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根羽毛
晚饭没吃成。
路上南枫接到了房东的电话,说是让她马上回去,有急事。
街道入口,拐角里面是密集的楼房,楼距之间不足半米,墙壁斑驳,四周电线裸露,地板坑坑洼洼,连路灯都没有,一切行走全靠瞎子摸黑。
逼仄的空间令人窒息。
宁川看着面前残旧的小街默了片刻,问:“你住这里?”
“瞧你那万恶的资本主义嫌弃眼神,压根就不懂我们这些社会底层人民的辛酸!”南枫拽着他的衣袖往里面走,“您老人家一出道就足足红了十二年,拿的酬劳都是七个零起步的,体会过我们这些万年龙套演员的苦吗!有时候一坐一天还不一定有戏拍,一天时间诶,才50块钱,能有块落脚的地儿就不错了,还挑?”
宁川没说什么,侧头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匝电线,看着身前足足比自己矮一个头加一条脖子的女孩鲭鱼般灵活穿梭在各种“陷阱”错杂的巷子里,不禁在心里感叹,长得矮还是有好处的。
南枫停在一栋私人自建房前。
那房子老旧,看起来还有点可疑的倾斜,偶有衣着流痞提着酒瓶子的人经过,神情猥琐地扫荡着那个长相明艳的女孩,脑里想些什么,一览无余。
那人想借酒醉歪歪斜斜地往南枫身上蹭,宁川皱了皱眉,扯了她一把。
南枫踉跄几下站定,“你没事干扯我干吗?”
“……”宁川顿了顿,随手指着地上道,“有蟑螂。”
“蟑螂你也怕?踩死就完了啊!”说罢,她抬脚踩去,还碾了几下。
宁川:“……”
一般娇滴滴的女孩子见到蟑螂老鼠的反应是“啊天哪好可怕!”
南枫是“怕个屁啊一脚踩死不就完了吗!”
她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不怕鬼,不怕蟑螂,嘴皮子伶俐,生命力顽强。
宁川很好奇,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害怕?
走进楼里,南枫伸手去摸一旁的开关,打了好几次,过道还是黑黑的。
“这灯又坏了……房东阿姨也不找人来修修。”南枫嘟囔着,她图便宜租了最顶层,只能摸黑往上走。
由于是自建房,过道漆黑,长长的楼梯窄而陡,上最后一格楼梯的时候,她险些被绊倒。
一只用力的手环在她的手臂上,将她稳稳扶住。
黑暗狭窄的楼道中,她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挑得人心一颤。
南枫觉得脸颊有些发热,默默抽回手,低声道:“谢谢。”
他没说什么,女孩手臂的触感留在手心,她很瘦,瘦得连胳臂都能被一手圈住。
经过漫长的攀爬来到顶层,南枫摸索着想把钥匙插.进锁孔,奈何光线实在太暗,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就在她想去拿手机照明的时候,宁川从她手中接过钥匙说:“我来吧。”
钥匙精准地落入锁孔,啪嗒一声,门开了。
南枫赞叹道:“您技术真好,一杆进洞。”
宁川:“我在黑暗环境也能正常视物。”
“哦~~”南枫点头,又顺手撸了一把他翅膀上的毛,“果然是飞禽类,猫头鹰属相吧?”
宁川:“……”
推开门,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涌入宁川的鼻腔。
他被呛了一下,面色铁青,拧眉问:“你杀人藏尸了?臭成这样。”
“杀人犯法,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南枫把包甩在沙发上,开了灯。
这是一个十几平米的单间,厕所和厨房只有一帘之隔,推开大门往前两步就是床,小小的沙发上堆满了衣服,袜子漫天飞翔,吃剩不知道多少天的泡面桶被堆成了一座小山,成群结队的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
宁川:“……”
南枫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把脏衣服抱了满怀,掀开洗衣机的盖子,一股脑全扔进去,“抱歉抱歉,上个月的衣服忘了洗了。”
宁川:“……你上个月吃剩的泡面也忘了扔吧?”
“没,也就堆了一个礼拜。”南枫泰然自若地说,随手拆开桌上不知道被放了多久的面包袋子,啃了一口,马上呕了出来,“呸,这面包过期了!”
宁川:“……”
他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收缩闪烁了几下,像是一只受惊过度即将断电的灯泡。好一会才从震惊过度中缓过神来,迟疑开口道:“你一个女孩子家……”
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么邋遢的样子……
在男神面前,南枫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她也觉得,自己的狗窝实在是没眼看。
她推着宁川往外走,“那您先出去等等,我收拾收拾,散散味儿,你再进来。”
宁川站在门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一层小楼里,居然住了十一户人。
简易鞋架被堆在每户的门口,拖鞋、高跟鞋、皮鞋、球鞋胡乱地陈放在一起,楼梯口的垃圾桶堆积成山,在逼仄的空间里凝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
她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六年么。宁川想。
一个约莫四五十岁,顶着泡面头的中年妇女风风火火地从他面前经过。
好像是直奔南枫那间屋去的。
宁川侧眸,随之听见妇女尖锐的声音:
“南枫!今天有钱交房租没?”
