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艾伦的感情

艾伦有一个很显赫的姓氏。

        如他所说，他的家族曾经在马背上为王室征戈，是被女王授予过爵位的。

        像很多名门世家一样，艾伦的家族兼具荣誉与古典。他的母亲一生育有四子，个个聪慧过人，在少时便显露锋芒，艾伦的兄长们在文学和音乐方面各有天赋，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在二十岁之前，艾伦都承认，自己是没有任何天赋的人。

        他对言晚说：“生长在那种环境里，很难拥有平常心。我小时候很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但我太懒惰，连琴也练不好，他会用训诫用的戒尺打在我的小腿上，这样不会被任何人看出来。”

        言晚安静地听着，眼神微动，她想到曾经的自己，也用过大量的精力怀疑自己，逼迫自己承认，自己不是被爱的那个。

        艾伦说，他对绘画一窍不通，缺席家族举办的沙龙，别人在大厅里兴致勃勃地弹曲子聊天，他坐在外面台阶上打游戏机。兄长们喜欢玩古典音乐，他却更偏爱现代摇滚，在家里格格不入。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在成年之后才格外特立独行，跑去纽约当模特，没日没夜地赶秀。

        他是家族的耻辱，在决定去学建筑设计之前，他甚至连大学都没有上过一天。

        断掉了家里的经济支持，他只能赶红眼航班，为了省钱睡在机场里，但也因此认识了很多朋友。

        但上天是厚待他的，钱、名利、优渥的生活，这些东西他唾手可得，甚至不用主动伸手。

        江笙整天提心吊胆，怕别人图他表姐的钱，图他表姐长得漂亮，但这些问题在艾伦这儿根本不存在。

        因为他前姐夫当初绑架亲儿子勒索的那笔钱，还没有艾伦家每年养投资马匹的费用大。因为艾伦很早就见识过浮华名利场，见过数不清的名模佳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

        他见过的诱惑越多，越能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艾伦说，他曾经去罗马走过一场秀，就是在罗马小城里停留的那三天，成为了他去学建筑设计的动力。

        当他望着那些古典而静谧的建筑，忽然想停下来，让自己留下点儿什么。

        言晚也是设计师，能够对他这种被俘获的感觉感同身受，点了点头。她看到欣赏的艺术品时，也会有相似的感动，久久驻足。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艾伦想把那种感受铭记于心。

        西方神话都说，人在遇到爱情的时候，是被丘比特用金箭射中了心脏，当艾伦看到刘夫人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受又一次击中了他。他没有设想过自己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也从未期待过，但她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艾伦知道，就是她。

        言晚不禁笑起来，听着怪玄的。

        是不是搞艺术的都这么痴？

        艾伦说，我知道你们中国有一句话，是若得美人，必筑金屋以藏之。

        他还没有本事盖个金房子，但基本行情他懂，得有个安身之所。

        言晚帮他出谋划策：“现在房子还是次要的，刘夫人不是顺理成章就能收下好意的脾气，你得循序渐进，慢着点来，以免弄巧成拙。”

        她对艾伦讲：“找到她的弱点，有针对性的选择对策，明白吗？”

        “什么对策？”艾伦一头雾水，“我爱她，不够吗。”

        “当然不够。”言晚叹气，这傻子，“爱和示爱也是要有技巧的。”

        她越来越觉得，很少有人懂得如何去爱另外一个人，不是过于暴烈，就是过于曲折。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这样当然无妨，他们会化解一切伪装和假象，但对刘夫人这种敏感的人，一定要选择适合她的。

        艾伦现在一门心思挂在刘夫人身上，自然觉得言晚说什么都对，频频点头。

        聊着聊着，言晚的话语突然顿住，她想到陆言深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识人真的很准，像房青卫那种温润安静的谦谦君子，言行举止永远有尺度，可能跟刘夫人也只能止步于互相欣赏。但艾伦身上这种热情和赤诚是可以不断向前的，寻常之辈，也没有他这种往死里折腾的劲头。

        谁说他没有天赋？

        除了建筑天分以外，对世间万物持续不断的热爱，也是一门天赋。

        陆嘉佑一个人在楼上乖乖写作业，听到楼下有客人来，便在楼梯边探出一个小脑袋，神经兮兮地偷看他们。

        艾伦注意到他也在，便伸手招了招，说：“小家伙，过来。”

        他来陆家的次数多了，陆嘉佑也对他脸熟，不像早先那么抵触。不过，出于面子关系，陆嘉佑还是要板着一张小脸，移动到他旁边，兀自拆开一只棒棒糖。

        言晚轻声道：“嘉佑，艾伦叔叔在跟你说话呢。”

        陆嘉佑越是这样别扭，艾伦越觉得有趣。

        因为家庭原因，他自己的童年过得无比短暂，几乎有了点意识的时候，就被教导着如何才算得体，如何在众多优秀同龄人之中保持自己的优越。

        他发现言晚几乎不会用这些硬性指标去要求陆嘉佑，成为什么样的人，必须掌握什么样的技能之类的，也不会擅自指责他的天真疏懒。

        言晚摸着儿子的头发，想了想，说：“其实我小的时候，很想养一只小动物，这个诉求现在看来可能不算过分，那个时候家里也有这个条件，有人可以帮忙照顾。但是这个念头萌生出来之后，我竟然连提都不敢提。”

        她害怕被拒绝，被斥责，被冷嘲热讽。

        每次在路边看到可爱的小动物，她都会蹲下来悄悄和它们玩上一会儿。

        自尊心的打击其实是很多小事累积而成的，苏早早可以肆无忌惮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可以尽情雀跃，享受众星捧月，她不行，她是连眼泪都要藏着掖着的人，不能表达出自己的脆弱，否则就是难堪大用，太过软弱。

        因为她是不被爱的那个，会在所有念头泛滥之前，先行掐掉自己的渴望。

        从习惯被忽视，到习惯被爱，主动提出自己的需要，她经历了很多事。

        陆嘉佑人小鬼大，也跟着在一旁听着，忽然抬头说：“妈妈，还有我们爱你呀。”

        言晚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说：“那嘉佑要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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