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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专为皇贵妃看诊开方的太医这几个月来一直就在皇贵妃宫室附近伺候,  此时听了传唤被宫女拉来,心顿时就提了起来,进殿内快速向敏若行了个礼,  听了敏若的命令,忙小跑去给皇贵妃诊脉。

        皇贵妃此时脸色难看得很,  俨然是被气急了的模样,  太医看看这殿里的几个人,  愈发觉着后脖颈子发凉,转头交代医女施针的穴位地方,一面向黛澜道:“请格格先安抚皇贵妃的情绪,  叫皇贵妃心情平静下来,不然恐怕心悸之症更重,不好施针用药。”

        皇贵妃气得直哆嗦,  转头看向杜鹃,  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鹃不敢答话,  她又看向罄音,  喝令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罄音扑通双膝跪地,哀求道:“娘娘,  奴才也知道得不清楚,您容奴才探问探问,知道得清楚明晰了再向您回禀。”

        皇贵妃听到这就知道准是有事,  刚要问敏若,  那边佟夫人却忽然尖声道:“布尔和你别听她们胡吣,你弟弟是什么样的人品你还不知道?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能相信他会做出那种……”

        “来人!把佟夫人给吾请下去!”敏若眉心直跳,  厉声喝道,  直接打断了佟夫人的话。

        敏若算是看出来了,  这家伙今天不是来找转圜方法的,  她是打算送皇贵妃下去的。

        皇贵妃手死死按着胸口,浑身哆嗦咬牙看着佟夫人,“就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品,我才心中不安!”

        佟夫人气得脸色涨红,听皇贵妃如此贬低自己儿子,怎么忍得了?

        她今日本就是揣着一肚子的气来的,本想让皇贵妃低头,结果皇贵妃不低头不说,她那一套念唱作打皇贵妃好似半点不在意,本就让她憋了火,方才还吃了敏若一通排揎,又险些被人拉下去,心里更是火气冲天,再听皇贵妃还贬低自己儿子,一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气冲冲道:“你这个不肖女——”

        “把她的嘴给我捂上!”敏若一拍桌子,生怕在再说下去把皇贵妃给气出个好歹来,厉声命令:“给我带下去关起来!皇上来之前不许她走!”

        顾忌着是别人的主场,方才兰杜兰芳没敢太霸道,等着皇贵妃宫里人的动作,所以佟夫人才能嚣张到现在。

        这会再听了敏若的吩咐,二人双双撸了袖子上前,罄音猛地起身,“不劳烦两位姑姑!”

        她才也是等着旁人动静,结果没一个人敢动,她便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什么周全体面了,这会若叫兰杜兰芳在这动了手,传出去只怕对敏若有碍,还是得她们这些皇贵妃身边的人来!

        她一起身,惶然不安的杜鹃顿时如得了主心骨一般,二人亲自上手,带着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将佟夫人捂了嘴拉扯下去——到了这个地步,佟夫人往后怕是也没什么体面可言了。

        咆哮内苑、冲撞皇贵妃,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可不是从前有皇贵妃为她遮掩、  保她平安的时候了。

        便是退一万步,皇贵妃被佟夫人灌了迷魂汤,今日被气得犯了病,还要保她让她日后继续耀武扬威,眼下为了不让皇贵妃直接被佟夫人气死,她们也豁出去了。

        那边皇贵妃躺在床上,还是气得浑身哆嗦,忽有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口中喃喃:“阿姆巴那克其合,我对不住你……”

        阿姆巴那克其合是满语里大舅妈的意思,敏若记得皇贵妃幼年曾在赫舍里家,由她的大舅母、也就是佟夫人的嫂子教养。

        那是一位名声极好的贵眷命妇,在原主前生的记忆里,她曾听舒舒觉罗氏提起过,便是舒舒觉罗氏那性子,提起那位赫舍里夫人也是十分服气。

        可惜好人没长寿,四十来岁上,她高龄产子难产没了,只留下两个女儿相依为命,没过几年小女儿也一命呜呼,最后就只剩下长女一点血脉。

        皇贵妃对那位赫舍里格格一向多有照拂,后来更是亲自为她与隆科多赐了婚,赠了极丰厚的添妆,可见她对那位大舅母感情极深。

        可如今看来,指的那一桩“美满姻缘”,倒更像是遭了段孽了。

        皇贵妃最是聪慧敏锐之人,又对佟夫人十分了解,只从三言两语间,便判断出赫舍里氏怕是受了大委屈。刚刚才被佟夫人如此刁难叱骂,皇贵妃难免想起昔日仁厚慈爱的舅母,这会便听闻表妹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委屈,她心里怎么受得住。

        敏若叫殿内多余的人都散去,命太医道:“好生为皇贵妃诊治——你放心,佟家的事我清楚,没那么严重,回头等你好些、有精神了,我再细细与你说。”

        皇贵妃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却还是极力睁眼,用力盯着敏若:“一定!”

