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在盛京
袁雪衣不是第一次来访这位花侧妃了, 对方倒也没有倨宠而娇,偏偏端着一张笑脸让她进了无忧居。
还亲亲热热地叫一声姐姐, 仿佛真的不知道她们之间是竞争的关系。
想到这,袁雪衣有些自嘲,她算什么啊,虽有侧妃身份,王爷却从未亲近她一次。
不过,当然她也知道,她是皇帝派来探子的身份, 想必王爷早已知晓,才会这样的厌弃于她。
“袁姐姐, 怎么发呆起来了?”之之笑语着, 微微些疑惑。
袁雪衣才终于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妹妹,你这样受王爷宠爱,能不能帮帮我,也让我……诞下一个麟儿。”
说出来的时候, 袁雪衣也愣住了, 其实她应该是要执行那位国师大人的计划接近这位花侧妃, 从她这里试探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可是话到嘴边, 她忽而看着女子那张娇艳如花的小脸蛋,那种备受宠爱, 仿佛被彻底浇灌过茂盛成长的样子, 她心里就痒痒的, 想要问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才会连殿下那样的人的心都能摘在手里。
说完, 也觉得实在是突兀和大胆了。
艳若海棠般的女子手指点了一下娇腮, 天真而为难地道:“姐姐, 王爷会生气的。”
好像不是不能去做,而是做了没有成效。
袁雪衣在心底冷笑一声,这是向她彰显王爷有多么独宠她嘛。
她暗地里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疼得逼出了眼泪,“妹妹,是我太贪心了,可你能让姐姐见王爷一面吗?”
她装出一副无比可怜的样子。
想要拿捏住之之。没错,她觉得之之挺天真的,还真的把王爷当做了民间的相公,动不动撒娇生气,偏偏王爷还挺吃她这一套的。就连上次大家都以为他们闹崩了,没曾想,一场晚宴王爷还看不起地让她去献舞,人还跳舞呢,就舍不得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给带走了。最近盛京里流传得最是热闹的,就是这桩事了,都说是这花美人就是战王的英雄冢。
“这——”之之很是为难,樱唇抿着。
袁雪衣发现她动摇了,马上煽风点火,这个时候她还哪记得什么任务不任务的。恨不得让她被傅青荣厌弃。
男人就算再喜欢一个女人都好,只要心还在你那时,硬生生地往外面推,终究会冷淡了。
“那我,试试。”
袁雪衣松了一口气。
却没有发觉,在她看来天真娇俏的女郎,不知何时那双如碎雾般的杏眸里都带着讥讽。
之之早就发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那拙劣的试探的语言,之之看穿了,只是不知她究竟是谁派来的。想来想去,她的脑海里还是冒出了那天晚宴上见过的那张熟面孔。
她那道貌岸然的好师父,容瑾啊。她觉得,自己简直快成为他心里的蛔虫了,所以一串线都能察觉得到他的下一步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过,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之之了。所以更不会慌张,而是要借势一举将容瑾身边的那个人拿到她这边了,三年了,想必他一定有所变化。
不知道当年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是否足以让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她呢?
之之恶劣地翘起嘴角,左手轻轻地撑着下巴,十指青葱般白嫩,指尖蔻丹散发着一种美丽淡雅的光芒。下巴尖尖,垂眸的时候,惹人爱怜的一副可爱姿态。
袁雪衣还未发觉她的不对劲,甚至在等着她的好消息。
可是容瑾忽而传来的信让她脸色变得很难看。
没错,容瑾在问她的进展,冷冰冰的文字。袁雪衣却不敢再搞别的小动作,而是立即派身边的丫鬟跟踪起之之的起居。
她偶尔出王府,也只不过在一家书铺里挑选些话本子,偶尔逛那些贵妇们都逛的首饰丝绸店,实在是没什么出奇的。
袁雪衣听到丫鬟的禀告后,都搞不懂,容国师让她盯着之之到底是作甚?
“娘、娘娘——”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地紧促呼吸,袁雪衣见了她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严厉地喝道:“你慌张什么?”
那丫鬟喜道:“王、王爷来了!”
