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吃醋
被冷待的之之其实没当一回事。
一个月, 看上去很短,只是人的观念一旦发生改变, 那么迟早的,会酿成因果。
私奔的之之回到谷中,纵她是谷主的师妹,流言蜚语也是不断,再讨人喜欢的人,总会有人讨厌。难听的话,总会在小范围内传播, 这并不是方音等人可以阻止的,而偏偏有实力阻止这段留言的人, 是听不到的, 而他更是在一段时间内都回避着之之,像是回避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就连左柔云都拖着那娇弱的身体来问候了之之,当然听起来温柔宽慰的话,总有那么一些不对劲。
“之之,你可真让大家担心啊, 好在薛谷主寻到了你,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之之有些天真地反问:“什么后果啊?我只是和明无为出谷玩了。”
她一副仿佛什么流言蜚语都不知道的样子, 让心里酝酿了很多的话的左柔云一时闭上了嘴, 她忍不住看了看眼前的少女,脸颊柔嫩如桃花, 肤色晶莹如白雪, 那双杏眼漆黑如星子般璀璨。
看来在外的这段日子过得非常好, 精神气饱满, 几乎让这位左相之女怀疑了, 她当然知道容瑾对之之有些想法, 只是没想到她偏偏一点罪都没受。还是那么天真得愚钝蠢笨,可是她却能得到薛素鸣的另眼相看,甚至为了她,和容瑾决裂,答应他那种无礼的要求。
左柔云很清楚,她此刻内心涌动的心情就是那一种自己都不相信的嫉妒。
她脸上那种悲悯、高高在上的神情消失了,肉眼可见地,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柔云姐姐,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吗?”可是某女却以为是她身体不好了,紧接着就要抽手为她把脉。
“之之,我没事……”左柔云变脸得很快,脸上很快又出现了笑意。
她还是忍不住问:“可是,谷里都说你们是……,看来他们是胡说啊,之之,你得好好向薛谷主说说,女子的名声怎能如此被毁坏。”左柔云很生气的样子,可是却见之之满脸的不在意,语气里也是漫不经心的。
“柔云姐姐,他们喜欢怎么说便怎么说吧,反正也不敢在我面前说。”
她有这种底气。
左柔云却服了她,一时之间反而不知说什么时候,谁叫她死猪不怕开水烫。
之之拿了一块凉糕尝着,眸光不经意地落在左柔云身上,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这位腹黑病娇的大小姐还是挺难对付的,谁叫她偏偏遇上了自己,她自然看得出左柔云有心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她们俩的关系推进一步。
或许是在想,在这种时候,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进驻是最佳的时刻。
若是以往,之之或许会应付一下,可是在这最后一个月里,左柔云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既然薛素鸣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找一个麻烦了。
左柔云笑得有些不由衷,再美丽柔婉的一张脸蛋暗藏祸心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些扭曲的。“如此便好,是我想多了。”
“哪里,有姐姐的关心,之之开心还来不及呢。”
说了一些体己话,之之也很配合地顺着左柔云的钩子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转述了一遍。等到月安两个婢子来催时,才送了她下楼。
之之往嘴里扔了一颗枣子,看着左柔云一行人越来越远的影子,眉头一抬。
“流言蜚语,来得可真是时候。”不管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之之都觉得对她反而有利的,闹得越大,越多人知道,等到薛素鸣知道的那一天,她受到的委屈就会越大,他是不是应该为了心疼的师妹而发怒?
一旦有了偏爱,即便是再孤僻冷漠的人都会柔软了心肠,做出一些连自己也难以置信的事情。
回到谷中后,都未见到薛素鸣人影的之之一个人吃着饭,如以往一样在无聊的时候弹琴作画练习书法,偶尔也会去药庐、杏林居帮忙,可是她闷闷的样子,方音都看了心疼。
当然,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终于在谷内年中议事后,在议事堂逮着机会蹲着自家谷主,“谷主!”
挺拔颀长的白衣男子回眸,月色般清寒的一双凤眸望向她,看出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宇微蹙,不快地道:“想说什么?”