        “一定,你放心。”敏若拍了拍她的手,起身来走出去吩咐:“遣人去清溪书屋,请皇上过来一趟。”

        正说话间,罄音擦着手奔回来,见敏若在廊下吩咐事务,脚步一顿,恭敬地欠身行礼:“贵主子。”

        敏若点点头,交代道:“看好了佟夫人,皇贵妃的心神不安,她若吵嚷出来,再惊动了皇贵妃。”

        罄音应是,敏若在廊下,望着天边的云彩,心里满是厌烦。

        她见过太多又蠢又毒的人,像佟夫人这样的不算其中翘楚。可蠢到这个份上还能在她眼前不断蹦跶的,这是头一个。

        敏若抬手捏了捏眉心,盘算等会要给康熙进什么谗言,给佟夫人安排怎么个“好”下场。

        等康熙急匆匆赶来的时候,便见敏若面色阴沉地立在廊下,周遭宫人低头拱侍,俱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尤其敏若倚重的两个心腹,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站着。

        康熙一看就知大事不好——虽然大多数时候敏若都很斤斤计较,但他知道敏若的性子其实不错,能叫她气成这样……

        他忍不住私下里看了看,他那额克出1……现在还活着吗?

        他提了口气,走上前去问敏若:“怎么了这是?哪个能把你气成这样……布尔哈怎么了?”

        “问问您那好额克出吧,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敬长辈,还骂皇贵妃不肖!……皇贵妃要是不肖,这天底下还有几个正经人了?”敏若气冲冲地拉着他往里走。

        她这话其实不假,就说这些年,佟家全靠皇贵妃孜孜不倦地反哺输血,在外荣光也多依仗皇帝外家、皇贵妃母族的名牌,可以说佟氏尊荣半数来自皇贵妃。

        而佟夫人得以在佟家耀武扬威,肆意打压佟国维的所有妾室,也全依靠做皇贵妃的大女儿。

        结果就是这样,在佟夫人口中,皇贵妃还成了“不肖女”了。

        这可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啊。

        康熙听她这么说,下意识地一皱眉,“她岂敢在此放肆至此?”

        “叫皇贵妃身边的人与您说吧,别弄得跟我特地给佟夫人穿小鞋似的。”敏若吐了口气,很不耐烦的气恼样子,“什么东西!要不是皇贵妃她额娘,看我能让她好端端地站着走出去!”

        康熙本来有些恼,这会却忍不住笑了,哄她道:“是是是,贵妃威武,快别气了!”

        然而这点好心情一进殿内  ,见到皇贵妃毫无血色的面孔,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他眉心紧蹙,问太医:“怎样?”

        太医战战兢兢地行了一礼,低头道:“皇贵妃气动肝火、怒冲心悸,一时气血不支,晕厥过去。现已用药施针,半个时辰内会有好转。只是……只是皇贵妃身体本已孱弱无支,须得小心静养,今日忽动肝火,恐怕……”

        他磕了个头,“微臣无能。”

        康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立刻命道:“传谢选、窦春庭他们一起过来!”

        那太医没有被同行抢活的怒火,反而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难兄难弟垫背的,多几个才好。

        康熙看了黛澜一眼,但她面容端正严肃地立在一边,看不出深浅来,只有看向皇贵妃时眼中才有几分忧色,让人无法从她脸上品出什么。

        茉雅奇更是慌得六神无主,守在皇贵妃床前,满脸写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别问我……

        康熙用力吐出一口气,仔细看了看皇贵妃,见她还昏睡着,便起身来到明间,命传了杜鹃与罄音二人过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鹃本就被佟夫人的言语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说平常,皇贵妃好端端的时候,她或许还有些顾忌,要等皇贵妃的意思,可这会皇贵妃被气得都昏了过去,她干脆就又开了狂暴模式,把佟夫人进来之后的言语都学得清清楚楚。

        旁边还有个罄音暗戳戳地拱火,她越说越气,康熙也越听越气,再看一眼一边咬牙切齿显然还没消气的敏若,眉心紧锁起来,命道:“将佟夫人带上来。”

        一个“带”字,便叫人知道他的态度了。

        杜鹃立刻应是,干脆起身,雄赳赳气昂昂满身要寻仇去的气势。罄音连忙跟上,叫敏若多看一眼的是黛澜身边的两个人也出去了,看着是去帮忙的,至于究竟是要做什么,这殿里除了黛澜恐怕谁也不知道。

        康熙又看向敏若,低声安抚道:“好了,不气了,跟个愚人有甚好气的。”

        “我活了这么多年,头次见到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而且她骂我也就算了,我们两个旧恩怨在那,我也没少给她脸子看,可她还骂皇贵妃,”敏若瞪着眼睛,愤愤道:“皇贵妃哪对不住她了?这些年她在宫里宫外得罪了多少人?哪次不是皇贵妃给她找补?倒还在她那落了个不是!这年头……真是做人孩子的生来就没理了?!”

