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觉悟
“能否告诉我，在书院中发生了什么？”
徐子明试探性的问道。在凌少羽的成长过程中，逐渐养成谨慎多疑的性格，他怕凌少羽误以为自己的倾心交谈，只是为了探查一些情报，以做自己的筹划。
凌少羽道：“姑父不该如此生疏，你的来意我明白。”
徐子明笑道：“你相信我？”
“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这么多年来，能够对姑姑言听计从，打骂随心的人，只有我和你。姑姑爱我，所以严加管教，姑姑也爱你，所以管束不逊色于我。在这一点，我相信姑姑的判断。”
“是啊，你姑姑只有对最亲近的人才有这种变相的爱的方式。说句不好听的，她在你母亲面前虽然恭谨，却带着淡淡的疏离，远不如待你我那般亲近。”
“所以，我不会对您有所隐瞒，哪怕您是朝廷的人。”
徐子明道：“其实也没什么紧要的，不过是守护凌府的安全罢了，真正监视你的人，是刺史李莲。”
凌少羽点点头，“随着了解的事情越多，侄儿也是越来越明白姑姑和您的良苦用心。不过，姑父恐怕要失望了。”
“哦？怎么说？”
“我去书院，的确是为了讨个说法，他们虽然是世间圣贤的代言，却是搅合不过我这个市井出身的无赖。让他们颜面有损，便是一点点偿还。但我进入书院之后，却是说出了自己想象不到的词汇。”
徐子明面色郑重得:“坊间传言，你并未踏足书院才对。”
凌少羽道：“的确没有，黄天引亲自到书院门口与我辩论。但是，涉及王朝机密的时候，他布置了文道结界，我虽然没有任何方位上的变化，但是能感觉到自身处于书院之内。那种浓郁的文道气息，让我十分不适。”
“你们说了什么？”
凌少羽努力回想那时的对谈，良久才道：“我们说了文圣对错是非。”
“这，也能说的吗？”
“不止如此，最后我们还谈及了，上天之意，是否就是正确的。”
徐子明骇然起身，文圣已经是人界巅峰修为，随时可以跨入天门，世人称其为文圣，已经彰显了他的才德。但是，凌少羽与黄天引之论，怎么会牵涉文圣是非？更令徐子明难以理解的是，上天竟然也是他们的论题。在文道结界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徐子明百思不得其解。
“黄天引便是因为触及上天之秘才文心受损的？你因为没有文心，所以才没有受到伤害？”
凌少羽摇摇头，努力回想其中的细节，却只有无数身影站在自己身后的片段，其余一切，便再无丝毫记忆了。
看到凌少羽的状态，徐子明也知道有些难为他了。于是道：“我明白了，你且安心歇息，准备三日后的李家之宴即可，其余的交给我和你姑姑，必不让局势衍变至难以挽回的地步。”
凌少羽道：“姑父！”
徐子明刚要起身离开，凌少羽却是叫住了他，遂又回返坐下。
“怎么了？这般扭捏作态，可不是你的作风啊！”徐子明故意调侃，想冲淡凝重的气氛。
“如果我不娶李家的女儿，是不是你们就不用大费周章了？”
徐子明再次被凌少羽的聪慧震撼。
的确，将刺史之女嫁给凌少羽，本就是京都的赏赐，算是十几年平和的报偿，无论凌少羽是不是文圣武神的力量寄生，目的皆以达到。领旨谢恩，依命而为便是凌家最好的选择。
但是，皇恩浩荡，承不承得起，却又是另一回事。即便是凌州司马徐子明，也难以揣度京都之意。
这李婉儿，娶了是祸非福啊。但凡凌家往后有丁点差池，都是不可扭转的覆灭危机。
徐子明沉思了很久，凌少羽便一直等待着答案。
直到徐子明站起身来道：“羽儿，有时候不是我怕你姑姑，而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却远远比我更有决断力。通常我无法下定决心的事情，到了她那里便是轻易解决的小事。也许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是，如果是你姑姑在这，她的答案我却是知道的。”
“娶！”
“娶！”
徐子明凌少羽异口同声。
“嗯，如此就好，计划大乱重新布置就是，算不得什么，你安心歇息吧。”
凌少羽点点头，背对着徐子明假寐。待徐子明关上房门离开，凌少羽才打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着一角衣衫的清香，如此沁人心脾，竟是残存多时不曾消散。
而那个惶恐无助的姑娘，那个柳眉星目的姑娘，印在凌少羽的心里，闭眼即是她。
可是，凌少羽很快双手摩擦，将那余香也彻底抹除，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十几年了，他的父母还是姑姑姑父，都在为他的任意妄为买单，无论发生什么事，在这凌州城都没人能触及他。
但人总要长大的，不过是困囿于一城之内罢了，潇洒恣意一世，有何不可？至于那李家的丫头，的确国色天香，却是与自己这腌臜之身有如云泥之别。不是自己的，便不要奢想。
人们常说，一个男孩的成长，总是不经意的，但也许，有迹可循。当他遇到倾慕的女子，深知自身粗鄙之时，便是他奋起之刻。当然，更多的是像凌少羽这般，自惭形秽，妄自菲薄，暗暗消颓。
李婉儿与兄长李承义没了逛街的兴致，快步返回家中。但是李婉儿从惶恐中清醒，终归是忍不住问道：“哥哥，那个人就是凌少羽吗？我将要嫁的人？”
快到自家门口，李承义也不再神经紧绷，蹲下身来揽住李婉儿道：“婉儿，有哥哥在，不会让你嫁给那样一个不学无术的肮脏之人，你别怕。”
“婉儿没有怕。”李婉儿道：“婉儿只是觉得，他的眼神中并没有轻薄之意，甚至还有很深的歉意。只是在面对哥哥的时候，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婉儿还小，不懂得这世俗的龌龊，被他蒙骗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哥哥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绝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李婉儿回拢住李承义，“嗯嗯，哥哥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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