听到她话说到一半,袁雪衣就露出喜色,迎接了上去,心里也不免惊喜,难道真是那愚笨的花侧妃把王爷给劝到了她这边。
她走到了厅堂里,就见到背对着她,身姿挺拓、俊朗不凡的的蟒袍男人负手而站。
“雪衣见过王爷。”
可她脸上的欣喜却在男人转身冷酷又阴鸷地望着她时,慢慢凝固住了,她犹豫地再次道:“王爷……?”
傅青荣似笑非笑地道:“袁侧妃,客气什么。本王看你也不行礼了,父皇安插进来的人,本王哪敢啊。”
“殿下,雪衣、雪衣可是做错了什么,让王爷恼怒了。”袁雪衣吓得当即跪在了地上。
傅青荣瞥了她一眼,“花侧妃那边,你以后别走动了,否则就别怪本王无情了。你是知道的,本王不喜欢处罚女人,那些残酷的刑罚动用在这娇滴滴的身体上,怕是挨不起。”
袁雪衣脸上颓然失色,她颤抖着嘴唇,道:“王爷,你从前都不管我们这些人的,为什么现在……”
“因为现在,有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那冷酷的面容都温柔了几分,带着几分的无奈和宠溺。
而这更是刺痛了袁雪衣的眼睛。
无忧居中,之之正剥着一个柑橘吃,吃得嘴唇都染上了淡淡汁水,见到傅青荣那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过来时,打趣道:“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袁姐姐没留你吃饭?”
傅青荣听着她这幸灾乐祸的语气,走到她身边坐下,声音微哑,“怎么,你还想我在那留一顿饭?怕是醋坛子都要打翻了。”
之之哼了一声,午睡时,她略提了提,没想到这厮就黑着脸从软塌上起来,走了。
她还以为怎么地,也要生个半天的气。
没想到,倒是他身边的魏公公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说是他一出无忧居就直奔书房处理要务了。至于后来有没有去,之之不知道,不过也总能逗一逗他,捻着老虎的胡须儿才算好玩。
傅青荣眼角凉薄地瞥了一眼她指尖月牙般可爱的橘瓣。
之之这时识趣地做了一个宠妃的本分,把那橘瓣喂到了他嘴里,“殿下,甜不甜?”她昂着小脸,红唇微启,嫩得和春日里的一把蔷薇似的娇气。笑意浅浅,软和和,轻而易举地就把你心里那点气给消解了。
傅青荣没好气地将那甜津津的橘瓣咽下,动作有些凶狠,就像似把她给活生生地吞了。
之之无辜地眨眨眼。“殿下,我就是试试吗?袁姐姐她挺可怜的。”
这句话把傅青荣给听黑线了,还挺可怜的,人家的心眼比你长得可多了。你倒是会朝我发脾气,旁的人对你笑笑就摇尾巴了。想起来就气愤。有这样一个天真的小娘子,真是稍微不看着一点就要被人给哄骗了去。
“我后院里的那些女人,你别理她们,没一个是你应付得了的。”他尽量语重心长,话里有话地叮嘱着。
之之骄哼,“我是应付不了,只有你应付得了。”
傅青荣听见她这微酸的话,“醋了?你有什么好醋的,你看本王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去军营,其余的时间不是在书房,就是在你这里。”缓了缓,又无奈地道:“更何况,光是应付你这一个,本王就够呛了。”
他手掌一把将她纤细的腰身裹挟到身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取笑着道:“你啊,就不能让我松口气。”
他嗅着她身上那似鲜花又似果香的淡香,只觉得这半日来的烦躁都一扫而空,在她的身边时,总是觉得那样惬意。就像小时候,母妃在他身边的时候。
之之听着他胸膛里一声声,嘴角泛着一个淡淡的笑意。“殿下,你老是冤枉我。我最近可老实了。”
“嗯。”在这种时候,傅青荣也懒得多说一个字,两人沐浴在浅浅的秋阳之下,浑身都暖和和的,忘却了所有,平和的、安详的、舒服的。
秋阳入窗,室内一切都暖融融的,刷上了一层甜蜜的金粉色。
之之还想挣扎一下,却被他摁住一起躺在软塌上,他眼底有些疲倦,“别动。”
有情能让人饱饮,曾经,听到人家说是,他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如今有了她,只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永远。那些在朝堂上的不快,心底的抱负,过去血腥的仇恨,仿佛都可以忘记了,他的梦里只有那一片温暖的似花香似果香的暖香缠绵悱恻。