        她若直接替皇贵妃抱不平,康熙这家伙回去之后寻思着没准会觉出不对(虽然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觉得她与皇贵妃真是伯牙子期之交),凡事就怕万一,人设维持除了精绝演技,还要在细微之处用心,尽力消除掉一切不稳定因素。

        敏若后头那句话一出,倒像是物伤己类,前面的话顿时就不突兀了。

        康熙一时心里百感交集,思绪复杂,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向来人心不平,你是知道的,何必恼这个。”

        “您气得耳根子都红了,还宽慰我?”敏若将凉茶端给他,道:“这回我都叫人把她捂嘴带下去了,您若是轻飘飘将这一篇揭过了,我可不依!”

        见她撇着嘴满脸写着“老娘很不开心”,康熙眉目反而微舒,问道:“那你说,怎么样?”

        其实佟夫人不好处置,这毕竟是个诰命夫人,又是皇贵妃的生母,也不能叫佟国维休妻(敏若私心认为那一家子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最好就聚在一起互相祸害,也别让谁先抽身了)。

        今日叫康熙下定决心一定要处置了她,是因为她将皇贵妃气得犯了病,可若皇贵妃醒来,听说额娘受罚了,因此更忧心伤神了呢?

        康熙因此而略有些顾忌,但罄音和黛澜身边的人果然也都不是吃白饭的。

        康熙来得行色匆匆,身边只跟着数个太监,赵昌与梁九功刚才都没抢到去带人过来的差事,这会就在康熙身旁侍立。众人只听中年妇人的骂声由远及近,是:“皇贵妃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怀胎十月将她带大的,她心里怎么可能不向着我?你们这群犯上的奴才,通通都应该打发了!”

        然后也不知罄音她们说了什么,佟夫人又哭天抢地跟死了娘似的,“太后啊!您可看到了!您这才去了多少年,布尔和都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您死前千叮万嘱咐她要孝顺父母照顾弟弟,如今、如今她被那钮祜禄氏女子蒙骗了去,半点不顾念骨肉亲情了!我的妹妹啊,你闭眼前可知道还有今日!我要寻万岁,寻万岁去为咱们家做——”

        哭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敏若估计她应该是看到殿外侍立着的御前太监了。

        佟夫人从前虽也爱提慈和皇太后,可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哭天抢地地喊、控诉皇贵妃不孝还是头一次,可见真是被如今的境地吓到、也被敏若气到了。

        当然,罄音和黛澜派去的那两位也真是给力。

        若没有用言语挑拨,这会佟夫人情绪再激动,也不至于到这近乎癫狂的地步。

        她思忖间,佟夫人也被罄音和杜鹃押了进来,也是佟夫人被带进来之后,敏若才发现,佟夫人可能比她想得还没有分寸一些。

        因为她是被捂着嘴带进来的,进来时还在用力挣扎,可见方才突然噤声,并非是见到御前宫人而发现不对,而是被人生生给捂回去的。

        直到见到坐在上首的康熙,她才忽然瞪大双眼,浑身一颤,瘫软在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明明没人捂着她的嘴了,她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像一下哑了似的,再没有方才那哭天抢地无人不骂的气概。

        敏若眉心微蹙:不对,佟夫人不应该只这点战斗力。

        哪怕到了御前,这些年康熙待她宽厚,她也应该有负隅顽抗一下的底气的。

        这精神状态……瞧着倒像是犯病了,时而癫狂冲动,时而惊恐畏缩,这会伏在地上颤抖着无言,瞧着更像了。

        康熙听到佟夫人提及慈和皇太后时,太阳穴明显跳了一下。

        皇太后临终前放心不下儿子、放心不下娘家,嘱咐娘家多看顾儿子,嘱咐儿子多看顾外家,这全然是满怀孝女慈母之心,本没什么,但当那儿子是当朝皇帝的时候,前头那句话便有些逾矩了。

        康熙逐渐长大之后,佟家为免他猜忌反感,从来不敢提慈和皇太后临终之嘱咐,将分寸拿捏得妥帖,尽量不去触康熙的眉头,让康熙想额娘在自己和娘家中究竟更看重哪一个。

        这一点本是做得极好的,可架不住佟夫人今日忽然状似疯癫,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扯出来了,若不是罄音捂嘴捂得快,然后又叫杜鹃死死用力将佟夫人的手捂住,佟夫人接着能说出什么,还未可知呢。

        佟夫人被地上的寒气一冲,好像一下子也清醒过来,小心地抬眼看了看康熙阴沉的面色,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瘫软倒在地上磕头。

        然而康熙其实没他们想得气量那么小,也没那么容易想起那些陈年往事。他这会脸色阴沉,只是因为佟夫人话里话外拿大行皇太后来压皇贵妃,指责皇贵妃不孝顺、不为了佟家考虑。

        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他宫里的嫔妃们活在宫里,却大多都是在为宫外的家族考虑,他也正是基于这一点、结合前朝后宫局势大行平衡之术。

        可大家心知肚明是心知肚明,佟家夫人这样正大光明地将让皇贵妃为自家打算说出来,未免也太过于明目张胆了吧?

