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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


甘棠站起身,  注视着墙上挂着的青竹图,道:“只是皇父折腾这一场,不可能是为了让策凌留在京中,  做一员寻常朝臣,没准我是要去与四姐做伴了……那我这几年辛辛苦苦算纺织厂的账,岂不是全打水漂了?”

        甘棠神情颇为生动,  幽怨地道:“辛辛苦苦三四年,全为他人做嫁衣。”

        瑞初默了一会,忽然取出一个荷包,  从中拿出一枚小巧的印章递给甘棠,“聘书,  自己写吧。”

        今年成婚之前的日子她也没闲着,  织造厂打算在蒙古建一个分厂,专做羊毛纺织的一部分内容。

        设想刚刚做出来,  摊子还没铺开,要等京中一切准备齐全,再向蒙古进发。算来算去,那边要开始动,也得明年了。

        原本需要解决的头一件事,  就是那边的厂子要派谁过去做主。

        她手中人才不少,  但擅长做生意又能锐意进取开疆扩土的却不多,  如今一个萝卜一个坑都用着呢,本来打算退一步选一个稳扎稳打的守拙之人过去暂时稳定局面。

        若甘棠真要去蒙古,她就是最好的人选。

        但……

        见瑞初掏出荷包,  甘棠顿时眉开眼笑,将那枚雕刻简拙的印章接过捧在手里,美滋滋地道:“我可得给自己开个高额月俸……好了,  怎么用这种眼神瞧着我?”

        其实瑞初看她的目光很平静,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甘棠却从中察觉出一点点担忧与关切,笑了笑,道:“你这样瞧着我,倒显得我才是妹妹,你是姐姐似的。”

        瑞初按住了她的手,问:“你真的愿意吗?”

        言外之意是,若是甘棠不愿意,这一把她拼得起。

        甘棠便又笑了,这一回笑容在脸上停留得更长久一些,又更平淡一些。

        她伸手摸了摸瑞初的头,学着敏若的样子,但总是觉着不对,想了想,重新坐下来,拉着瑞初的手往她头上呼噜了一把,才觉着对味了。

        甘棠总是轻快地笑着的模样,这一回笑起来,脸上才添了几分郑重。她对瑞初道:“没有策凌,还会有策一、策二,比起嫁给一个庸碌无为、磨磨唧唧的人,策凌倒算得上是一个好人选。至少有才干,行事也干脆。”

        她知道瑞初的心意,因为握紧了瑞初的手,道:“我知道咱们有拼一把的资本,但在没有绝对的、不可动摇的底气之前,不要妄动这一份资本。瑞初,咱们都该走出很远很远,才对得起这些年学来的文武艺,念过的地理天文。”

        她确认瑞初看到了她眸中的坚定锐利,才缓缓转变了目光,又带着淡笑搂着瑞初道:“咱们这辈子啊,要么做人局上的棋,要么咬着牙争一把,机会不多,就那一把,我不想用在现在。”

        瑞初想说咱们争得起,无论怎样她也不会后悔,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平静地回望甘棠,点点头,示意她明白。

        她当然能够理智平静地应对所有事情,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但同时,骨子里的锐意也让她不可能在面对甘棠的终身大事时袖手冷眼旁观。

        她懂得取舍,却不认为此刻有比甘棠的幸福更重的砝码。

        至于甘棠所说的,“争”的机会。

        机会当然不只有一次,她从来习惯将所有事情掌控在手中,没有机会,也能生生再撕出一个来。

        她仿佛生来就不知“犹豫退却”四字怎样写,她遇强只会激动,愈战只会愈勇。

        不是莽撞的蠢勇,是时刻清醒之下的“孤勇”。

        哪怕只有一个人,只要有目标,也能一步不退地冲向前的孤勇。

        敏若有一句形容瑞初的话很对,瑞初是个实打实的理想主义者,她眼里看得见现实,但只要有目标,就不怕眼前的苟且,无论多艰难,都能毫不迟疑地冲过去。

        但此刻,只看甘棠的模样,瑞初便知道,她今日无需再劝了。

        日后也不必劝了。

        甘棠已拿定了主意。

        瑞初低声道:“无论前路如何,咱们一同走过。”

        “是啊,无论前路如何,咱们一同走过。”甘棠朗声笑了,又道:“给你瞧娘娘新送我的画,这几日你不在宫中,我瞧娘娘也被闪了一下,总是坐着恍惚出神。”

        她起身时,口里哼着南曲的调子,瑞初并不喜欢听那些咿呀戏文,自然也不清楚甘棠口中哼的是什么,只隐约觉着甘棠好像把原本应是缠绵婉转的调子哼出了几分凌厉来,像是一把将要出鞘的剑,锋芒半露、寒光稍泄。

        听了甘棠的话,瑞初摩挲着茶碗默默,半晌道:“是我叫额娘伤心了。”

