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翻地覆
“怎会认识这簪,却不认识簪子的主人?纪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云溪环胸,摆出了长辈的架子。
“这事态都已是如此了,你还要藏着掖着吗?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云溪吃准了纪风招不住她的逼供。
的确,纪风犹豫片刻之后就托出了:“易芊夫人是异族。”
只是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欲言又止的。
“还有呢?”
纪风抿着唇,摇了摇头。
“不用逼问纪风了,云溪,你想知道的,我来告诉你。”李映雪从房里走了出来,瞥了一眼尉迟星纪。
尉迟星纪对她的意思了然于心,正准备向往常一样回避的时候,李映雪又叫住了他:“以前拿你当外人,但现在是过命的交情了,这些事,你听得,就留步吧。”
尉迟星纪点了点头。
他的确想知道些异族的事情,但绝对没有害人之心,相反,他想出一份力。
他低头望了一眼云溪,从来习惯戏谑的眼里难得露出了一丝破碎的哀伤,被李映雪看得一清二楚。
“云溪,你可大胆猜猜易芊夫人是何人。”她道。
“我猜?这我哪里晓得?我与易芊夫人见过的面屈指可数。”云溪不解。
“这件事,我答应易芊夫人不会说出来,若是你猜到了,那便不是我告诉你的了。她,是你熟悉的人,是你亲近的人,是你想念的人。”李映雪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多了,便不再多言。
熟悉亲近是有,可想念,她想念的无非是泠香殿里头与荣姑姑度过的十个平凡的年头,再往前追溯,自然是儿时与亲人相处的时光,在她的脑海中,那些记忆已经模糊起来了。
“一个女人,能在我的生活中扮演什么角色?论起年纪,易芊夫人倒和我的母亲差不多大。”
尉迟星纪一下子抬了眸,不可置信,他将目光转移到李映雪身上,像是要问个究竟。
“你相信你的母亲还活着吗?”李映雪望着失神的云溪接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她说完便从云溪身边走过,低声添了一句:“多回头看看。”
她意有所指,尉迟星纪从来没有与云溪戳破那层纸,从来都站在云溪身后,呈一个守护者的姿态。
云溪还没有缓过神来,细细地回想着与易芊的见面,是啊,若两人真的从不相识,她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送自己簪子,又替自己解围,相传易芊夫人性子清冷,可云溪每回见到她,她都是那么温柔。
云溪想起自己的母亲,记忆中的女人温柔似水,可与易芊的样子全然不同。
她恍然之中回过头了,尉迟星纪站在她身后,先一步问出了云溪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易芊夫人与燕王妃样貌不同?”
“听说过换脸术吗?”没错,是李映雪亲自操的刀,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进行换脸术了。
褚烟萝脸上挨了几千几万刀,都没有喊一句疼,李映雪虽对这些鲜血淋漓的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但还是咬着牙完成了这次换脸。
“我,可以见她吗?”云溪小心翼翼地问道,母亲站在她眼前,她居然不曾认出来,愧疚油然而生。
“明天我带你去。”
尉迟星纪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褚烟萝还活着就好,父皇也能安心了。
“天晚了,早点睡吧。”尉迟星纪拍了拍云溪的肩膀。
可云溪一肚子心事怎么才能安心睡下呢?
