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暗室
雨一停, 明无为就立即带着之之离开破庵,那种迫不及待, 那种克制不住的心疼,让之之觉得很有趣。
而破庵里那道稍显得有些阴寒冰冷的视线,此刻她都不在意了。
之之翘起嘴角,看来又快到了她的收尾时候了呢。小师弟,你要不要陪师父一趟呢?
一回到天碧山上,国师大人的心情显然很差劲,就连使唤的道士也是战战兢兢的, 根本就不敢在他们面前多停留,要知道从前可是有个不长眼的就是因为多看了大人这位美人几眼罢了, 以后就彻底成了瞎子。
“小道士, 你吃醋了?”在被他按在芙蓉帐里时,美人慵懒地支起玉臂,双眼灼灼若莲波望着他,红唇轻启。
明无为靠过去,封住了她的嘴, 怎料她却有些不快, 反而是咬住了他的唇瓣, 令他吃痛而归。
明无为赫然醒来, 然后对上她冰冷的神情,他嗫嚅着, 不知道为何感觉到了心虚。
“他一直在看你。”国师大人闷哼了一声, 搂住了她的腰身, 语气郁闷地说着。
“之之, 他们会伤害你的。”
他在说谎。可是, 每一个谎言都需要无数个谎言弥补。说得时间长了, 他也就把这些当做真实了。看着眼前的人黯然神伤的样子,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心疼。
“之之,一直待在我身边吧,我会给你所有想要的。”他迫不及待想要承诺着什么,同样的,也想得到她的承诺。
怀中人发丝如瀑,手感冰凉,就像她倾吐的语气一样没什么感情。“小道士,你又能给我什么?”容姿若仙,笑得不怀好意更似妖魅,丝□□惑着,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脸,凉薄的眼睛对上他愈发迷茫的琉璃眸,紧紧地逼迫着他。
“我……”明无为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承诺。是啊,皇帝找了她三年,空置后位,只待她回来,便以国母许之。而叶大将军这么多年来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他一直一直从没有停止过,踏遍了所有的地方,只为寻找到她。
就算是被她厌弃的薛素鸣,也愿意为了她这下孤傲的身姿,献出了那双眼睛,从今以后誓死不再走出月迷谷。
他是幸运的,同时也是得到她最多眷顾的。
可是,他却好像什么也给不了她。
“看,你什么都说不了,什么都承诺不了。”美人如被他惹恼了一样,噘嘴不甘心地说着。
明无为心魂大震,他琉璃眸却无比坚定,即便是这样,他也绝不会让她离开。他箍住那段纤腰,卑微地问道:“之之,你想要我怎样,我都可以听你的去做。”
“真的吗?”她的口吻甜美如故,只是那语气之冰冷,沉溺在自己世界的明无为居然毫无察觉,还竟然以为她被自己所感动了。
“什么都可以为我做?”她挑眉,语气恶劣地问。
明无为失魂落魄又无比郑重地在她面前低下了头颅,奉若神明,哪里还有白天时在万民面前神仙容姿、承载所有信任的矜贵国师之相,没有人想得到,他会在一个女子面前如此的卑微,而且他还甘之若饴。
“之之,我愿意。”
他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她永远都不要遗弃她。
“真乖。”女子满意地抬起手,摘下了他霜白发丝上的莲花发冠,取下玉簪,任那霜白皎洁的长发漫漫散在两人身上。
不知何时,芙蓉帐落下,而抬眸的她就似妖魅一样举手投足之间已经令她疯狂了。
“之之……”国师大人既痛苦又快乐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女子在他耳畔轻笑一声,“小道士,看着我。”
她勾起他的下巴,继续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听话,所以以后也要一直听话哦。我最讨厌自作主张的男人了。”
明无为朦胧地明白了她在说什么,可是心中还是不甘心,“为什么?”他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么多的男人身边围绕,她到底想做什么事,死去的师父容瑾不是没有查过,可惜什么也查不出。
他只知道,她对那些笑语过的男人,总有一天,她会彻底抛弃他们的。
而他呢,会不会也是其中一个。他不敢问,也不敢想,再也不想像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天,他浑身是血趴在地上,而她却漫不经心地走过。
他想站在她的身边。曾经,他想,就像薛素鸣一样站在她的身边。可是,现在他迷茫了。
之之被他单纯的话语逗笑了,她笑得很开心,伏在他的胸膛之上,像是女妖魅,又混杂着冰雪般凛然的姿态。
“你真的想知道?”她抛出这么一句话来,勾着他,又令他不想靠近。