        甘棠回头看她,不禁失笑,道:“我这张臭嘴啊,就该就此缝上,什么话都别说了。……又岂是你让娘娘伤心的?或早或晚,总会有这一遭。我看娘娘其实适应得很好,只是一下被闪到了罢了。

        娘娘是最会排解自己情绪的,长这么大我就没见她真正伤心难过走不出来过,反倒是你,若还因此愧疚难安,只怕娘娘才真会伤心。”

        瑞初摇了摇头,甘棠又沉默一会,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父母在,不远游。十哥已是注定了留不住的,不定哪年就杀去北边种地了,毓娘娘身边本会有一个女儿承欢孝敬,让娘娘享天伦之乐。

        皇父为瑞初赐婚、赐公主府在京中,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但瑞初注定不可能长久留在京中,做富贵丛中的荣华公主。

        甘棠想了一会,觉着怎么说,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只能道:“毓娘娘会支持你的。”

        “我知道额娘不会怪我,她也只会盼我能飞得更高。”瑞初试图学敏若的样子用指尖轻轻敲敲瓷器,又觉着自己大约是学不出那两分漫不经心的洒脱神韵,于是收手,将那只茶碗平稳地捧在手上,平静地道:“是我怕她孤单。”

        “还有雅南她们呢,雪霏是大了,雅南、舒窈正经还能陪娘娘几年。”甘棠带着画转身回来,闻此言便笑,道:“没准过两年咱们又有小妹妹出生?娘娘身边总归不会冷清的。”

        瑞初抬眼去看画,轻轻点头没言语。

        瑞初成婚后不久,京城便入冬了。

        甘棠的婚事到底还没有开篇,敏若是作弊来的消息,宫里如今还安安静静的,也有有心人揣摩六公主最终花落哪家,思来想去,也无非是蒙古那几家的少年儿郎。

        那拉贵人想得多些,博尔济吉特氏身份合适的适龄儿郎都被她盘包浆了,一个个身份背景、传闻性情如何她闭着眼都能说出来,只是公主的婚事她到底做不得主,纵是生身母亲,心里关注,也只能趁见到康熙时委婉地问他一句。

        哪怕作为甘棠的亲额娘,哪怕她心里一万个关注着急,在甘棠的婚事上也半点做不得主,只能得等康熙的意思。

        失宠年久,哪怕有些东西那拉贵人心里其实并不在意,为了她和女儿的日子在宫里能过下去,她还是得小心地应对康熙。

        在宫里生存,她活着一日,活的就不仅是她一个人,还有身后的父母亲族,以及最重要的——她的宝贝女儿。

        她唯一平安长大的血脉延续。

        正因为清楚甘棠对那拉贵人来说有多重要,敏若才不敢想,知道康熙看好的女婿人选之后,那拉贵人会是什么反应。

        历史上康熙六公主的额娘似乎颇为长寿,然她的女儿却英年早逝,深宫中的几十年,以如今她亲眼所见的那拉贵人对女儿的看重,也不知那拉贵人是怎样熬过的。

        眼下,宫里还算平静,瑞初顺利成婚,好像了结了一桩大事——至少钦天监的大人们不必再提心吊胆,唯恐这位公主再出点什么差池,让皇上怀疑他们办事不力,挑选出的吉日不够吉利。

        对敏若来说,今年大概是个好年景,瑞初顺利成了婚、没有再出什么意外,安儿的新稻种试种工作也进行得出奇顺利。

        ——这一点从康熙看到奏折之后持续一天的合不拢的嘴上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安儿对此所持态度并不乐观,叹了口气,道:“今年只是在两个庄子所属土地上试种,已经出现了不少问题。大部分土地的亩产都不错,但也有许多出现问题的地亩颗粒无收。明年扩大试种范围之中,这种问题出现得可能还会更多。”

        纵然敏若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也知道想要在古代改良稻种,在没有高科技加持的情况下是有些难度的。

        她给儿子添了杯茶,轻声问:“现在有什么合适的解决方案吗?”

        “我想试着改良一下杀虫药。”安儿向敏若点头致谢,然后灌了口茶,皱眉道:“但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

        在这一点上,敏若也帮不上安儿什么忙,她只能拍拍安儿的肩,道:“不急,慢慢来,你还有时间。”

        “儿子知道。”安儿扯出个笑来,道:“芽芽最近又学会说不少新词,跟着她娘文绉绉地背诗……比儿子小时候出息多了。”

        说起女儿,安儿眼中神情逐渐鲜活起来,笑呵呵道:“大了肯定也比儿子出息。”

        敏若笑听着,闻声白他一眼,“你是觉着我教孩子不如洁芳?”