        叫人听了总觉得反感。

        康熙冷声道:“夫人方才不是很精神、很有话说吗?怎么这会就没话说了?”

        佟夫人颤颤磕了两个头,“臣妇、臣妇……臣妇一时气急,言语无状,请皇上恕罪!”

        “隆科多的嫡妻是怎么回事?”康熙忽然问道,佟夫人颤颤巍巍地想要把那一套说辞再拿出来说一遍,刚说出是隆科多的岳父赠与他开枝散叶的,便听康熙冷冷道:“欺君罔上是何罪,夫人心里应该有数。”

        佟夫人一下泄了力,瑟缩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像又有人将她的嘴捂上了一般。

        敏若见她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心里更疑惑了。佟家一向受康熙偏爱,佟夫人也颇有体面,每年生辰甚至有康熙恩赏赐礼,不至于怕康熙到这个份上。

        她下意识环看四周,却见黛澜在康熙目光盲区,端端正正地立在那里,目光冰冷地望着佟夫人,冷得似数九寒雪一般,叫人一见便直冷到心里。

        然而这又不似恼恨的目光,反而像是……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进自己的陷阱里自寻死路的目光

        敏若仔细打量着那两个被黛澜派去的宫人身上的荷包、衣饰,细嗅分辨殿内的熏香、花植气味,心里逐渐有了猜测。

        她转头不着痕迹地冲兰芳使了几个眼色,那边康熙已冷声道:“佟夫人御前失仪、形态癫狂,不堪为掌家妇,念其育皇贵妃有功,不命佟氏将其休弃,便令她去庵中静修思过、平心养气,如非有诏,不许擅出!”

        敏若在旁听着,心内暗暗升起警惕来。

        康熙没叫佟夫人与佟国维和离,是皇贵妃的缘故,但清修的地点可大有说头。这会若真叫佟夫人被发落出府,岂不是就在康熙的心里把佟家的罪名都揽过去了?

        那可不美,一条绳上的蚂蚱就该共进退才是,这忽然一个冲出来挨打让剩下的偷溜了,是什么意思?

        敏若徐徐道:“佟夫人在佟家多年,操持家计养育子女,虽无功劳也有苦劳,今日冲撞皇贵妃,口口声声也是为佟家考虑,她虽有过,却也算无愧于佟家。与其令她京静修,不如便令佟大人在府内修建佛堂,佟夫人在其中思过静修,无诏不得擅出。”

        康熙看她一眼,眉心微蹙略有疑惑,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敏若知道他必得要个解释来,登时冷笑一声,略带嘲讽地道:“若去京郊,任意一庵中,只恐有人欺上瞒下,私迎佟夫人回京,或取安逸处安置。可若在京中府内静修,天子脚下,想是没人敢做什么手脚。夫人便老老实实,日日吃斋礼佛、在佛前抄经捡佛豆,反省前半生的过失吧。”

        康熙不语,他也知道佟夫人一人,是没胆子也没那个能力算计皇贵妃生育的,更遑论培养四格格。

        半晌,他道:“便依贵妃所言。”

        佟夫人恨恨看着敏若,这会康熙出言,她却不得不磕头,将罚做恩领下。

        敏若懒洋洋地在旁看着,心里头冷哼:这双标的,康熙弄你就谢恩,我弄你就瞪人?怎么滴,看不起我这是?

        那边黛澜看了佟夫人一眼,并未出言痛打落水狗,可她目光深沉,冷意未退,可知,这一盘棋,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这边一时岑寂,忽听到皇贵妃的声音,“穆尔登格——”

        众人循声转头看去,却见皇贵妃在两位宫人的搀扶下扶着落地罩站在内外殿隔断处,她顾不得旁的,只定定盯紧了佟夫人,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定用力,“穆尔登格,究竟怎么了?”

        穆尔登格,系隆科多妻子赫舍里氏闺名。

        敏若仔细打量皇贵妃的气色,脸色青白难看得很,但目光锐利,有一股难得的尖锐锋芒。

        敏若便知道,今儿这一台戏,远远没到落幕的时候。

        让她想想,怎么牵扯到佟国维身上,送他一个“治家不善”呢?

        痛打落水狗,还是一打一串来得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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