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蝉脱壳

赵昉连夜摸上了山，她记得山中有一匹被冰雪掩住的狼尸，山中冰雪未化，她只希望这头死狼还未被发现。夜里阴风阵阵，深夜未眠的生物屏住呼吸潜伏在黑暗中，偶有猿声凄厉，摧人心肝。此时赵昉似与夜色融为了一体，疾行在山间，来到了一处土洞前。借着月色，她挖开积雪，只见狼尸在低温之下仍旧保存完好。

        只见这匹半人高的狼肚腹处有一处豁口，隐约可见内脏。这是一匹被驱逐的孤狼，重伤和饥饿夺走了它的性命，可现在它却是赵昉的一线生机。她忍着恶心摸进野狼一塌糊涂的腹中，在狼胃刨开一小个口子，将谢桓的玉佩塞入其中。接着她背起狼尸来到一处陷阱前，将死狼抛入，陷阱里的尖刺正好刺穿了狼腹的伤口。这是山下猎户设下的陷阱，明日雪后开山，狼尸很快就会被发现了。

        掩埋了现场的痕迹后，已时近破晓。敛着一身冰霜和疲惫，赵昉回到破屋中，小谢桓却已不在床上，赵昉不禁一阵心慌，四处寻找谢桓的身影。“桓桓！桓桓！”

        “姐姐，我在这儿。”谢桓从灶台下探出头来，头上，脸上满是灶灰，小手一抹，立马变成了一只大花猫。赵昉疑惑道：“你在那儿干吗？”谢桓眼眶红红，低头道：“我以为姐姐丢下我走了，夜里有狼在叫，我害怕……”“所以就躲在灶台下吗？”赵昉哭笑不得，谁能想到未来叱咤沙场的将军小时候是个哭包呢。她打来水将孩子的脸擦净，笑道：“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了。”

        在白水镇，赵昉与谢桓仍以兄妹身份对外，他们赁下了陈婆的房子，居住在四民巷的最深处。自此再没有农家女赵昉和将门遗子谢桓，而是外来暂居的哥哥赵昉和妹妹赵欢。

        陈婆是个穿着讲究，身型肥胖的妇人，颇有腰缠万贯不嫌累的财大气粗之态。一行人推开屋门，灰尘扑面而来，屋里散发着一股久无人居的霉气，陈婆用手绢捂着鼻子，对着屋里指指点点：“这房子看起来是陈旧了点，需要清理一番，但这可是这四民巷最舒服的房子，你找我租可是找对人了。”赵昉看中了此处的清静，于是和陈婆在租赁合同上加盖了指印，各持一份，临走之际陈婆还喋喋不休：“半年我会来检查一次，若是这屋里有什么损伤，我就一并算在当月的租金里了。”说完，便扭着腰自顾离去了。

        巷里百姓对新来邻居颇感兴趣，几个女人在赵昉家门口探头往里看，也不进去，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大姐，有什么事吗？”赵昉从屋里走出。“小伙子，来一下。”几位大姐招招手将赵昉叫了出去：“你家大人呢？”

        赵昉现在这具身体大概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清秀稚气，难怪这几个女人还将她当小孩。“姐姐们，就我和妹妹住在这儿，我们爹娘几年前已经过世了。”“原来是这样……陈婆真是作孽，这么哄骗小孩子。”女人们脸上满是怜惜，转而又愤愤道：“小伙子，你被陈婆骗了，她的侄子以前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病死的，都没人愿意租她这间晦气的房子。”

        都是死里逃生过来的，赵昉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个，“我们没什么钱，这里已经很合适了。”正说着，“妹妹赵欢”从屋里走出来，粉玉雕琢的模样，十分乖巧地躲在哥哥身后。“这就是你妹妹吧，哎呦，长得可真俊！”大姐们围着他俩啧啧称叹，赵昉深切感受到了邻居大姐们热切的“母爱”。其中甚至有人欲给自己的儿子求个娃娃亲，吓得赵昉连忙谢绝了。

        起初几日两人心中难免还是惶惶不安，幸好事情开始朝好的方向转变。某日赵昉在街上听到了一个消息，听闻白水山的猎户与屠户因一头狼起了不小的冲突，还闹到了县衙。起因是猎户在山中猎到了一头狼，他将狼肉买给了屠户，而屠户在处理脏器时居然在狼胃中发现了一枚稀世玉佩，猎户说玉佩是在狼腹中所发现，他并未将此物售予屠户，所以玉佩应当归还。而屠户却言自己花钱买了狼胃，所以里边附带的玉佩当然也是自己的。

        两家挣扎不下，只好到县衙里打官司。县官最后断定此玉佩定是野狼吞噬人时不小心一并吞入腹中，此物应归死者所有，既然物主不在人世，也理应归还给死者亲眷。猎户和屠户皆讨了个没趣，只好作罢，愤然离去。

        县衙张贴的招领告示前围满了人，大家都在议论这一桩奇事。“你说这能寻到失主吗？”“我看就是山中流民之物。”“胡乱猜测，流民怎会有此等珍宝？”“要我说这玉佩最后说不定就落入了刘县令那小老儿的口袋。”众人论说纷纷。

        赵昉默默地走出人群，心里竟是难得的轻松。她的目的达到了，追杀谢桓的紫衣人早已和县衙沆瀣一气，任何与谢桓身份有关的物件定然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睛。如此一来，叫他们相信了谢桓早已葬身狼腹，死无全尸，便不会再到处搜捕。果不其然，紫衣人的马队当晚便离开了白水城，回京都复命了。

        唯有金蝉脱壳，才能获得新生。

        赵昉开心地到市集，准备今日添多几个菜庆祝一番，路过一处卖浆的摊子时，她看见卖浆人正在刮去豆浆上的油皮，赵昉心神一动，便想买下这层豆浆油皮。卖豆浆的男子好生奇怪，头回遇着有人只买油皮，不买豆浆的。“买这玩意干啥，你要我就送你呗。”于是赵昉欢欢喜喜地拎着一盆油皮回家了，留下身后一脸不解的卖浆人。

        这几日，谢桓一直被投喂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发现调料腌制后的鸡翅裹上面粉蛋液，放入油锅中煎炸竟是如此美味！赵昉说这叫“香辣鸡翅”。

        “桓桓喜欢的话，下次给你做奥尔良烤翅。”

        “奥……什么良？”虽然听不懂赵昉的话，但听起来就很美味，小谢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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