        安儿知道她是有意打趣,闻言便也故意做出委屈的模样,“儿子哪敢啊……”

        “那你就要相信,你是最好的。”敏若想摸摸儿子的脑袋,又因为二人之间隔了一张炕桌而懒得伸出手去——母爱有,但毕竟有限。

        安儿会意,下炕绕到敏若这边来,半蹲在敏若身边,把脑袋递到敏若手底下,敏若才顺手摸了摸,垂眸眼光柔和地道:“额娘相信,只要你想,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能做好的。……若是实在很累,倒也不妨歇歇。”

        “虽有些难,却未觉得累。”安儿仰脸冲她笑,然后将头靠在敏若头上,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当中。

        “去年试验田的试种结果出来,我心里好像一下就开满了花。那些稻子也会开花,额娘,我一想到,它们如果能顺利种出来、种到千家万户去,能填饱多少人的肚子,让多少人免于饥馁之痛,心中便万分满足。”

        “一想到它们顺利推广种植的那一日,如今花多少心思,好像也都不觉着累了  。”

        敏若支着下巴看他,过了许久忽然笑了,她道:“你和你妹妹不愧是亲兄妹,我何德何能啊。”

        安儿茫然地眨眨眼,敏若胡乱揉了一把他的头,“行了,想做就去做,别管外面人怎么说。他们今日将你捧到天上去,明日说不准又想将你踩进泥土里。世人多善变,别把他们的话太当回事。”

        知道瑞初说的是朝中的那些人,安儿笑眯眯道:“额娘放心吧!……还是要当回事的,今年芽芽周岁,他们送礼出手确实很阔绰,儿子打算明年芽芽两周岁再办一次。”

        敏若一时无语,他和瑞初这兄妹俩真是绝了。

        一个现在盯着薅羊毛,一个惦记着以后宰羊。

        不过朝里那些人……倒是也不无辜。

        康熙晚年朝中的乱象如今其实已初见端倪,便如贪腐问题,在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愈演愈烈日渐严重。

        敏若本以为自己能做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但真正身在其中的时候,才发现让自己冷眼旁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静了半晌,敏若忽然问:“你妹妹这段日子还在忙吗?”

        “她自成了婚,便没有一日闲着的。”安儿道:“虞云本来休沐时候还能与我聚聚,如今好了,也跟在她身后忙得脚打后脑勺,休沐倒像是做差事打工了。”

        他啧啧摇头并报以同情的叹息,敏若瞥了这个拉着媳妇一起种地研究稻种和肥料的男人一样,非常想告诉他:你和你妹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如果非要说,就是你和你媳妇是情投意合蜜里调油,瑞初和她名义上的配偶则是完全的工作搭子。

        安儿对敏若心里的吐槽浑然不觉,还在哀叹于虞云头也不回地进了瑞初这个大坑,从此再也不复从前的悠闲时光。

        一想到虞云眼睛底下那算账算出来的黑眼圈,他就心内讪讪。

        幸亏他也不精通经济事务,不然就凭他和瑞初这出生就认识的关系,还不早就被瑞初的账本子给榨干了?

        阿弥陀佛,死兄弟不死贫道。

        从自己肚子里出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安儿这会神情飞速转换,他心里想的什么敏若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懒洋洋地点了点安儿的额头,道:“你可老实些吧,再惹到你妹妹,仔细挨收拾都不知是在哪吃的亏。”

        “这么多年亲兄妹,我就算惹到她了,瑞初也不会对我下死手的。”安儿说这话的时候扬起下巴,看起来竟然有些得意。

        敏若瞥他一眼,起身走进书房,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匣子,回身递给安儿,嘱咐他:“这个带给你妹妹。”

        安儿好奇地低头看,普普通通的檀木匣子,并非什么珍稀木料,也没嵌个螺钿珠石什么的,瞧着平平无奇,顶多上头雕刻的那两棵兰花还算过得去——反正看起来很不像会在他额娘殿里出现的东西。

        他好奇地问:“什么东西啊?您几时还看得上这样的雕工了?”

        从库房里辛辛苦苦翻出一个平平无奇的盒子是有点难,敏若都记不清这是哪年在宫外买东西送的了。

        她道:“戏本子,瞧着还不错,你妹妹应该会喜欢。平平无奇才不惹人注目。”

        后一句话她说得意味深长,安儿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不太适合被宫里有些人看到的东西。

        这个“有些人”还可能专指他的皇父。

        安儿神情认真了些,道:“额娘放心。”

        敏若见他如此上道,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交代他将一块新得的好玉带给芽芽,两匹料子是给洁芳裁新衣的——如此,这些东西一起带出去,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匣子就更不惹眼了。

