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某一天开始，少年进化成大叔的速度…

大雾(往事)——

        灾后几乎所有城市都努力投身于重建当中，即使没有能力自我恢复的城市，也会在周围大城市的带动下，不断推进自身的重建进程。可就在这轰轰烈烈的重建浪潮中，也不乏有“异类”存在，他们没有跟着当时的时潮一起前进，被隔离在重建还有复兴的大路之外。这座名为霍尔的城市，位于花野平原的一角，而它就被隔离在这条名为“发展”的康庄大道之外。

        霍尔市的发展程度非常低。灾后，霍尔市不仅没能赶上“重建时代”的重建浪潮，还在“复兴时代”遭遇了一场重大瘟疫，多重打击下，霍尔市与“复兴”渐行渐远……

        复兴时代，霍尔市突然爆发了一场瘟疫，那些被瘟疫感染的患者会以原本六到七倍的速度加速老去，患者的抵抗力、身体素质也会随之大幅下降。受当时医疗条件限制，人们无法确认瘟疫是否具备传染性，因此霍尔市不得不被隔离。隔离之后，霍尔市彻底告别了“重建”、告别了“复兴”，逐渐变成了人们眼中落后的象征。这期间霍尔市与外界隔绝，彻底断开连接，发展水平也一直停留在“崩坏后时代”，周围的城市还带有讽刺意味的将霍尔市称呼为“原初之土”。直到建设时代，这场瘟疫才终于被证实不具备传染的特性。终于周围的城市再没有理由，对这座“被遗弃之城”置之不理，为此他们推举了花野平原的医疗世家赫尔卡莎家，作为帮助霍尔市重建的组织，开始对霍尔市实施救援。

        “秩序下的建设时代”建设五年，霍尔市仅剩下最后一位既没有被瘟疫感染也没有离开的市民。那人的外貌年龄在二十三岁左右，其真实年龄则是二十七岁，在获得“能力”成为‘新生者’之后，他的身体就不再发生外表上的变化，但身体机能还是会随着时间发生改变。

        “克里，你听说了吗？明天花之都那边会有人过来，你说我们能不能跟着车队一起去花之都啊。要是去了花之都，说不定还能在那里混一个‘劳动者’身份呢……”李冉的脸上充满朝气，与周围荒芜的景象格格不入。

        李冉口中的那位名叫做克里的男子，突然猛的回头看向李冉，“去花之都？嘁，”克里别过头去，“凭什么只有你，只有你没有被感染，明明我们一起长大，甚至我还比你小一岁。”克里嘀咕着。

        “什……什么？”李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克里突然抬高音量，“什么？我看起来比你老了整整一圈！一圈啊！”他为李冉的反应感到气愤，“你就好了，没有衰老、没有疫疾、不会因为一点小病而倒下，也还能计划着自己美好的未来，”他用力的瞪着李冉，眼里满是怨恨，“而我们呢？我们就只能乖乖呆在这里，安静的、无声的，等待着死神向我们跑来。这幅如同枯死树皮般的外表，外面的人见了，都唯恐避之不及，我们的一生都要被锁死在这里了！”这位突然发火的男子，是李冉的发小，两人也是同甘共苦挨过了许多艰难岁月，但瘟疫爆发之后，因为落差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而对方也在有意的疏远李冉，但李冉一直都没有发觉，仍不厌其烦的亲近对方。

        “克里……”发小的突然爆发让李冉有些不知所措，他愣在原地痴痴的看着克里。

        “我受够了，凭什么我们就这么不幸，凭什么你就不受影响。凭什么不是用你的衰老来换取我们的健康，而是用我们的衰老来换取你的不老！凭什么受罪的总是我们。”克里气愤地将全部原因都归结到李冉身上，不仅只有他是这么认为的，镇上大部分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在日常聊天当中，他们不时会提到这个原因，潜移默化下，更加深了他们认为李冉就是祸端的想法。

        愤怒中克里推开愣在原地的李冉，径直朝着居住所的方向跑了出去。李冉被克里的话给惊醒，他终于意识到了，原来大家并不庆幸他没有被感染。

        呆坐半晌后，李冉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了居住所。

        “李冉，听说你要跟着花之都的车队一起离开，是吗。”老者叹了口气，“外面的人都觉得我们恶心、晦气，没想到连你也是这么想的。怎么，受不了了，想逃了是吗……”周围议论纷纷。“再过两年，估计大家就都变成老人了。到那时候，李冉你应该还是这副模样吧，真羡慕呢。”

