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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你来我往


“你倒是还敢回来?怎么,事情都处理完了?”

        “白先生这话,我听不明白?”

        “事情都做了,怎么就不敢承认了?这不像你啊!”

        “那人怎么样了?”

        “死不了!”

        宋慈音心猛地一提,跟陆城和她说的不一样。

        “白先生,我要实话!那人怎么样了?”

        “我说的是实话,为医者,见不得病患疾苦,便是要了老命也得拼命医治,何况是你所托,我只当他是你朋友,更是尽心医治!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伤,死不了!”

        “他不是我朋友,我也只不过是路过,跟你一样,做不到袖手旁观,才顺手救了!那既然死不了,现在人又在哪里了呢?我想去看看!”

        她突然看不明白白先生了,按理来说,他们相识多年,他没理由要骗自己,她也不信他会骗自己,可是这怀疑的种子一旦萌发便一发不可收拾,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也能叫她听出试探之意来。她愿是自己多心了。

        “那你是见不着了!”

        白先生惋惜了一声,可落在她心里却莫名让她心安,见不着人便意味着白先生没对她撒谎。

        “叫他的几个朋友接走了!”

        她的心猛地一坠,被朋友接走了?被朋友?哪个朋友?

        这是几个意思?

        是说那人与季旸他们是一伙的?

        还是纯粹是因为白先生不知晓内情,以为他们是朋友?

        “说说吧,你是怎么遇上这些人的!白某立足这人世已近四十载,前些年的朝廷与军阀的争斗不是没看过,至于地痞流氓的争地盘,更是见得多了,但若要论到在偌大的燕京动枪子,不是普通人能做到!”

        “先生多虑了,我真的是偶然遇见的!”

        这一点,她还真的是没撒谎。

        “那你胆子还真的大,不认识的人也敢往我这边送!”

        “那倒也不是,我遇见那人属实凑巧,但他一眼就认出我是燕大的学生,还说见过我,那我也好奇,也想弄明白,不过先生刚刚说人已经被接走了,想来我也是没办法弄清楚这其中的关键点了!”

        她刻意隐去了顾教授的部分,说直白点,她也在试探白跃彬。

        “你真不知道那人结局,那你这几天又是去了哪里?”

        “先生这话说的有趣,不是您刚刚说的,那人叫他的朋友接走了,那我又怎能知道后文?至于我这几天去了哪里,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去搭一下手!”

        “果真如梅玉芬说的那般,姑娘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思了!管不住了!不过你这次有点胡闹了,几天都没个准信,叫人等的干着急!你若明天再不回来,我们便是要去警察所寻人了!”

        “叫先生担忧了,我给您赔个不是!稍后梅姨若骂我,您给帮着说几句!”

        不过梅玉芬倒真像是改了性子,虽面上能看出她确实生气了,但是到了嘴边的脏话还是被她生生压了下去,便是连白先生见了,都觉不可思议。

        “你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思了,但只一点,保护好自己别受伤!身上的,心里的,都不可以有!”

        “我在这章台巷活了几十年了,什么风月手段没见过,但我还是望你不要轻易被别人骗,望你珍重自爱!”

        梅玉芬说的这话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听得宋慈音心里有点不舒服。

        “梅姨,你在浑说什么?便是我识人不清,有你在,我还怕上当受骗?哪有人比得过你精明!”说罢,挪过身去在梅玉芬肩上蹭了蹭,后者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如此温柔让她心里起了一丝惶恐,“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没什么事,就是觉得以前对你太凶了!怎么,对你好一点就受不了?贱骨头!”

        梅玉芬也觉着扭捏作态实在习惯不来,话一收尾,她已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就说你装不了三分钟,这前后才多长时间?还说要这丫头吃点教训,反其道而行,结果人还没被教训,你倒自己先破了功!无趣!”

        白先生自桌边起身,递了张方子给梅玉芬,“这张方子从明儿个开始用,你这一遭伤了元气,我开的这些都是些补气养血的药材,于伤后恢复有利!忌辛辣凉食,例如这冻柿子便不是你能吃得,音音,来,你我一人一个!”

        说着,从灌满水的瓷碗里捞出两小枚冻柿子,此刻已经化了冻,软软的,晶莹剔透。

        梅玉芬起身,将方子随手塞给了宋慈音,而后者却先她一步,抓住了柿子,躲到一旁,双指灵巧地掀起一小块皮,低头吸了上去。

        “你们两个是土匪啊?还老娘的柿子!”

        东躲西藏中,那张药方飘到炉子里着了。

        宋慈音试图徒手将它捡出来,可惜烧的太快,转眼就成了灰烬。

        她只能无奈地对着白跃彬摊手,“只能再写一张了!劳累您了!”