谁能想得到,那个霸道凶残的战王殿下睡着了,会是这样一副脆弱的样子。
之之抬头,下巴被抵在那温热的胸膛之中,他的手掌放在她那遍布如川的青丝上,眼底淡淡的青色,鼻鼾轻轻,即便在睡梦当中,那一只手仍然霸道地将她的腰身给环住,丝丝入扣地。
前世那个高傲尊贵的男人终于在她的身边脱下了所有的伪装。所以,她应该是高兴的、幸灾乐祸的,可是这一刻,望着那张和旧人三四分相似的面孔,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
眼睛微红。
可是,也许是她闯入了这个时空,本应该存在的那个少年,却从这个世界上淡无痕迹地消失了。
系统:“之之,你别担心,只要你夺得所有的气运,等回到原来的时间里,他会重新复活。”
之之其实早已经对系统的存在有很深的怀疑了,可是在这一刻,她选择了当做什么都知道,轻笑了一声。
“好。”
她本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让他重新活过来。这是她欠傅昳的一条命。
月迷谷中。偌大的书房当中,书案上案牍堆积,秋阳浅浅落了一地。临窗的地方,放着一张琴桌,琴桌上放着一把流水纹的古琴,那是昔日之之出师的若耶。
看得出来主人是十分珍贵着这把古琴,乃至丝弦柔亮,琴身光漆。一双瘦得骨节都有些微重的手指轻轻压着琴弦,却未曾弹琴,而是想经由这串琴音,在想着什么。坐在琴前的男人身姿挺拓,只是瘦得有些过分了,反而显得身上那白色衣袍都像是罩着。绝色无双的容色,修眉薄唇,下颌线修长利落,成熟而富有魅力,可惜了一双眼睛蒙着鲛纱,本冰雪姿容反而让人见了多了几分怜惜,也多了几分红尘气。
三年了。
他还是没有找到她。
第一年,他恨她无心无情,想要问她为什么。
第二年,只要她能回到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到了现在,第三年了,他想,若是他抓到了她,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放开她。
“谷主。”方音敲门。
“进来。”
方音走进来时,看见窗边琴桌的薛素鸣,眼睛都泛着一丝难过。“谷主,您还在……”
薛素鸣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有什么事?”
根本不愿意和她聊那个人。
从三年前,自家谷主就一直是这么一副寡夫的样子,寡居着,不仅生人不近,而且连和外人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了。彻彻底底地把自己封闭在只有他和那个人的回忆里,不肯走出来。
方音竭力不让自己露出那些情绪来,以平静的语气道:“谷主,盛京中的容先生给您递了一封信。”
薛素鸣蹙眉,当年因为之之,他们之间关系早已破裂,他更是亲自立下三年不入盛京的誓言。暌违三载,这位简在帝心的容国师给他递信?
“念。”
方音诺了一声,拆开信,忽而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气息都是一紧,手指颤抖着,仿佛连那一张薄薄的信的拿不住了。
薛素鸣发现了她的反常,“怎么?”
方音惊喜又害怕地道:“谷、谷主,容先生说……说之之在盛京。”
薛素鸣手指无意地一拂琴弦,雪白的手指都被琴弦刺得冒出了血珠。
“谷主——”方音惊呼。
薛素鸣那一张旷雪冰谷般的容色,冷漠如覆盖了一层不化的霜雪。“一字一句地念。”
指尖血珠滴落,那丝丝的疼意反而清醒了他的神志。
当听到之之化名花枝,在那位战王殿下身边做了一位宠妃的时候,他低低地笑了。
手里捏着信的方音颤抖得抖糠似的,明明秋阳如斯温暖,她却觉得一股阴冷冷的气息漫上了脖子根。
他磁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很好,很好啊。”
怎么听,那平静之中,都孕育着一丝让人害怕的疯狂。
作者有话说:
好了,大家都要陆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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