        李冉被老者的问题给难住，他一时语塞什么也答不上来。

        “确实，我们是会聊到瘟疫的话题，我们也确实会怀疑，怀疑是不是你造成的这一切、怀疑祸根是不是在你，可是，这给谁不会乱想呢？”老者长喘一口气，“瘟疫能让人加速变老，”他猛的回头看向李冉，“而你又刚好获得了不老的‘祝福’，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老者怔怔的看着他。

        说完后，老者往石凳上重重地坐了下去，之后就再没有开口，周围也随之变得安静。

        …………

        “会不会是你剥夺了我们年轻的权利。”女孩的声音格外清脆，轻易就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女孩那清脆的声音，好似一把冰冷的利刃，划开了这片死寂，然后不偏不倚的刺在李冉的身上。

        “你要是一开始就没有出生在这座城市该有多好。那样我们也不用受瘟疫困扰……”众人的情绪被刚刚的话语给带动，他们莫名的笃定了，李冉就是瘟疫的源头。

        “你好自私啊，为了自己的不老，掠夺了我们的生命力。”

        …………

        众人积攒已久的怨恨，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李冉只觉得脑瓜子一阵嗡嗡响。慌乱中他朝外边跑了出去，他朝着东边一直跑、一直行进，他跑的很快，连野兽猛禽都追不上他。他就这么一直跑，一直跑，很快，他跑过了四起的责骂声、跑过了工地、跑过了麦田、跑过了斜阳、跑过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他就这么跑啊跑，跑啊跑，直到筋疲力竭、直到脱力，直到忘记那些责骂，他终于停了下来，他终于重重的倒了下去。他从没有试过这么累，也从没有试过一口气跑这么长时间。精疲力尽的李冉就这么倒在了梯田上，他在上边深深的睡了过去，饱满的麦穗将他给包围，给他在这深沉的夜里提供了一处小小的居所。

        夜色渐浓，风儿阵阵，季夏的微风在梯田上卷起一阵又一阵的麦浪，饱满的麦穗在微风中摇曳，擦出“嗦嗦”的响声。季夏，北国静谧的夜好似温婉的女子，清纯而腼腆。他躺在其中，享受片刻的安宁。

        突然不远处有灯光亮起，光束点亮周围，刺眼夺目。李冉从睡梦中惊醒，接着从未见过的机械铁块映入眼帘，铁块整齐划一、井然有序的往前推进。

        “铁、铁块动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是魔术吗？难道说，是花之都的人来了？”李冉欣喜若狂，起身就要往‘铁块’那边跑。可就在他爬起来的同时，一阵眩晕感随之猛烈袭来，低血糖带出来的眩晕感迅速架空他的意识，在体力不支和低血糖的夹击下，李冉还没有站稳就又跌了下去，跌倒在地上。在获得所谓的“不老祝福”之后，李冉的身体就变得异于常人，他的身体素质、体力、精力在那以后大幅提升，同时他的身体对于食物、对于营养的需求也相对上升，但李冉从未正视过或者说他从未意识到过这个问题，而他的身体就这么一直处在轻微挨饿的状态下，持续了数年。这次的狂奔、这次的彻底释放，将他长期挨饿、营养不良的问都给暴露了出来。

        “砰！！”李冉倒下的声音传到了“铁块”那边。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女孩用手里的小机器把周围的‘铁块’都给叫停。

        女孩发声后，周围的‘铁块’上陆续有人跑下来，他们快步朝着那位小姐所乘坐的‘铁块’那靠近。

        “发生什么事了？”赫尔巴特询问。他从铁块的一侧拉出一个巨大‘抽屉’，抽屉的后边藏着铁块的里层，与庞大的身躯不符的是‘铁块’的里层格外袖珍，窄小的空间只能够容纳最多两到三个人。这个‘铁块’的里层就坐了女孩自己，铁块的上层是驾驶室，里面有两位驾驶员，铁块剩余的空间是用来装载货物的。

        女孩从一堆物件里爬出来，靠向门口处。赫尔巴特见势向女孩伸出手。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女孩摇了摇头，自己从里层钻了出来。女孩穿着一身及膝长裙，洁净素白的颜色衬得她纯净端庄，浅浅的亚麻色短发刚好能碰到肩膀，额前是几缕碎碎的刘海斜挎在上边，她那深邃的好似大海的眼眸，美的让人不禁陷进去。

        “会不会是‘奥陌陌’碾到什么，发出来的声音，”同行其他人，指着大‘铁块’问道。‘奥陌陌’是神话里的疾行者、神的信使，在复兴时代之后，管理局为新型的载货、代步机器授予了这个名称。

