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壮士断腕
宋慈音恍过神来，立马握住卢南琛的手。
“五哥曾经说过，一个人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别人！我想做那个可以保护别人的人，我也想保护你！而不是一直要你分心来保护我！”
卢南琛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将枪塞在了她的手里。
“枪给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意开枪，能躲则躲！如果遇上轰炸，有车你就上！不管是到哪里的！听懂没？就不用等我们碰头了！”
“不，枪你带着，我不拿！”宋慈音将枪又还了回去。
“我和陆城在一起，都在野外，用上枪的机会不多！你拿着，我走了！”
似乎他有着非常重要的事，出了屋门，便和陆城匆匆忙忙又走了，竟是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阿音，我们走吗？”
方境清一直站在一旁，听他们二人说话，虽卢南琛给的信息不大明确，但是从他的神色来看，估计城里很快会有一次大的冲突。
而且卢南琛话里提到的那个暗杀了日本一个小官的人，会不会就是之前他们碰到的那三个拿大刀的人？
“走！收拾东西！稿纸和胶卷封好，贴身放着！先去安德烈先生那里看一下！”
二人很快收拾好，出门却见大院东西厢房的门都打开了，那些人都站在门口，有老有少。
远处炮声已响，连绵不绝。
宋慈音和方境清不再停留，往后院去寻安德烈先生。
不曾想，安德烈先生早已等在后院走廊下。
“你们两个是要回北平了吗？”
“是，先生要跟我们一起走吗？还有前院那些人？”宋慈音拢了拢身上黑色的棉袍，这几天气温骤降，打得她是措手不及，此刻更是被冷风一吹，鼻尖泛红。
“不了，我就留在这里，如果可以，你们把姜带走！”
话音刚落，姜琬宜便掀了帘子出来：“我哪儿也不去，老师不走，我不走，便是老师走，我也不走！要我往哪里走呢？天津，北平？哪里都不是奉天啊！这里才是我的家！我要留下来帮胡大夫！”
“姜，听老师的话，跟他们一起去北平！这里不安全！”安德烈先生温柔劝着。
“我想得很清楚。我与日本人不共戴天，他们杀我父母，毁我清白，我一定要报仇！”说到这，姜琬宜极力控制住自己涌动的情绪，眼眶红了一圈硬是没掉一滴泪。
“况且，还有这么多乡亲在这里，我们要在一起！哪里都不要去！”
姜琬宜抬眼看了看大堂的侧门，那里挤满了前院出来的人。
“都不走吗？”
宋慈音循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群人，大家都沉默着，身上却都静静流淌着执着的气息。
“宋小姐，你们走吧！我知道你们是记者，请把我们的遭遇和情况都向外面报道出去，告诉外头的人，咱大奉天，有的是不屈服的人！也请同胞们不要放弃我们！我等着他们来，我们一起把日本人赶出奉天，赶出中国！”
眼泪已经蓄在了眼眶里，宋慈音低头，胡乱擦去，随即抬头，对着众人郑重点头。
后门已开，安德烈先生已经等在那里，宋慈音和方境清忙敛起万般情绪，瞬间将警惕心拉满。
跨出后院的那刻，宋慈音回了头，那些奉天的乡亲们也都从前院涌到后院的走廊下，默默目送着她和方境清走，这一幕就像是定格的黑白照片，在这一刻便定了生死。
宋慈音和方境清没再耽误，一路跑出去，刚出胡同到大街，一枚炮弹便落到了不远处的一座沿街的二层商铺，一声“轰”便塌了半边。
人群已经乱了，往东跑，往西跑完全是没有了章法。
这还是宋慈音他们到奉天这么多天头一次在街上看到这么多人。
方境清赶忙掏出相机，一连拍了几张，随后和宋慈音没入逃难的人流。
一开始，他们两个人还能勉强辨清方向，往皇姑屯的方向走，不到片刻，便迎面涌过来大批奔逃的人。
慌乱中，方境清一把拉过她加入人流，转头跑。
“那边有日本人杀过来了，回头跑！”
炮弹跟在他们身后，将人群冲散的七零八落。
好不容易跑了半天，前方又遇上了一伙劫道的强盗，跑在前头的人都被抢了精光，没办法，他们只好随着大部队往回跑。
此刻，宋慈音和方境清已经是完全失了方向，只能盲目跟着他们本地人走。
天地间黑沉沉，整个城市及周边也早就被轰炸得不复原来的模样，越发叫人辨不清方向。
他们一群七八个人，一会往东跑，一会往西跑，好不容易找到一所看着还算安全的屋子，想去躲躲，却不想未近前，便见着有个十五六的孩子，满身血迹，边跑边凄厉叫喊着，原来是一伙日本人用刀砍掉了他的一只手。
他们这群人又立马掉头狂奔，那伙子日本人哈哈大笑着从屋里出来，端着枪跟在他们身后射击。
