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他的煎熬
惊得紧随其后的陆城赶忙上前阻拦:“爷,是宋小姐!”
“到哪里去了?啊?”
卢南琛大吼,眼圈红了又红,连日来的焦急,担心,绝望在这一刻让他失了仅有的理智,一腔愤怒蹭蹭往外冒。
“去哪里了到底?”
说这话时,他几乎是佝偻了身姿,颤抖着双手摸了摸宋慈音的脸,那里五个手指印分外明显。
他明明是想抱抱她,为何却要打了她?
卢南琛恼得也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恨自己在东北放了她自己一个人面对日本人,恨自己没有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无人知道他在皇姑屯车站等来方境清,却未等到宋慈音时,是什么心理,全身血液倒流,人几乎是要死过去,要不是陆城极力拦着,说宋小姐有可能已经上车走了,他怕是早就跟日本人同归于尽了。
宋慈音终于哭出了声,泪眼朦胧里,还是选择往卢南琛怀里靠去。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从他怀里起来的时候,才发觉不知何时人已经到了车上。
“去,”她小声抽泣,一边问着卢南琛,“去哪里?”
卢南琛没说话,疲惫地摇了摇头,宋慈音这才看清,才几天,这个男人便消瘦得厉害,没打理的青色胡茬叫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颓丧。
她哭够了,车里又有其他人,她想起身,却被卢南琛死死扣在怀里,丝毫动弹不得。
半晌,他才沉声道:“去,陈家老宅!”
宋慈音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家老宅?去老宅做什么?”
卢南琛摸了摸她的头发,再一次沉默了。
她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直到下了车,进了老宅,看到宅子里所有人都沉默着做自己的事,没有丝毫声响,有点不寻常的气氛在蔓延时,宋慈音心里才慢慢浮起一丝不安:或许有大事发生。
等在院里的老管家跑上前来:“五少爷,快,快,老爷在等着你!”
老爷?是哪位老爷?
但是不待她多想一分,卢南琛已经拽着她的手,一路跑过垂花门,前院,跨过小花园往东跨院去。
刚进院子,连台阶都未来得及踏上,便听屋里忽地一片哭声传来,悲切哀恸。
“爹!”
“祖父!”
卢南琛牵着她的手猛地一紧,再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带到那床前。
卢南琛直接双膝一跪,仿佛是不相信一般,直接握着陈老爷子的手,来回搓着。
“老爷子,老爷子,您快睁眼看看,我给您把那姑娘带来了,您睁眼瞧瞧啊!”
“您不是说,要看着我成家生子吗?您怎么说话,说话说话不算话呢?”
“您睁眼看看!睁眼看看哪!”
卢南琛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匍匐到地面,几度哽咽,痛楚纠结在胸口来回撕扯着他,叫他哭都哭不出来。
宋慈音跪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地大口喘气,眼泪瞬间决堤。
她知道这种痛,挖心剖肝。
十多年前,她也是这样跪在她母亲的床前,握着母亲的手,感受着母亲的温度一点一点消失掉。
“阿琛,阿琛,老爷子已经走了,让他安安心心走吧!”
陈家大媳妇强忍伤痛,一边掉着泪,一边起身招呼其他人过来扶宋慈音和卢南琛。
卢南琛却不愿起,宋慈音便陪着他一起跪着。
“大爷,太太们,老爷子已归家,再大的伤心咱暂且搁一搁,眼下给老爷子小敛才是最紧要的!”
陈家一早请的白事知宾,早就等在了房里。
这样的情况他见得多,大多主人家都会因为伤心过度忘记了白事的正常流程,这就是他这个行当存在的意义。
“子女往前站一步,其余人退到后边去!”
陈飞儒等几个小辈起身,上前来扶宋慈音和卢南琛。
卢南琛没撑住,昏过去了。
当下家里管事的立马给他背到了他自己的屋头休息,宋慈音和陆城留下来照顾他。
半晌,宋慈音才看向陆城,示意他到外面去:“老爷子是?”
陆城遥遥看了一眼灰色的天际,叹气道:“老爷子本就年事已高,又连番受了打击,去年燕大顾教授的事,就让他大病了一场,这次东北的事叫他怒急攻心,到底是,没扛住!”
“爷自幼受老爷子教诲,多数时候都是长在老爷子身边,爷俩情分深厚,老爷子去了,还不知爷心里该怎么伤心呢?不过,您安全回来了!要不然,要不然”
他真怕爷会撑不过去
他们比宋慈音早两天回来,在找遍所有地方,都被告知宋慈音没有回来时,一向冷静自持,轻易不外露情绪的爷几乎是瞬间便弯了脊梁,连路都走不稳。
一边是老爷子状况不好,随时可能离世,一边是心上的姑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个中纠结痛苦,恕他实不能体会万分之一。
最后还是方境清当机立断要返回东北,但因买不到票,耽搁了,宋慈音就在这档口回来了。
“宋小姐,等爷醒了,您多劝慰劝慰,帮他过这一关!”