他挽住她的手,琉璃眸中空虚一片,“我……”
“好了啊。”她忽而狡黠一笑,像撒着娇一样漫不经心地把这话题抛开,“你啊,开心一点吧。”
她软绵绵地勾着他,眼波如水。
后来,后来国师大人疯了。他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就越是委屈,也越就是报复了回去。之之差点都想把他从床上扔下去了。
裴府。外人眼中温润斯文的裴首辅坐在太师椅上,威仪矜贵,却也冷漠阴沉,柳叶眼下那颗黑痣显得有些阴柔的气息。
他忽而又笑了起来,这一笑一扫那些冷郁,竟然是温润如玉般的贵人一般端庄。他随意拎起手中的密信放在撩起火苗的白烛上,很快火丝舔舐,把那写着豆大字迹般的一份份密信全都燃烧成灰烬。火丝漫到了指尖他都犹然未觉,那双眼睛望着远方,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有些迷茫又有些隐约的忧郁。
“四年了,你不告而别,原来……”
“原来,在你的身上居然藏着这么多的秘密。”裴玉笑了,可惜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冷漠。
“花侧妃,花枝,离之之,慕筝?月迷谷谷主师妹,玉面将军的妹妹?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忽然,他又觉得有些无所谓了。“既然惹了我,那就要负责到底。”语气之痴缠,黏腻,真真地比室内还要凉下几分。
他一边想着,眼皮都凉薄地撩起,嘴角又露出些冷笑。“容国师,金屋藏娇了三年,若不是我有缘遇见,这一生是不是都会被你们隐瞒得什么都不知道。”
他要得到她。
就算她是皇妃,是将军之妹,是国师的禁脔都无畏。
他只知道,她是他的狐仙姑娘。
裴玉偏执地想。
皇宫之中,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被单独留下的叶大将军寡淡着一张脸,三年前他再也没有戴面具了,那一张半面摧毁的面容却更受到盛京当中小姐的喜爱,都说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总是那么的忧伤,又那么内敛的尊贵。
叶宵从未动心过,他的心里也从来只藏着一个人。那个人是他如今上穷黄泉下碧落而苦苦寻觅而无果的小妹。
“臣见过陛下。”
他向御座之上的人行礼,三年了,他们之间那无形的隔膜越来越大,若不是还有同一个目标,无法想象,君臣之中还能有些私底下的话题。
皇帝一身九爪龙袍,那高贵尊严的明黄和迅猛威严的龙爪冷冰冰容纳于衣袍之上,穿着这身衣服的人更是把这种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鹰眸薄唇,眼中仿佛也时时流动着克制的暴戾,那种不屑一顾、睥睨的目光甚至连一些常伴老皇帝的老臣都觉得害怕。
新君,傅青荣霸道、冷厉,就连他的临朝风格也是如此。
“免礼。有什么消息?”这是这些年来,他们除了朝廷之上,唯一的一个共同话题。
这也是他们一直都念念不忘的。可惜,上天薄情,从未赐予一丝的温情,久到连他都害怕,小妹是不是……是不是……
他不敢去想。
“废物,真是废物!”新君眉间薄戾,冷着一张俊美的脸庞,仿佛是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
“三年了,居然连她一丝的踪迹都查不到,是不是有一天,叶大将军,连你也会说,她不在了。”新帝目光灼灼,似火般燃烧到他,叶宵怔了一下,这种可能连他自己都觉得心寒。
“臣……”叶宵犹豫了一下。皱眉继续道:“其实臣最近查到了三年前一些不可思议之处,或许……”可能是这些年在朝堂之上的风云,打消了他过去为将的那种雷厉风行,臣子之间的斗争不见血却永远残酷。
傅青荣冷声道:“朕也对你说过,她是唯一的例外。”朝堂之上的那些事,是为君制衡之道,可是唯有她,每每遇见有关她的事,就算他极力克制自己都好,永远都会无法陷入疯狂。
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若是当初,若是当初他们没有离开盛京,她是不是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叶宵道:“这是臣近来在明国师身上察觉到的一些怪异之处。”
他奉上一份密信。
傅青荣取来一看,看完后,眼中藏刀,“你怀疑明国师当年和之之消失的事情有关。”
叶宵道:“臣以为当年容国师离奇去世,陛下又恩准他继任,之之消失之事只查到了容国师身上便再也没有了继续,无论是盛京还是月迷谷中,都没有小妹的踪迹,会不会……”
他没有继续推测下去,不过帝王又怎会猜测不到。年轻的君王眼神阴鸷,面容冷沉,“朕授你旨意,查。彻查!”