不停有人自身边倒下去，鲜血甚至都迸溅到他们脸上，温热湿黏。
忽闻得一声破音的凄厉叫喊：“俺的娃！！！”
宋慈音和方境清立马止住了脚，惊慌回头，见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摔倒在地，怀里是个一两岁的小娃，被那群日本人揪着衣领，要往旁边的大火里扔去。
“他大爷的！！”宋慈音爆了粗口，忙从怀里掏出枪，子弹上膛便对着那群人开了一枪。
枪声吸引了那群日本人的注意，小孩立马被随手扔到地上，可是最后一秒，又被那个日本人回头一枪打在了胸前，女人见状，疯了似地跳上前去，一把咬住那个日本人的手，撞进了火场。
再说这头，宋慈音和方境清暴露了位置，立马跟原先的几个人分开来，免伤无辜。
二人钻进了巷子，完全失去了方向，几乎是见到路口便转，那群日本人还真是跟狗一样，穷追不舍。
“对不住了，小方，我连累你了，这样，我们分开跑，我去引开他们，你把，你把东西带回北平，一定要在报纸上登出来！”
已是精疲力竭，宋慈音只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方境清却不管，扯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前：“不行，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再说，我们是搭档，是战友，哪里来的连累？！”
正说话间，路口一转，直接撞上几人。
“是你们？”惊道。
宋慈音忙抬头，恍惚间瞧得那几人正是前几天遇到的三个武馆教头！
他们身上都挂着伤，也是同宋慈音他们一样，气喘吁吁。
“你们是”还不待赵教头出口询问，便听后面巷子里传来暴躁的呵斥声。
他忙将宋慈音和方境清往旁边废弃的房子里一推：“你们，不要出声，俺们给他们引远点，哥几个，就今天了呀，出去跟他们拼了！别出来，别出来！”
宋慈音和方境清被他们推的一个趔趄，再爬起来，他们已经取下背后的大刀，相互搀扶着往他们二人来的巷口过去。
“姑娘，姑娘啊，你们别出来，要出去，告诉乡亲们，咱们不做亡国奴！”
“相片，咱兄弟三人的相片，记得烧给我们，还有纸钱，多烧点纸钱！”
“弟兄们，咱们去见师傅去喽！多宰几个日本人，回头到了黄泉路上，追上师傅，让他开心开心！”
宋慈音睁大眼睛，捂着嘴巴，和方境清紧贴着毁了一半的墙壁，眼泪顺着手背流了满手。
很快便听到巷子里响起短暂的枪击，声音越飘越远，想来是赵教头他们给人引到远处去了。
宋慈音想回头看看他们有没有脱险，但是咬破嘴唇还是忍住了。
“走！”最后，抹了一把泪，一拉方境清，出了巷子。
这次他们大概辨清了方向，往皇姑屯跑。
所行之处皆是焦土，整个城市满目疮痍。
焦土之上，又是谁在哭？
瞧着眼前惨境，方境清痛苦地甩了甩头，端起相机拍了一组照片，连手都在抖。
快门的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的日本人，他们端着□□走过来，嘴里还一边叽叽咕咕。
宋慈音和方境清虽听不懂，但是也知道他们陷入危险了。
“诶，长官，长官！”忽地，斜刺里窜出来一个人，对着近前来的日本人，点头哈腰，一边回头眼神示意他们快跑。
他们也没犹豫，一个转身又进去了旁边的小街道。
领头的日本人见他们跑了，一挥手，另外几个日本人立马跟着追上来。
他们又陷入了新一轮奔逃，最后，方境清将相机和胶卷全部塞到了宋慈音身上。
“我们分开跑，车站集合！”
“不行，你说我们是战友，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
方境清却笑了：“我没放弃啊，两个人瞎跑，目标太大，我们还带着重要材料。由我引开他们，我是男人，体力比你好！翻墙爬树也比你快！”
宋慈音还想说些什么，被方境清又打断了：“你的任务比我重要多了，你要保护好胶卷，相机还有你的笔记本！”
宋慈音停了脚步，望了一眼前面的分岔口，没再坚持：“那我先走，车站见！你小心！”
“你走，我看着！”方境清站到岔路口，示意宋慈音先走，末了又追了一句，“车站情况若不好，你就先走，不用等我！”
宋慈音应了。
等到她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眼瞅着后面的日本兵也跟上来了，方境清才吹了个口哨，爬上墙头。
“嘿，你爷爷在这！”
一边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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