她一沾着床便辗转反侧。
干脆坐起身来,盘着腿,双手托着脑袋,想着明天,最期待的明天,她该作何装束,如何言辞。
突然,耳边传来细微的马蹄声,她慌乱跳下床,伏在地上仔细听了听,不止一匹马,像是来了一群人,不仅有马,还有整齐的脚步声。
她心生不安,不知是否朝他们而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衣服也来不及披,就要去喊尉迟星纪,如此情形,她身边能依靠的只有尉迟星纪了。
哪知一开门就与尉迟星纪撞个满怀,看来他也意识到了,二人来不及说话,交换眼神之后便一齐去往李映雪与纪雪的房里。
“映雪,纪雪,快走。”
尉迟星纪背起了纪雪,几人正欲从后门离开,大门已被人从外面砍烂。
士兵将这座宅子重重包围,他们便如同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原来是宫里头的人,看来是皇上要来取命。
“大胆!竟敢掳走皇上的女人,可知犯下何罪?还不束手就擒?”骑着马的大汉一声呵下。
云溪冷笑一声,皇家的把戏可真多。
“识相的便放我们走,本宫身殒此处,这便不是私下能解决的事。”尉迟星纪皱着眉头看着这来势汹汹的人群,心想恐怕不好应对。
“原来是二皇子,不,不对,二皇子我们可不知道在哪儿里,只知道我们宫里头的娘娘丢了。”
这摆明了要杀人灭口,胆子未免太大了一些。
“与他们费什么话,动手。”一众士兵让出了一条路,那个骑着黑马的男人勒着缰绳而来。
云溪怎么会忘记他的声音。
随着他的声音一同落下的,还有自己的心。
被风裹挟着,踏碎在马蹄下。
只是今晚的他很奇怪,马上的他不可一世,眼神中带着散漫,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从来不会漫不经心。
魏胤池也只是露了个脸,随后退到一边,任由士兵一拥而上。
李映雪守着纪雪,云溪与尉迟星纪,连带着纪风,一起临阵面敌。
云溪手握惊月,望着受了伤的尉迟星纪与纪风,双眼发红,此刻她竟不知砍在她背上的刀剑是如何冰冷,只知不能让自己在乎的人为了自己送命。
她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剑气所至,众人皆倒,士兵们有些胆怯了,望着双眼血红的云溪进退两难。
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魏胤池,他没有下马作战。
只是发号施令:“动手啊。”
这时,云复领着一波兵又将小小的宅院围个水泄不通。
若方才是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当真被泯灭了所有希望,云溪不再像从前那般天真地以为云复是来帮她的。
她的眸色又深了几分。
“云溪妹妹原来躲在这儿了,若非有魏兄指点,我怕是要迷路了。”云复挥了挥手,士兵涌入。
真是他吗?原来他这般表里不一,云溪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瞥过魏胤池,魏胤池眼里的戏谑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你们杀我族人,毁我家园,如今还要把我们逼上绝路,血海深仇不可化,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与你们,与整个云川为敌!我要你们全都不得好死!”她的剑气凌厉,云复也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却还是割断了几根头发丝。
“宏图大志还是省省吧,我怕你连今晚都挺不过。”从未想过温柔的云复揭下伪善的面具之后竟是这副狰狞的面孔。
有了云复的加入,士气足了许多。
云复也没有闲着,挑了个最弱的,与纪风扭打在一起,招招阴狠,一剑直刺纪风胸膛,云溪眼疾手快一把将纪风推开,自己的肩膀被一剑贯穿,她猛然将剑拔起,脚尖踢向云复握剑的手,他吃痛松手,剑就被夺了过去。
云溪以恨以血祭这惊月剑,剑身居然冒出了幽幽红光。
不需云溪握着,竟随着她的意念而动。
云复重新拿起剑,狠厉的眼神一扫,快速朝两个弱女子刺去。
李映雪反应不及,可纪雪看得清楚,张开了双臂将李映雪护在身后,长剑穿过了她的胸膛,一时间,血流如注,李映雪无论怎么捂,可止不住她的血。
她的眼泪和鲜血混合在一起,好不容易救起来的人,她不允许她死。
“映雪,谢谢你……替我好好照顾……”她的眼神落在纪风身上,却再也没能喊出弟弟两字。
“姐姐!”纪风撕心裂肺的声音划破了天际,可他也只能吞着眼泪继续执剑抵抗。
云溪极悲极怒,嗓子里一声呜咽,一道凌厉的剑气以她为中心,快速扩散,掀翻了几乎所有人。
趁着这时,几人运气而去,挤进狭窄的小道。
“姐姐,我姐姐呢?”纪风见尉迟星纪手上空空,不会将他姐姐扔在了那里吧。
“你姐姐……她已经……带着她,也是负担,她肯定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尉迟星纪答道。
“这是我的姐姐,凭什么你来做主,我姐姐最怕冷了,为什么要将她一人留在冰冷的雪地里。”他强忍的眼泪夺眶而出。
“清醒一点,你姐姐已经死了,带着尸体,拖着一路的血迹,我们怎么逃跑?你姐姐的牺牲肯定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活下去。”这个时候,也只有尉迟星纪最冷静了。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云溪深谙这个道理,点头附和尉迟星纪。
“纪风,我懂你此刻的心情,日后我们再为姐姐报仇好吗?”李映雪劝道。
“你不懂!我只有姐姐了。”纪风的情绪有些失控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几人消失在逼仄的小路里。
无论如何,日子还要继续,他们要重新找庇护所。
宅院中,魏胤池跳下了马,身高竟与平常差了一大截,他伸手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底下是一张略带阴柔的脸。
“这将军到底不好装。”他朝云复抱怨了一句,魏胤池身段修长,所以为了不被戳破,他只能坐在马上。
“快戴上吧,总归要装到底。”云复将面具甩给了他。
“唉,你可不知,师傅给我这人皮面具带着可难受了,你说魏将军人高马大的,怎么就长了一张小脸?”
