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叛乱

明棠看见祖母眼下隐隐泛着乌青，温和道：“祖母这些天定操劳许多，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不必了。”顾老夫人走到一株四季海棠前停下，让丫鬟拿了剪子来，修剪花枝，一边和明棠说：“今日叫你出来，是因为江西南昌的楚王起兵造反了。听说急报送进宫里时，九江、抚州都已经被打下来了，袁州广信等地也岌岌可危，朝廷虽下令在周围几个地方紧急调兵镇压，还派了兵部侍郎谢大人过去领兵，但新帝刚刚登基，政局不稳，人心浮动，最终结果如何，还真的不好说。”

“若有一日，叛军真的打进京城来，咱们这些微不足道的蝼蚁定然是活不成了，这种时候还禁你的足，祖母心里总过意不去。”

祖母忧心忡忡的样子，让明棠想起了前世。

那时她深夜从黄瑾口中得知楚王造反的消息，吓得魂飞魄散，险些跌倒在地，来不及等天亮，便立即召集了朝臣商讨平叛事宜。

有的大臣认为早在太祖时期，便大批裁减了藩王的护卫，楚王手上都是一帮临时召集的流氓地痞，不足为惧，交与地方官员镇压即可，无需劳动京城的军队，劳民伤财。

也有的大臣认为楚王此次造反，蓄谋已久，不可小觑，需即刻派兵镇压。

大臣们对此事各持己见，众说纷纭，一连争论了四五天，也没个结果。

就在顾明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上时，是谢临站了出来，力排众议，自请带兵前往平叛。

顾明棠不懂朝臣间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她只知道，有人威胁到了皇位，就该镇压，因此对谢临十分的感激。

谢临出兵后，明棠为了他和将士们的安危日夕惊惧，每天在慈宁宫里吃斋念佛，为他诵经祈福，不但亲自抄写了九百九十九卷《金刚经》献给佛祖，还在神佛跟前起誓，谢临若能大胜归来，自己愿减去十年寿命。

后来不出一个半月，谢临就以雷霆之势镇压了这场叛乱，明棠还以为是自己的诚心打动了上苍。

其实一切不过是早有预料罢了。

这些年，楚王在那头筹谋，谢临和刘世贞这头也在筹谋，只有明棠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

只是这一世新帝的皇位来得蹊跷，朝中又有许多支持立嫡立长的守旧老臣，一直默认皇长子就是未来的储君。这一来，接下来几年，朝中的局势，只会比前世更为复杂，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影响到谢临的平叛……

明棠想来想去，竟也开始跟着祖母担忧起来，嘴上却安慰道：“祖母别担心，孙女听闻，那楚王不过泛泛之辈，谢大人虽是文官出身，对兵法亦颇有研究，是朝中难得的文武双全的人才，定然不会有事的。”

祖母点头道：“但愿吧。”

修剪完了花枝，顾老夫人要去后一进的佛堂里为将士们抄颂佛经祈福，明棠也跟着去了。

抄了一日的佛经，顾老夫人又叫来各房的几个儿媳和小辈，让他们准备准备，明日十五一起到宝华寺去上香。

第二日到了宝华寺，香客比上回只增不减，把宽敞的佛殿挤得水泄不通，大多和顾家一样，都是来为将士祈福求签的。

近来天气逐渐燥热，顾老夫人上了年纪，受不得暑气，上完香后便由众人搀扶着到禅房里去饮茶歇息。

过了一会儿便有婆子来说，今日谢家老夫人也带女眷过来上香，就在后头的禅房，问老夫人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顾老夫人想到那谢大人如今正在前线平叛，待得胜归来，还不知要如何加官进爵，纵使精神不济，也强撑着让宋妈妈服侍自己更衣梳头，只叫上马氏，潘氏和明棠陪自己一同前去。

顾明玉却不乐意了：“祖母，我也要去。”

马氏皱起眉头劝道：“玉儿听话，那谢老夫人惯来喜净，去的人太多了不好。”

顾明玉自打被强逼着定了一门自己不喜欢的亲事，成天怼天怼地，一不高兴起来，连祖母的嘴都敢顶。

“既如此，那更该我去了。你们要我嫁去周家的时候，一口一个我是顾家的长女，合该担起顾家的责任。现在有好事了，就不记得我是顾家的长女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顾明玉不是不知道祖母为什么更乐意带着明棠，除了偏心她以外，也因为她生得好看，带出去有面子。

可惜顾明玉现在不想忍了，有本事，就把她像顾惜微一样扔到尼姑庵里去，让她老人家自己嫁到周家去吧。

马氏捉住明玉的胳膊晃了晃：“你这孩子，当着你祖母的面，胡说些什么呢？”

顾老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看。

明棠原就不是很想过去见那位谢老夫人，见此情形便与老夫人说道：“罢了祖母，我本有些乏了，四姐姐想去，就让四姐姐去吧。”

顾明玉是想让祖母偏心她，可不是想让顾明棠谦让她，显得她这个做姐姐的欺负妹妹似的。“你想去就去，装什么大度呢？”

“够了。”顾老夫人厉声喝道，警告地瞪了顾明玉一眼，“你们两个都给我在这儿待着，我和你娘去。”

顾明玉倔强地抿着唇，一脸不服气。

明棠松开挽着顾老夫人的手，屈身一礼：“祖母慢走。”

最近上头三个兄长都有学业要忙，没有过来，老夫人一走，禅房里就只剩下明棠，明玉和一个不起眼的顾惜苒了。

三个人各自坐在一个角落里，互不干扰。

明棠喝了茶，就取了佛经来看。顾明玉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母亲平日让她给祖母抄佛经，她也觉得烦闷，坐了一会儿，就带上丫鬟到外头去散心了。

顾明玉前脚刚走，一个小沙弥就送了供果进来给他们吃，明棠双手合十道过谢，让秋月接了果子放到炕上的矮几上，却见那一堆果子底子压了一张字条，怔了一怔。

想了想就和秋月低声说：“最近四姐姐为了和周家定亲的事，与大伯母祖母吵个不停，我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到外头去，你帮我去在后头跟着她，别让她惹出什么事来。”

秋月虽觉这样不妥，但还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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