“臣接旨。”叶宵漠声。
“之之。”明无为捧着她的双手,眉眼之间都是厌倦,可是在她的面前还是极力摆出一副什么无事发生的样子。“这段时间,你进密室躲躲,相信我,不会太久的。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的。”
他很固执地望着她的眼睛说着,又害怕她会拒绝一样,一口气地说完了。
之之都能猜得到了,裴玉那个不好相与的狐狸,一定是故意引得风声到了傅青荣处。不然,如今已经身为国师的明无为又怎么可能会露出这样担忧的神情来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呵呵,可惜那只黄雀永远也想不到,会有什么在它的背后等着他呢。
之之反握住他的手,才发觉原来他的手居然在轻轻地颤抖着,她有些难以置信,抬眸,望见那双琉璃瞳眸中的害怕。“小道士,是不是你……”
明无为止住了她的话语,绝色无双的容颜上扬起一抹轻快的笑意,“你放心,我不会、不会让任何人从我手上把你抢走。”
“可是……”之之呢喃地,杏眸有些天真的笑意。“若是我想离开呢?”
明无为怔住了,雌雄莫辨、绝胜女子容色的面容也渐渐苍白,他的眼底红了,有些疯狂地,嘶哑着声音。
“之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之之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手指一只一只地从手上松开,她语气冰寒。“小道士,你忘记了当初你答应我的话了吗?”
她只是这么说着,他的心居然都痛得难以呼吸。
他握住她的肩膀,可怜巴巴地求饶道:“之之,你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的。”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心存一点奢望,觉得她是为了保护他才会说出这么残酷的话语来。
温柔若春水般的、娇艳若海棠,清丽无双又绝色倾城的女子站在他面前,那双眼睛里看着他流露着讥讽的笑意。
他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短亭外的她。
时间转换,苦苦追寻着一个答案的薛素鸣变成了他。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他眼睛一亮,找到了一点微末的希望一样看着她,可是那点希望很快就变成了绝望。
“你很乖。愿意为了我什么事都做。你说过,我做什么你都会帮着我,是不是啊。”她鲜艳的蔻丹轻轻拔弄着他的嘴唇,玩弄着,噙着冷丝丝的笑意,漫不经心地说着。
男人有些难以呼吸,难以平息地,他苦苦一笑,莲花冠国师服冠冕堂皇的他是硬生生地被她脱掉了这层画皮。是的,他是个狼孩,人的耻辱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他听话了。所以她是不是就不会不要她。“我是你身边的一条狗啊。主人,我当然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
其实,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然有了这种觉悟。只是三年温柔,他开始贪恋了。
之之很满意,眉开眼笑的,“对嘛,这样才是我的小道士。”
“皇帝和叶将军那边,我相信你会好好解决的。”她亲热地挽起他的手臂,温香软玉犹在怀中,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梦一样的不真实,国师大人决定不去想了。
“所以说,我要在密室里待多久呢?”她苦恼又好奇地偏着脑袋,娇俏地在他颈项之间轻吐兰气。
国师大人怔怔,随即脸蛋爆红,“我……会尽快解决的,让你委屈了。”
“不委屈。”因为根本也待不了多久啊。
明无为看着怀里的她,他发现他根本看不懂她在想些什么。明明刚才是那么振振有词,都几乎让他以为她就要离开她了,可是忽而之间又温柔地顺从了他。
这种磨人的感受,他心里居然甘之若饴,甜甜蜜蜜的。
若是明无为活在现在,那他一定知道,他这是被渣女PUA了。
之之笑着靠在他怀里,“只有小道士你,一直都让我觉得很轻松啊。”
之之这句话没有说谎,没有人会讨厌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喜欢,而他的爱意就是最好的一种补品。三年前,在薛素鸣哪儿发现她再也无法爱人了,再也无法感知道什么是感动。这很危险,在她还没有彻底得到这几个男人的气运之前,她必须时刻敏锐地察觉。
所以,她盯上了明无为。
怎么说呢,她是该恨他的,比容瑾更要恨,没有一个人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会是无动于衷的。可是,在容瑾死后,她好像就是彻底失去了恨人的能力。
又或者说,比起恨他们,玩弄于手掌之中更有趣啊。
哈哈哈哈,也许这就是黑心肠?