正在收拾屋子的南枫被吓得一个激灵,平日盛世凌人的气焰在房东阿姨这等现实的威逼下顿时矮了半截。她点了点钱包里的余钱,加上这几天打工攒的,刚好够交。
“这里是之前拖欠的房租,您数数。”南枫递过去。
房东拆开信封看了眼,对她说:“另外,我是来通知你,这个月开始房租要上涨35%,你要续租就现在给钱,不租今晚就搬走,别妨碍我租给别人。”
南枫一愣,“35%?现在就要?”
她哪来这么多钱?刚刚给的已经是她全副身家了。
房东睥睨,“给不起?给不起就别住了,收拾包袱滚蛋。”
哪有这样的啊……
南枫急了,“阿姨,现在大晚上的,我重新找地方住也需要时间,您看就多宽限几天吧……”
房东冷笑一声,态度强硬,“你之后要睡大街还是睡天桥底都跟我没关系,屋主是我,我想怎么收就怎么收,没得商量!”
南枫不吱声了。
确实,这房子是人家的,人家爱怎么疯涨房租纯看人家心情,她不过一个漂泊无依的租客,除了任人宰割,也没别的办法。
她咬住下唇,一时觉得鼻尖有些酸涩,这六年来,她对待每一份工作都很认真,哪怕在片场只是演一个死尸,她也立志要做死得最专业的那个。但她搞不懂,为什么大部分人的人生虽然说不上平步青云,至起码也都有个起起落落,而她的人生,只有落落落落落……
比股票跳水式崩盘还黑。
这到底是为啥?难道她上辈子是黑面神转世的?还是不小心挖谁家祖坟了,得遭这样的霉运?
“阿姨,现在大家生活都不容易,您这么逼一个小姑娘不太好吧?回头人一时想不开,跑上您的天台玩自由落体,传出去您的房子还要租不要了?”
沉润的男声自门外响起,好听得如同春夏时邻居家内悠扬传来的钢琴声。南枫抬眸,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缓步走来。
宁川敛去了身后的羽翼,身上修身得体的正装衬得他气质愈发清雅。身高腿长,是个标准的衣架子。
眸光轻描淡写地扫过女孩呆怔的脸,眼底原有的暗金色消失无踪,一举一动优雅自持,玉般沉稳。
单间里的灯泡明显有些瓦数不足,光线暗暗,却在男人走进来的一瞬,硬是被他身上的光华给辉了一辉。
“你是哪位?”房东还在奇怪,楼下大门明明锁了,刚刚进来的时候也没看到楼道上站了人,他到底从哪进来的?再说了,面前这位男士从衣着和气质就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绝对不会是这栋房子的租客。
过了一会儿,房东回过神来,了然大悟地对南枫道:“哦,是交了个有钱男朋友吧?不要以为把你男朋友找来我就怕你,给不起房租就赶紧给我走人!”
“不是,阿姨,您别误会……”南枫无力地解释。
“我误会什么了?死赖这不走是吧,那就别怪我撵人了!”房东抄起南枫的东西往门外扔。
宁川眉心微蹙,顿时不知哪儿突然吹来一阵妖风,把门“砰”一声砸上。
房东阿姨被吓了一跳。
这里楼间距那么窄,又是这层楼的最里户,平时别说通风了,连阳光都难照进来,怎么会突然刮起这么大的风?
“你……”房东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宁川走到窗台,指了指房屋后面的天井,不咸不淡地开口:“阿姨,您为了多收房租,擅自将房子建筑到别人天井四层楼上,还毁坏了承重墙,这件事对方屋主知道吗?”
“这……”房东支支吾吾起来。
“您这房子从用地、规划、设计、施工统统违反建筑法,属于违法建筑,上法院一告一个准,到时候法院判决下来,您的房屋不仅要面临拆除,还要赔偿屋主一切损失,这可就不是您现在无理涨价的房租能弥补了,您要试试吗?”
“不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房东质疑道。
月色下,男人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淡笑极具魅惑,好看得如同从天而降的妖物:“被您违规毁坏的那栋房子的屋主是我朋友,他目前身居国外无暇顾及,让我来帮忙看看,没想到一来就碰上您了,您说巧不巧?”
这下房东阿姨的脸色变得比吃了屎还难看,现在她一个月靠收房租都能收好几万,要是这件事闹大了,房子被拆还得赔钱,就得不偿失了。
房东立马川剧变脸般地讪笑道:“我看您也是个讲道理的,南枫小姐既然是您的朋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房租就不加了哈,至于您朋友那边……”
“好说。”宁川笑了笑。
房东阿姨灰溜溜地走了。
南枫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问:“对面那房子屋主真是你朋友?”
宁川耸肩,“我随口诓她的。”
南枫啧啧道:“不亏是影帝,演技精湛啊。房东阿姨可是出了名的铁算盘,以往房租少一块钱都要跟你拼命。”
宁川走到她面前,眼神戏谑:“平时不是嘴皮子挺硬吗?怎么刚刚被人一逼就哑巴了?”
南枫丧道:“毕竟寄人篱下吗……现在房子也不好找,便宜的又太偏,这里已经是我能给的房租范围内最好的了。”
想起了什么,南枫奇怪问:“你不是说一般人看不见你吗?怎么刚刚……”
“我可以人形化。”他解释道。
“哦。”南枫了然。
“你打算怎么办?还继续住这儿?”宁川问。
“不然呢?”南枫打开门,把刚刚被房东扔出去的东西捡回来,看着乱七八糟的房子以及镜子里乱七八糟的自己,有些疲惫地坐进沙发里。
他想了想,淡淡开口:“收拾东西,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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