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意外之决

凌盈盈早已了然李承义的心思，今日之局面也全在她的预料之内。柳眉轻蹙，极为雅致的同时，也带着无形的压迫，等待着李承义的回答。

若是他执意退婚，一来违逆了父亲之命，罪其一，不孝！二来贪上一个背盟之名，罪其二，不义！未能了解李莲因何将女儿嫁给凌少羽的真正原因，罪其三，不智也！

京都书院的学生在修习先贤至理名言时，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错综复杂的现实局面，故有眼高手低的通病。

颓然坐在椅子上的李承义，再没了之前的傲气。凭借对妹妹的疼爱，以及少年人的一腔热血，李承义甘愿与凌家正面冲突，但是涉及背后利益牵涉，却又绝非他能承担。

“李公子才华横溢，气度不凡，是书院中少有的君子，也是未来朝廷栋梁之材。只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你也该比我了解地深刻。今日你之荒唐行径，我可以当做不知，待羽儿与婉儿成亲，我们凌家依然是你们李家的支柱，自此平步青云不在话下。当然，若是李公子真要决绝到底，我凌盈盈也钦佩你的魄力。”

凌盈盈口中茶水虽然不够温热，却好似经历一番唇舌之争，有了硝烟之助，润泽喉咙之效，更是明显。

李承义看向这个凌州有名的大美人，也是驭夫有道的将军夫人，突然就生出一股无力感来。

凌州司马何等官位，在凌盈盈面前尚且唯唯诺诺，自己一介刚出学院的读书人，何以敢与之为敌？冷静下来的李承义，也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骄傲无知。

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又云吾日三省吾身！

李承义虽然自信受挫，却是切身体会先贤之语，也是一种难得的心境与收货。

“徐夫人，我之小妹如何，您该知之。凌少羽何等腌臜……顽劣之人，您也了解。无论是名声还是地位，凌少羽都不是我妹妹的良配。徐夫人真要强行牵线？试想徐夫人家中有此少女，可愿许给这样的人？”

硬的不成，李承义只能尝试别的说辞。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李公子还是没有放弃退婚的念头啊。”

“我只是想让徐夫人易地而处，不能偏颇自家而有失公允。”

“好。”凌盈盈站起身来道：“在那之前，我想请问李公子，我家羽儿有何顽劣之处？”

“这……”李承义对凌少羽的了解尽皆是听来的，真要说见面，也只有悦红苑与街头那两回，今日是方才第三次相见。

凌盈盈看他支支吾吾得，便继续道：“我家羽儿不识四书五经，的确无可辩驳，但是耳濡目染，能识文断字，已属不易。附庸风雅或许有些困难，却是对谈如流，不落下风。听闻在悦红苑，李公子并未能驳倒我家羽儿。”

“……”

不容李承义回话，凌盈盈攻势不停，“其次，夜宿风尘，流连烟花之事。公子佳人私会之地，文人墨客论交之处，有何不可？李公子说是质疑我家羽儿无法出淤泥而不染，有伤风化，便也是将自己也置于这种舆论当中。我在这里可以跟李公子保证，我家羽儿清白之身，不曾沾染过任何女子。”

李承义看向凌少羽，希冀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端倪，但凌少羽一脸坦然，似乎行正坐端，没有任何心虚的地方。

“第三，我家羽儿所结交的人虽然三教九流皆有，但这是为商之道必不可少的一环。若是我家羽儿振臂一呼，响者云集，如此号召力与影响力，想必李公子京都书院的名头，尚且做不到。对吗？”

李承义不能答，凌盈盈所说并无疏漏，看似纨绔的凌少羽，却是深得凌州百姓的心。自己也许先入为主，将凌少羽想得太过不堪，而忽略了他本身的特质。

但即便如此，李承义还是不能容忍小妹嫁给凌少羽，在他的设想中，小妹的夫婿应该有功名在身，应该家世清白，应该魁梧英俊，应该温润谦逊。

但是，凌盈盈接下来的话，却是让李承义惊出一身冷汗。

“最后，你是李莲之子，虽然自幼去京城读书，但你的父亲李莲的性格应该很清楚，向来是洒脱不羁自由随性。你觉得，为何他会将女儿嫁给我家羽儿？是京都的旨意吗？他若是会听从京都的旨意，便不会留在凌州。是书院的意思吗？作为天下师亲传弟子，书院中比他辈分大，能约束他的都已闭了死关。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的父亲已经极力促成这桩婚事，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背后的原因吗？”

李承义大惊失色，如果一切都那么巧合，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凌少羽得到了父亲的认可。而能让天下师亲传弟子认可的人，自己竟然十分鄙夷？

“我……”

“你的父亲为何离开凌州？”

“他在书信中说有公务在做。”

“笑话，还从未听说有什么公务需要一州刺史亲自前往去办的。若有，那也是京都的那位召见才能请得动。而且，你以为书院黄天引身为三境修士，亲自到来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护送你回乡？”

李承义彻底蒙了，原来回家处理小妹婚事的背后，还有这么多算计。有太多的事情是他不知晓的，自以为掌握局势的他，却恰恰是最无知的那一个。

“如果按照夫人的说法，凌少羽他只有是……”

凌盈盈笑道：“传闻终归是传闻，你的父亲这么多年都无法察觉任何迹象，书院黄天引也做不到。真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李家会作何选择？”

凌盈盈一举将局势翻转，让李承义毫无招架之力。

但是，就在局势明朗，李承义别无选择之时，凌少羽却是起身走到凌盈盈身后，“姑姑，羽儿有些话想说。”

凌盈盈眉头一蹙，“一切尘埃落定，你有何想说的，直言无妨。”

凌少羽道：“姑姑，我自愿放弃这桩婚事。无缘的大舅哥，我们后会有期。”

凌盈盈难以置信得看向凌少羽，却是只有一个落寞的背影渐渐远去。

身为姑姑，可以百般算计，为他谋这一份姻缘。身为人子，凌少羽也必须学会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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