        话毕,将剩下的柿子塞进嘴里,只留个柿子蒂拿到梅玉芬面前招摇了一番。

        梅玉芬不负众望又是一把揪上她的腰间软肉,疼得她“哎哟”求饶。

        一边又从白跃彬的手中夺过笔,让她写方子。

        等写完方子,梅玉芬便迫不及待将二人赶走,生怕那碗里的第三枚柿子也没了。

        “那药一天三顿,若是重伤未愈,以养伤为主,进补为辅,一天一顿就可,多了承受不住!”

        “嗯?”还在琢磨药方的宋慈音乍听到这话,眼皮“突”地一跳,但很快冷静下来,“那梅姨现在应该是可以按照三顿吃了!看她刚刚那样,风都能给她吹跑!是得好好补补了!”

        隔着一人的距离,白先生若有所思,片刻才应声,“对!就该是这样!”

        她总觉得白跃彬今晚言行有些奇怪,像质问却又不大像,像试探却总在关键时刻拐去其他话题。

        当下她也只能压下心底的疑虑,赶忙同对方道了别,往回走。

        不想两步后,她便又被叫住。

        “音音,记得还书!”

        你看,话题又换了。她不得不转过身,堆起一脸笑容。

        “记得记得,统共两本!我明儿就给您送到袜子胡同,不叫你单独跑一趟!”

        “音音怎么糊涂了,是三本!”

        仿佛有风从她脑子里呼啸而过,带走了刚刚还在活跃的思绪,脑子里瞬间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好半天她才抬起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先生记错了,只有两本!”

        “三本,你好好想想,想好才回答我!我希望我明天能见到第三本!”

        说完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背着药箱消失在夜色里。

        她顿觉手脚冰凉,又在原地站了会,才慢慢挪回屋子里。

        于妈的小馄饨已经放在炉子上温了好长时间,见她失魂落魄般回来,惊到了。

        “音音,音音,你怎么了?别吓于妈!你说话!说话呀!”

        “于妈,这些日子除了你和梅玉芬,有人到我房里吗?”

        想了许久,她还是决定从身边人问起。

        “没有其他人了!你这一个女孩儿屋子,怎能叫别人轻易进来?便是你平日里不让我碰的书啊,画卷啊,我打扫的时候都是小心避开了的!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就是问问!”

        于妈把小馄饨端了上来,又给她倒了点酱白菜,随后才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你小时候就喜欢吃馄饨,一顿能吃个十几个,给你妈吓得呀,恨不能把你碗给摔了!反而是来了燕京,就不怎么吃了!怎么今天突然想起吃了?”

        “就,突然想吃了!于妈,这个难学吗?”

        “你想学?那感情好啊,我教你,包教包会!”于妈眼神里亮晶晶的,看着她的眼光愈发温和。

        “于妈,你今年不打算回去看看了?”

        于妈没料到她会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起先一愣,随后苦笑一声,“回去做什么?早就不是一家人了,况且找了这许多年,都没找着,想是早就没了吧!”

        很多年前,于妈还不是于妈,她二十出头,青葱正浓,还是个刚刚做了妈的女孩子。只不过她的命不好,她给有钱的人家当佣人贴补家用,她的老婆婆却给她那不到一岁的儿子看丢了,说是孩子贪玩,可不到一岁的孩子,连路都走不稳,哪里会自己贪玩跑丢。她的那个丈夫只管摊倒在烟馆里,吞云吐雾,孩子丢了也只一句话“没了可以再生!”

        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从燕京到沪上,几千里的路,她一路讨饭讨到那里。只因听说,自己走丢的儿子被卖到沪上了。

        宋慈音的母亲怜她失子,又因她来自燕京,算作同乡,便将她带回了盛公馆,做了她的保姆。于妈把对儿子的思念全身心倾注到她的身上,冷了饿了,磕了碰了她比谁都要伤心。

        “于妈,你想回沪上再看看吗?”

        在沪上的那几年,于妈一有空便大街小巷地出去寻找,每每都会失望而归,回来便抱着她垂泪。时间久了,出去的次数少了,但回来伤神的时间却越发久了。

        “回去又能怎样,找不见了便是找不见了!我只盼他能落得个好人家,不再吃苦就好了!”

        于妈伸过手来想摸摸她的头,一如小的时候那般,到最后却只是垂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到底不是小时候了。

        她搁了勺子,侧过身,将于妈的手握在手心里。

        “去年政府颁布了新的学校休假规程,今年暑期燕大大概会有七十天左右的假期,你与我一起往上海去,到时咱们使点钱,找找当地的地头蛇问问!不过,在那之前,于妈你得先解决一件事!”

        宋慈音继续挖着小馄饨往口里送。

        “都是我不好,都怨我,我,要不是贪拿点工钱,我也不至于丢了我儿子!都怨我,怨我!”

        面对于妈极度的自责,她嘴里的吃食终究是没了味道,那句梗在心口几年的话终究是问了出来,“你当真确定你儿子当年是走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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