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你得替我护着他
老爷子握着顾晏的手，又跟他说了几句听不出异样的话，然后咳了几声，说：“晏儿呀，你带着弟弟出去玩儿，祖父跟你爸爸妈妈有话说，好不好？”
顾晏向来是一个敏感的孩子，听到这话虽然心里不太乐意，可是也没说什么，拉着不太想出去的厉琛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厉琛还停了一下，回头非常认真的对着老爷子说：“祖父，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呀！你说的还要教我骑马的呢！”
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咳嗽着说好。
他说：“好，我记得呢，去吧孩子，听话。”
两个孩子走了以后，老爷子不再压制着咳嗽，没几下就咳得撕心裂肺的，还有不少血迹。
不过这样的景象厉以陌跟顾清歌都已经很熟悉了。
因为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老爷子一直都是这么拖着身体过来的。
只是这一次，他们都明白，老爷子估计是撑不下去了。
老爷子一点儿也没有临近死亡的颓废，对着厉以陌招了招手，说：“以陌，过来。”
厉以陌死死地咬着牙站着没动，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可是只有顾清歌知道，他握着自己的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他在害怕。
顾清歌闭了闭眼，压下眼里的酸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吧，爷爷叫你呢。”
厉以陌垂眸走了过去，没站着，直接毫无征兆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言语。
老爷子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可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
他说：“从小我对你要求就高，你也完成得很好，没有让我失望过，可是现在我老了，我就想着，你以后能过得轻松一些还是好的，身边的人是你自己选的，以后的日子也是你自己过的，孩子，你……”
长长的停顿了一下，老爷子才接着说：“你要好好的，好好的，知道吗？”
厉以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眼泪却无声的落下。
老爷子看着这样的他，低低的笑了起来。
“你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话也憋在心里从来不说，可是以后不能这样了，长大了，当爹了，就要有一个大人的样子，明白吗？”
厉以陌一直没有接话，老爷子却像是来了说话的兴致，也不咳嗽了，自顾自的说起了一些厉以陌小时候的趣事，说着说着，他就哭了。
他声音哽咽，说：“以后爷爷不能看着你了，做事儿记得要有自己的分寸，别乱来，以后犯错了，可没人拎着拐杖追着你揍了，知道吗？”
厉以陌沉默了好久好久，直到老爷子忍不住又开始咳嗽的时候，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他说：“爷爷，别。”
别走。
老爷子听懂了，笑得不可自抑。
“傻了吧，哪儿有不走的，能拖到现在，我就已经很满意了，看着你这样，我也放心了，等回头见了你爸妈，我也有交待的了，我这辈子，挺好的。”
他虽然儿子早逝，可是他有一个懂事成器的孙子，孙子的孩子也是好的，伶俐可爱，厉家的以后是光明的，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老爷子自觉自己已经把一辈子能教给厉以陌的东西都教了，这个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索性就像往常一样，嫌弃的摆了摆手，说：“行了，在我这儿跪着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你媳妇儿说。”
厉以陌跪着不动，被老爷子用手轻轻的打了一下，故作严厉：“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出去！”
厉以陌粗暴的抬手抹了一下脸，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在他的身后，老爷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心疼。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了老管家和顾清歌，老爷子的脸色又灰败了几分，刚刚撑着跟他们父子几个说话，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这个时候的他，真的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顾清歌知道他有话想叮嘱自己，恭恭敬敬的走到前边，学着厉以陌的样子跪了下来，低着头说：“您有什么话吩咐我的，就说吧。”
大概是看她这么自觉，老爷子乐了，咳嗽着说：“你是……是个聪明的……一直就聪明，所以以后，你要一直这么聪明下去，知道吗？”
顾清歌轻轻的嗯了一声。
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对着一旁的老管家说：“行了，别站着了，把那东西拿过来吧。”
老管家拿着一个密封的文件袋走了过来，递到了顾清歌的手里。
顾清歌接过来，心里有些疑惑。
然后她就听到老爷子说：“以陌父母的事儿，我跟你说过，你应该还记得吧？”
顾清歌轻轻点头。
她不会忘了，秦家才是害得厉以陌没了父母的凶手。
老爷子又说：“这是我这些年搜集到的证据，也在里边留了我的亲笔信，说清楚了当年的一些情况，以陌其实这些年，一直没放弃追查当年的真相，只不过……”
只不过因为老爷子的私心隐瞒，大力抹去了当年的一些痕迹，所以他才会到现在，都依然没查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五年前老爷子亲自处理了秦风跟秦家，可是还是手下留了一些余地，只是把人弄出了这个城市，没有真的要了人的性命。
可是秦家的那些人，当年能为了权势害得厉以陌没了父母，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会不会卷土重来。
所以这些年，老爷子也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只不过他现在要死了，防着这些豺狼的任务，就只能转交给别人了。
思来想去，他觉得顾清歌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因为自己死了以后，除了那两个孩子之外，大概也只有顾清歌这个人，是真心对厉以陌的了。
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也顾不得去擦嘴角的瘀血，低得不能再低地说：“这些证据你拿着，秦家你替他盯着，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你记得劝着他，别太过了，不管怎么说，不能为了别人毁了自己，知道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老爷子还在一心为厉以陌考量，顾清歌眼里的眼泪再也压抑不住，奔流而下。
她只觉得自己捧着那个文件袋的手仿佛千钧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没说话，老爷子却以为她不乐意，提高了声音说：“你记住了！你跟他是夫妻，你们从结婚的那一天起，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以后的每一个坎，你都得陪着他过！所以……咳咳咳……所以，你别想着别的，好好的看着他，替我护着他，知道吗！”
顾清歌闭上了眼睛，声音打颤：“您放心，我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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