云复没有搭理她,自顾自走到了纪雪面前,探了探鼻息,确认她已经死后,下了命令将这儿烧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干。
皇上给他下了密令,要抓活的,他偏偏要置他们于死地,没想要居然让人给溜了。
不过没事,他立刻整军回宫。
宫门口的人也纳了闷了,四皇子带出去的兵真的有那么多吗?
云复与皇上二人在隐蔽的偏殿里头商谈此事,皇上气云复连这点儿事都办不好,冲动之下竟然要扬手打他。
云复伸手接过,将皇上的手腕死死握住,抬起了时常低着的头,皇上这才看清他眼里的野心。
“来人!来人!”他惊恐地大叫。
“不会有人来了,这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了。”他随手一推,将皇上推到了龙椅之上。
“死在龙椅上也不错。”
“朕告诉你,你这是弑父!是不仁不义!若你此刻缴械投降,朕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笑话!你倒不如求求我放你一条生路。”他笑得猖狂,将淤积多年的不痛快都释放了出来。
“看在我们父子一场的份上,何必闹得如此难看?”他只好打起感情牌。
“闹?我可是认真的。”
“懒得与你浪费口舌。”云复直接挥起剑来。
皇上虽然不是不会武功,但多年没有领兵打仗了,剑法也生疏了,自然是云复的手下败将。
“风水轮流转,皇帝将落到我头上了。”
云复一剑架在了皇上脖子上,毫不犹豫地斩了下去,血溅红了他的衣袍,他痴痴地笑了,再也不用被人踩在脚底下了。
他拿出了早已拟好的圣旨,等待皇帝的丧钟响起。
这一夜,天翻地覆,云复名正言顺地带着自己的人武装进了皇宫,将皇上身边的人一一挟持,叫他孤立无援。
加上皇上总是轻视他,对他不曾有什么防备,才让他得手得那么快。
魏胤池知道这些消息已经是后半夜了,云复终于还是忍不住动了手。
当他从风影嘴中得知那座小宅院火光冲天之时,他立刻动身,骏马飞驰至宅院。
他到时,宅院已是一片灰烬了。
他顾不上是否会碰脏自己的衣裳,冲进了断壁残垣之中。
“云溪呢?”他当时这么问风影。
“不知。”这二字让魏胤池心神不定。
院中只有一具女尸,烧得面目全非,直觉告诉魏胤池,云溪还活着。
他要靠近时,突然窜出了一个男孩,手里还拿着剑,他记得他,是个异族孩子。
“拿开你的脏手。”
纪风挥剑直朝魏胤池刺去,魏胤池一个转身躲过。
“云溪呢?”魏胤池直接收了他的剑,扼住了他的喉咙。
纪风脾气倔,平生最讨厌惺惺作态的人,他宁可死也不会说出半点对云溪不利的话来。
他竟然要往魏胤池的剑上撞,魏胤池绝无取他性命的意思,连忙收了剑。
魏胤池松了手,假意甩手离开。
纪风顾不上揣测魏胤池的心思,背起了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
魏胤池朝风影偷偷下了命令:“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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