方音忍不住回缩脖子,可是一想到之之,又硬着脖子,豁出去地问:“谷主,自从您回谷一直回避着之之,是不是之之那丫头又做错了什么事惹了您不开心啊,我看她最近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闷闷的样子。”
薛素鸣一怔,手里握着的案卷,手指和医案摩擦,发出轻响的声音,那只是短暂得让人无法留意的片刻,这位如雪岭寒莲般孤傲的谷主旋即以冷漠得听不出一丝感情的声音道:“方音,你最近看来是太闲了。”
方音脸都快皱成一块了,求饶道:“谷主,我可真是忙啊,谷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堆积了这么多天,我好不容易才处理的……”
话说到了一半,这丫头就反应过来了,敢情,自家谷主是嫌她管得太多了。她又忍不住瞧了瞧自家谷主那没有什么神色的俊美脸庞,乖乖闭上了嘴巴,算了,之之和谷主的事情,还是让他们师兄妹解决吧,她到底是外人,到现在都搞不懂他们明明回谷前一天还和好了,一回来就完全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过有件事,她想了又想,终究还是忍不住提了。“谷主,最近谷里流言蜚语的,我担心之之那丫头是因为这个而郁郁不快呢。”
她的话一直回荡在薛素鸣心头。
因为这个而郁郁不快。
方音已经离开了,议事堂里秋阳熠熠铺着地砖,一地金泽。他站在窗前,如刻如画的眉目却有些看不透的神情,仿佛笼罩在一层烟雾里的容颜,隐隐有些阴戾和低沉。
在那个念头一起时,他便知道一切变得很奇怪。她是师妹,是妹妹,是老头子离开后,他最在意的人。他喜欢她无忧无虑笑着的样子,也喜欢她缠着他絮絮叨叨。这些奇怪的情绪,摧枯拉朽地把他推进世俗不容的境地。
其实,他并不是在意世俗的人,只是不想她受到伤害,只是不想她会一脸害怕地看向他。更不想,她厌恶他。
可是,若是他远离她,反而纵容了哪些流言蜚语,反而让她受到了伤害。这种有意和她离开距离的做法,又有什么意义,年轻的男人忽而有些迷茫了。
想了许久,最终他还是决定了,想好了,以年轻的年龄掌管月迷谷,甚至在整个皇境都有口皆碑的薛素鸣绝非那种犹豫不决之人,若没有这点魄力,早在当年十三家针对月迷谷时就一蹶不振了。他是孤傲,而不是傻帽。很快,他便让人唤来了掌管执法堂的林忘生一问个究竟。
一刻钟后,出了议事堂的林忘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眼睛里都带着些畏惧的神情。当然,他半点也不敢耽搁地回到了执事堂,以平生最迅速的速度处理谷中最近关于之之姑娘的流言蜚语,势必要将背后的人给找出来,当然也不会放过那些长舌妇。
毕竟,这可是听到谷主那样郑重而沁着寒意的吩咐。
果然,之之姑娘虽不管谷中闲事,不过向来只要有让她难受到的事情,就注定其他的人也不好过。这种偏爱,林忘生也说不出好还是不好,幸在孤寒无情的谷主受了之之姑娘的影响,越来越有人味了,又不幸在会徇私的谷主、会为了一个人破例的谷主,这些渐渐的改变让大家都有一种看着偶像走下神坛的不适感。
自然而然,谷中还是有很多人不太喜欢来到谷中时间尚短的之之。
之之若是知道他的感慨,只会觉得可笑。
她不在意流言蜚语,一如既往地来到药庐帮忙,最近临了秋老虎的到来,谷中也是酷热,照顾药人的工作繁重,就连百蕊一看见她也当过一个人手抽调了。人忙着的时候,总是忘记那些不快的事情,那些藏不住的偷看的一双双眼睛,之之当做没看见。
医女们避热的时候,说起闲话,一张嘴巴说来,当然就会有很多张嘴巴迎合。在哪里,人们总是乐于八卦的。
不过却有一个年轻人忍不住站了出来,反驳了她们。
那个时候,之之正在屋后,她听见了青年对她的维护,也听到其他医女轻鄙的语气,在他们最激烈的时候,她抱着药匾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淡绿色清雅的裙摆被风吹得露出精致秀气的白色绣花鞋。
“大家说得挺开心的呢,我也能听听吗?”她笑着说的,清丽如桃花般的面颊含着轻快的笑意。
医女们傻眼了,一个个讪讪地笑着。她们又不傻,怎么会光明正大地在人面前说那些不经得推敲的话。只不过,落井下石本就是人的本性,更何况这其中掺杂着太多的嫉妒。
当然,身为谷主师妹的这个身份也足以让人忌惮了。
很快,医女们假借着有事要忙,纷纷散去。
那个为之之说了话的青年见到她过来的时候,脸上泛了些红意。
之之把药匾放在旁边的支架上,笑着对他说:“谢谢你为我说话。”
“还未问过你的名字?”
青年容颜清秀,举止文雅,闻言有些腼腆地道:“之之姑娘,你叫我凌宇便是。”
“凌宇。”之之在舌尖逗留了一下,杏眼绽放出笑意,“你刚才说相信我,你相信我什么啊?”
之之有点忍不住恶趣味地逗他。
谁知这青年是在脸皮薄,经不起逗,清秀的脸蛋一下就像是染了云霞般红得灿烂了大片。“我……我相信,之之姑娘天真灿漫,才不会是她们嘴里那样……”
天真灿漫。这个词语,从凌宇的嘴里说出来形容她,之之眼皮子一跳,忍不住扑哧地笑了。
凌宇从前只是远远地见到她,从未想到原来她的性格是这样的跳脱、善变,可是……很可爱。他红着脸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就连之之逗他,他都没有别的心情,只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怎样?”之之心情还不错,继续逗他。
青年脸色薄红的样子,很有意思。
“之之……?”一道如淬了冰般寒冷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凌宇抬头一看,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如雪的谷主时,脸色变了变。
晚些时候的秋日还有些温暖的余温,不至于那么晒,如雪般白锦仿佛被那金黄的秋叶反射出耀眼的光泽。
秋风吹过,翩然擦过衣角,翩翩欲飞。
之之回首看到了薛素鸣时,脸上轻松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些郁气,连嘴角也郁闷的下撇。
“薛谷主。”她客客气气地一礼。
凌宇都愣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手脚拘束着,只因谷主那眼神实在太冰寒了,搞得他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你先下去。”薛素鸣淡淡地说。
凌宇纠结地看了之之一眼,之之想了一下,还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只不过凌宇离去的时候都是再三回首的,似乎以为他们师兄妹是吵架了。
薛素鸣的脸色很难看,那双凤眼也显得有些阴戾,浑身都沁着一股寒气,仿佛结了冰一样的让人冷得发抖。
之之都搞不都他这是生那门子气。
薛素鸣只是觉得刚才那一幕很刺眼,很刺眼,让他不愿意第二次看见,甚至忍不住驱散凌宇。
可是,都比不上她那一句轻轻淡淡、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般冷漠的一声“薛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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