        赫尔撇了一眼‘奥陌陌’底下，“应该不是，‘奥陌陌’走过的地方，除了有车轮印以外，就再没有其它。”

        “那会不会是听错了，毕竟这周围就只有黄沙和泥土了。如果不是‘奥陌陌’碾到了什么……”赫尔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远处的梯田。

        “那里应该没什么吧……”

        “小心谨慎点，总归不会有错。”赫尔说道。

        女孩点头采纳了赫尔的提案。

        “我一个人上去就够了，”赫尔摆了摆手，“这么多人一起上去，指不定会踩坏那些麦子。金黄色的宝贝，踩坏了怪可惜的。”女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她很信任对方。

        说完，赫尔往梯田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左手按在腰间别着的长剑上，轻手轻脚的朝着麦田靠近。

        赫尔就着“奥陌陌”给的灯光，很快就发现了趴在梯田上的李冉。“是谁？”赫尔低吼一声。威吓之下，见对方没有反应，赫尔又试着走近了几步。靠近以后，他也察觉到了，对方已是晕厥的状态，旋即赫尔朝着女孩的方向摆了摆手，“爱丽丝。”爱丽丝应声朝着赫尔巴特的方向快步走去。爱丽丝不习惯于穿着裙子行动，快步走时，她总会被裙边给绊到。

        看到倒地的李冉时，她的眉毛微微抖了抖。后续爱丽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往李冉边上靠。李冉只是受了点擦伤，很轻易的就被爱丽丝用魔术给治愈了。

        “你没事吧。”爱丽丝见李冉睁眼，赶忙询问。

        “我、我这是在，你，诶，”李冉看向远处的‘奥陌陌’，“你们是从花之都那边过来的吗？”李冉激动的都来不及说他是因为肚子饿而晕倒的。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车队，“嗯，我们是从花之都过来的，”女子正经的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卡莎爱丽丝，是赫尔卡莎家的四女。”

        “爱丽丝小姐？爱丽丝小姐你好！”李冉激动的直咧嘴。“我是霍尔市的居民，”李冉顿了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爱丽丝，“呃……爱丽丝小姐可以给我点吃的吗，我有点饿……”

        “啊，不好意思。”爱丽丝赶忙招呼赫尔他们过去拿吃的。

        李冉接过爱丽丝给的食物，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爱丽丝小姐吗，太好了，有你们的支援，我们这边肯定会好起来的。”李冉咽着食物，期间还不忘说话。

        “慢慢吃，不用着急。”爱丽丝害怕对方抢着说话时噎着，她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随便找了个话题，兀自说了起来，“霍尔市吗？”爱丽丝突然改成安慰的口吻，“我们这次大动干戈的过来，除了给你们提供补给和治疗以外，还带了彻底根除瘟疫的决心。”这个话题李冉非常的感兴趣，他不再说话改成了一个劲的点头。“经过这些年的调查和跟进，我们对瘟疫的研究也有了不少进展。这次前来正是为了做最终核实，还有彻底解决瘟疫的。”爱丽丝似乎有些不自信，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说话。

        “解决？”李冉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以解决的吗？能、能治愈吗？”

        “嗯？能、能呐。能治愈那些被感染的对象。不过，就是治愈后，也无法挽回他们已经逝去的生命力，而且……后续他们还会以普通人两到三倍的速度继续衰老。”爱丽丝说话时莫名的自责。

        据过去的研究和考察证实，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源自于一种植物，‘石花’。在得到强有力的证据后，花野平原的管理局协同一众组织，在霍尔市彻底消灭了“石花”。本以为这件事会就此告一段落，但事与愿违，在‘石花’被消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感染者的数量仍在不断增加。

        “这样啊。”李冉有些失望，但他尽量没有表现出来。“对了，你说的研究，你们的研究有什么进展吗？”

        爱丽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赫尔巴特，直到赫尔巴特点头，爱丽丝才接着往下讲。“其实危害霍尔市的瘟疫，是源自于那些不起眼的石花。”

        “源自于石花？！”爱丽丝点了点头。“瘟疫的源头是石花？”李冉突然变得兴奋，“怪不得那些人要拔除石花。原来如此，原来是石花啊……诶，等等，不对啊，”转念一想李冉又觉得不对劲，“瘟疫要是源自于石花，那为什么石花被消灭了，还在不断的有新的感染者出现？”

        “这也正是问题所在。也许石花并没有被真正消灭，亦或者是石花以某种形式将感染的可能性给保留了下来。”爱丽丝答到，“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

        “嗯。”李冉重重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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