老爷子弥留之际,卢南琛将宋慈音带回陈家,个中用意不言而喻。
这一点,宋慈音也清楚,但到底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她心里也是遗憾万分。
陈家是大户人家,老爷子情况不好的时候,便已经提前跟杠房等办白事的地儿都打了招呼,眼下,老爷子一走,灵堂以及堂前的棚屋都以最快的速度搭好,棚屋里点了长明灯,一应其他礼仪步骤都交由了白事知宾。
陆城去外头走了一圈,发现他也帮不了什么忙,又回到这后院。
彼时见宋慈音已经换了干净衣裳,正坐在窗前的桌上,奋笔疾书,偶尔低头咳两声。
见他回来,宋慈音也没抬头,只悄声问他:“小方安全回来了吧?”
“回了,与我们一起到的北平,已经叫人去京报通知他了!”
宋慈音点头,停了手中的动作:“刚刚有大夫过来看过他,说他是伤心过度,一时估计缓不过来!这样,陆先生,我先回趟报馆,把文稿和底片交给方境清,然后再回来!”
说罢,起身开始收拾文稿。
陆城担忧地瞧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五爷,有心阻拦,却也知道宋小姐手上的东西也是顶重要的信息,早点发出去,早点见报,这也许也是五爷所想看到的结果。
“好,那您要尽快回来,我怕爷醒了,找不到您,怕是要发疯!”
“嗯,知道了!如果”
“咚咚~~”
有敲门声打断了宋慈音的话,她当下闭了嘴,连忙搬过桌上其他书籍盖到她的稿纸上,然后才示意陆城开门。
进来的是个小丫头,见到宋慈音,忙躬身福了福:“我们大老爷和太太想请小姐移步,往花厅说会子话!”
“现在吗?”宋慈音瞧了一眼外边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不知这说话,说的又是什么,会不会要很长时间。
陆城见她犹豫,以为是她没搞清楚状况,忙到她身边,低声解释:“是爷的大舅舅和舅母,人很和气,您且去,放宽心!”
话说到这份上,宋慈音便也打算跟着去一趟,临走,眼神示意陆城给她看好自己的东西,陆城点头,只等她一走,立马找了蓝色的布包出来,将桌上已经收拾好的稿纸,底片小心翼翼封好,放进包里。
这头,宋慈音跟着前来的小丫头自卢南琛的房里出去,过了院子里的拱门,往前穿过一座小花园,便到了花厅。
厅里灯火通明,或坐或站四五个人,见她进来,顿时都抬头瞧向了她。
先前被卢南琛直接带到老宅,她根本连洗把脸的时间都没有,几乎是蓬头垢面出现在众人面前。
然此时的宋慈音早就将自己收拾一新了。
一身米色格子的长款宽松旗袍,紫色滚边和盘扣浅浅斜在前襟上,衣服不是她的,多少还是有点不合身的,但是胜在颜色清新。
虽然她已经剪了长发,但后来卢南琛给她整理过,眼下又长长了一些,乖顺地贴着下颌线,将宋慈音的干净利落衬的是一丝不落。
“快坐,快坐,姑娘怎么称呼?家住哪里?家里都有哪些人,做什么营生?”还是站在上首的一位妇人率先开了口,想来是卢南琛的那位大舅妈了。
她一边说着话,人也朝着宋慈音走来,牵着她往旁边的椅子上坐去。
宋慈音推辞了两下,便也就坐着了。
“我,”眼前都是陈家目前的大家长,既然开口就是一连串问题,问她的信息,那自然是为了她和卢南琛的事情,“我姓盛!目前住杏花胡同,父母双亡!”
“盛?哪个盛?我听小陆好像叫您宋小姐,是我听错了?不是宋而是盛?”坐在宋慈音对面的一个年轻一点的妇人立马接过她的话头,倒也不是不相信她,纯粹是好奇。
“您没听错。沪上盛家是我本家,而宋,是我阿姨的姓!”
“沪上盛家?”上首那个一直沉默不语,脸色哀戚的中年男人——陈鸿铭,卢南琛的大舅——终于抬眼看向宋慈音,满眼的疑问,“是,那个盛家?”
宋慈音垂眼,算是默认了。
“是哪个?是哪个?”一时间,大舅妈也有点急了。
陈鸿铭猛地起身,指了指宋慈音:“那你,你和阿琛,你们他们卢家和你们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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