        安儿感觉自己好像是个码头上扛沙袋的,然后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搬运工的命运。

        但敏若到底也没那么绝情,又叫人将早早备下的两样安儿喜欢点心用小食盒装着送上来,才送安儿大包小包地出宫去。

        让安儿捎给瑞初的戏本子是她自己写的,辞藻格律或许不如当世那些大家之作吸引人,但她相信那部戏一定会很叫座。

        骂贪官杀污吏,百姓喜欢这样的戏。

        就是不知,朝中的大人们,会不会喜欢。

        去年敏若给了瑞初一个戏班子——想要搞事情,手里抓一个戏班子,更方便于捕捉、掌控舆论。

        将这本剧本送到那边,编纂成套排演出来不成问题。

        瑞初在南地的手尚未就位,这戏排演出来也需要一段时日,敏若掐着手指头算,康熙大概还能过一个安稳年。

        等越过年,明年春天,这官场也要热闹起来了。

        ……对大多数的官老爷们来说,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鬼热闹,但是没关注,敏若很喜欢这种热闹。

        送走安儿,将事情交代出去,相当于给正在搞事情的瑞初半途送了个装备,事毕了,敏若一身轻松。

        借着还有日光,她去偏殿里查看了一下她的花,有几盆兰花是越冬就要开花的,这会更要小心呵护;那几盆宝贝茶花的花期将近,最近要格外关注。

        不然蓄势待发一年,到头来开花的时候哑了,她岂不是要哭死?

        在院子里开了一夏的茉莉天冷之后被早早挪入了偏殿当中,偏殿里花的品类不多,敏若喜欢的花就那几样,除了这些之外的四季时令花卉都是花房准备的。

        到了季节,他们自然将品质上乘的时令花卉送来,养在院子里的、清供在屋中案头的,养在院里的盆栽过了季节他们又会取回去,无需敏若操心多少。

        留在她偏殿里的这些,都是她精心侍弄多年的心肝小宝贝,这么多年,除了芽芽出生,从她这挪出去一盆茶花之外,就是瑞初成婚,从她这带走两盆茉莉。

        这一殿的花自有专门的宫人照顾侍弄,这会敏若嘱咐了专门负责照顾这些花的小宫女染青两句,正说着话,便听到回禀,说:“六公主来了,娘娘。”

        敏若直起身,道:“叫她进来。——沏前儿启的那块白牡丹吧。”

        通传的灵露与一旁侍立的兰杜纷纷应是,不多时甘棠走了进来。

        近年大清国内烧制玻璃的商户越来越多,玻璃方子遍地开花,便也没有那么值钱了。

        因为采光好的缘故,康熙的乾清宫已全部换成了玻璃窗,为表孝道,自然也将太后宫里的窗换了。

        然后便是宫中嫔妃们,康熙倒是没给换,不过宫中的风气从来跟着皇帝走,他的乾清宫大变样,并且表现出对玻璃窗子的喜欢赞许,后宫自是风气骤转,也不争什么糊窗的纱的高低的,都改去争换玻璃窗子。

        内务府借着这项目大赚一笔,当时也来试探敏若的意思,结果敏若只换了前面两间偏殿,一面是给孩子们上课亮堂些对眼睛好,一面是为了冬天更好的采光对花好。

        她日常起居的正殿后殿都没动。

        她又不是没用过玻璃窗子,这些年糊窗一概用明纸,是觉着这样颇有古韵,留着那窗子的木格镂花也别有韵味,全部换上玻璃窗子,瞧着是明净亮堂了,那股韵味好似也随之骤减。

        甘棠自从成功毕业,来了永寿宫也多是在正殿坐,这会骤然坐在花房里,感受着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心里还怪稀奇的,咕嘟咕嘟喝了两口茶解渴,敏若睨她一眼,很想把自己二十年陈的老白茶从她嘴里抠出来,给她换今年没喝完的明前茶。

        甘棠注意到敏若的目光,讪讪一笑,然后正经起来,轻声道:“皇父今日与我说起策凌了。”

        敏若提壶的手一顿,转头看她,甘棠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敏若眉心方微微蹙起,“你是怎么想的?”

        她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轻声问。

        甘棠道:“婚事嘛,我是没什么想法,嫁便嫁了,白捞一双儿女,免去被催生育之忧,倒也勉强不算亏本生意。但我额娘那……还是得请您开解开解她。”

        她苦笑一下,和策凌的这桩婚事,看起来或许是她吃亏的,但若按她的想法算,自由之价远超所谓“如意郎”的价值。

        外人的想法她可以不在意,瑞初和毓娘娘她们自然会理解她的想法,唯有她额娘。

        一来让她额娘理解她的想法难,二来,她也不能不在意额娘。

        “你这可是给我安排了一桩苦差事啊。”敏若扬眉看她,轻轻呷了口茶,甘棠蹭过去撒娇卖乖,又表示自己偶得一盆好茶花,试图拿来贿赂敏若。

        至于被宫人看到她撒娇讨好会不会很没面子……

        甘棠表示:面子又不能当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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