系统:“……”
系统憋屈地说:“之之,你还好吗?”
时时刻刻担心她彻底走入变态道路的系统擦了擦并不存在的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之之挑眉:“系统,你关键时刻装死就算了,还敢诅咒我。”
系统发现越来越放飞自我的之之已经是它应付不了的了,干脆就装死了。
把之之送进了暗室中的国师大人无比的愧疚,无论她怎样作的要求都一一答应了,以至于过去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暗室,愣是芙蓉帐、软被高枕铺垫,玉桌琉璃盘,当季水果、应季的糕点,每日换上次不同的鲜花。
就算在密室里,照样把生活过得美滋滋的。
这样高调,国师大人也什么都没说,只要她开心,什么都好。他不想继续那样委屈她。
委屈这种东西,你若是不主动透露,谁会知道你的委屈。偶尔作一作,就是情趣。当然了,好孩子不要学。心里没有那个人的时候,就算他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一种将就。况且,之之根本是拿这当做一场游戏。
之之漫不经心地吃着樱桃,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子,没错就是之前破庵里那些学子们提到的,兰云生时隔三年的新作。
她看着看着,就扑哧一笑,裴玉这厮还真是不知羞。居然把当初他们两人的事全部都化作了这书中书生和狐妖之事。
她眯了眯眼睛,无辜地想,这是在控诉她始乱终弃?不过凭心而论,这个本是俗艳的妖魅诡事,却被他一只妙笔写得深情委婉。
忽而有人的脚步声走来,和明无为贴身相处了三年,之之当然分得出来这不是他的脚步声,从来明无为来见她的时候,那脚步声很快、急切的,迫不及待地就要来到她的身边,而不是这样慢悠悠的,颇具闲情雅致的脚步声。
她蹙眉,忽而又一笑,也许这就是她等待已久的那个人吧。
“小道士!”她笑着迎了上去,脸上灿烂如鲜花的笑颜忽而停歇,她退步——
紫袍玉冠的成熟男人却不容许她退步。
那一双悠远魅惑的柳叶眸里倒映着她惊慌失措的身影,他眼底泛着笑,却如寒霜般漠然。“之之,见到我就这么害怕?”
“你……你怎么在这里?”之之弱柳扶风般的脆弱,她绣花鞋都不小心地脱落了。却有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地护住了她柔软的腰肢,男人身上那带着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席卷而来,他声音也微微嘶哑,“还是这么不小心。”
亲密一如故日。
可是现在的她,却不似往日那样对他笑了,她害怕得甚至忍不住敲他的手,想要他松开。
裴玉心中恼火,四年不见,原来她就是这样不情不愿,这样的讨厌他。“别动了。”男人沉闷的声音响起,不比四年前那个什么也没有的书生,现在的他权倾天下,饶是帝王想要动他,都要后思三分。
那种威严尊贵的气势,又真会是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能够承担得起呢。
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抿着嘴,有点生气,但还是没敢乱动。特别是在发觉后背被那只手紧紧地束缚在他的身上时,她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真听话。”裴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忽而捡起地上的绣花鞋,亲自为她穿了起来,之之侧眸看他,他微微垂眸,右眼下的黑痣显得特别的动人。
“怎么了?”
被抓着个正着的之之慌慌乱乱地把脚收回裙子下,然后偏开头,咳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裴玉把玩着那只小巧如玉、青葱细滑的手腕,眼睛慢慢地从她发鬓上精致名贵的珠钗移到螺子黛勾画的眉、轻扫胭脂淡红的玉容、娇嫩欲滴的樱桃小口。看来,这几年被金屋藏娇的她相当得国师大人的宠爱啊。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她:“当然是为了找到你啊。”
之之神情猝然一变,玉容也微些脆弱冷白,而男人却笑眯眯地盯着她,如一只狡黠的狐狸漫漫地道:“之之,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紫衣玉冠的男人温柔地对她笑,只是那笑怎么都让她毛孔悚然,还没等她答他,忽而觉得头晕脑胀,整个人都困极,累得在他臂弯中睡着了。
裴玉淡淡地望着怀中酣睡的娇俏佳人,眼神一暗,带着玩味的眼神,他望了望春意盎然、华丽如宫室般的室内种种。
“明国师,可惜了。她只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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