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根羽毛
“这位先生, 你刚刚不是还跟别的女士聊得很开心吗?这会儿怎么想起我啦?”南枫挑了挑眉, 心情不太愉悦地看向面前的人。
“她只是我的服务对象。”宁川说。
“鬼才信你, 你这只香烤猪蹄子招蜂引蝶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醋劲大发的南枫女士根本不想听他此刻说的话。她万般遗憾地扭头在舞池里寻找刚刚被赶跑的男生,叹息道:“哎……还没看清脸呢,好像长得挺帅的, 可惜了……”
宁川早已习惯了南枫拙劣的把戏伎俩,倒也不和她一般计较,只是顺着她的话淡笑回道:“那要不我再去把人给你找回来?”
南枫哼哼,斜他一眼, 不服输地:“好啊。”
他瞧她半会儿, 黑眸清亮如泽, 弯了弯唇角说:“你想的美。”
她忽而心底一触, 微仰头看向他, 他也在看自己, 眼底星光熠熠的, 与她的视线交汇。
嗯……他这句想的美……意思好像有点儿多啊。
还是说又是她想多了?
南枫抿了抿唇,突然感觉有些紧张, 鼓起勇气试探地问:“刚刚……你是以什么身份给我赶桃花?”
“你说……”
宁川刚开口,却被舞池音响猛烈炸开的摇滚乐吞噬了后面的声音。
换了一身亮片露腰小裙装的艾玛再度跳上高台,带着帽子和白色手套,激昂澎湃的声音透过她手里的麦克风传递至四面八方——
“还有5分钟今年即将过去,再这最后的时间里,我将献上Michael Jackson的《billie jean》!请大家举起你们的双手,跟我一起嗨!”
宁川:“……”
经典的音乐声响起, 艾玛在高台上纵情劲歌热舞,配乐轰天响,配合着人潮一浪接一浪尖叫,南枫喊破了喉咙宁川也只能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听不清任何声音。
人群全都蜂蛹至舞池,开始了年终最后盛典的妖魔大乱舞。
南枫被狂舞的人群推了一把,宁川背后被人撞了一下,两人同时像对方倾去,前身踉踉跄跄地贴在一起,变成了面对面拥抱的姿势。
而很不凑巧的是,南枫身后的男人正跳得入迷,销魂一抬臀,撞到宁川的手,硬生生地将宁川的手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宁川:“……”
正在跳舞的男人丝毫没察觉他一手造成的骚操作,沉溺在自己的精彩演出中,奋力摇摆着自己的腰部和臀部,贴着宁川的手扭来扭去,导致他的手也被迫在女孩的臀上揉搓了几下……
南枫:“……”
宁川:“……”
呃……手感很好……很柔软……很有弹性……
不对!
他可是清正廉明心如明镜恪尽职守的死神!
怎么能在心里面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行!
宁川努力把手从人群的缝隙中抽出,握住南枫的肩膀,试图把两人的距离分开一些,谁知南枫背后那位舞王大哥,还没有放弃他精彩绝伦的表演,开始了芭蕾舞者般极致的鞭转,一挥手,将南枫狠狠地推进了他怀里——
女孩身前的两团软肉像被压扁的气球一样撞在他的胸膛上——
宁川突然想起温泉的那一晚,女孩无意脱落的浴衣下乳白细腻的身躯,饱满而丰盈的曲线,此刻只隔了一面薄薄衣料的触感,突地让他口干舌燥起来——
女孩在他怀里满脸羞红地抬起头,好像对他说了什么,但他根本听不见。
南枫提高了一些声音,但还是听不见。最后她干脆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他脖子,把他往自己唇边一拉……
她的嘴唇猝不及防地轻蹭过他的耳朵。
触感柔软,像吻上她时的感觉。宁川觉得自己浑身像被电流窜了一下。
偏偏耳朵是最为敏感的地方。所幸酒吧内灯光闪烁不定,才不至于让她看见他过于通红的耳尖。
“我说……刚刚是你摸我屁股吗?”南枫问。
宁川:“……”
当他大脑飞速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令人窒息的问题时,艾玛声嘶竭力地在舞台上开始了新年倒数——
5!
4!
3!
2!
1!
“新年快乐!”
宁川抱起南枫,身影一闪,便来到了酒吧外。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明橘色的灯光顺着层层叠叠的树梢抖落,斑驳落下。
酒吧内喧嚣鼎沸的人群声隔着玻璃门传出,朦胧恍如隔世。
深黑的天空有明亮星火划过,流星般将黑夜一分为二,随后绽开成花。
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啊,是烟花,好漂亮!”南枫指着夜幕里璀璨的焰火,红的,黄的,紫的,蓝的,斑斓绚烂的光在她的眼底跃跃跳动,她笑着,唇边的梨涡甚至比烟花要更灿烂。
“新年快乐。”宁川对她说。
她转头看他,笑得眉眼弯弯:“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吗?”他问。
南枫拧眉深思了会儿,转转眼珠,笑着对他说:“本来我想说,希望之后的每一年,都能和你一起过,不过算啦。”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等下你又要说我想的美了。”南枫歪歪脑袋,奇怪看他,她觉得今晚的宁川真的很不一样。
宁川把视线从女孩脸上收回,遥遥望向天幕那片历久不息的烟火,很美,却有些短暂。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轻声说:“因为是愿望,所以可以想得美一点。你想要的愿望,我都会为你实现。”
有人从酒吧出来,人群和音乐喧闹的声音夹着风传入南枫的耳朵,她还没听清身边的男人说了些什么,便看见今晚那个与宁川交谈的美丽女人从里面走出。
“咦,是你?”Sarah微微惊讶地看着宁川,转而目光落在他身边女孩的身上,那女孩也同样微微惊讶地看着自己。Sarah笑着说,“我好像出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南枫看看Sarah,又看看宁川。
宁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没有说话,深黑的眼底是旁人读不懂的情绪。
“我叫Sarah。”她对南枫伸出手。
南枫愣了几秒,也递出手去:“你好,我叫南枫。”
Sarah笑了笑,微弯腰靠近南枫,在她耳边对她说:“你们要幸福哦,他很喜欢你。”
南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Sarah耸耸肩,对他们挥挥手:“我走啦,期待下次再见。”
南枫也对她挥挥手。
Sarah伸手在街边拦了一辆的士,开门,坐了进去,对司机说了个地点后,汽车便驶开了。
南枫奇怪看向宁川:“哎,你干吗不跟别人打招呼……”
她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便一把将她带入怀里,南枫想挣扎着抬起头,却被他按住她的脑后,将她牢牢按在他的怀里。
头上传来他喑哑低沉的声音:
“别看。”
“砰——!”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传来一声巨响。
女人坐的的士刚开出十字路口,被侧面冲出的大卡车狠狠撞飞,的士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撞到路边的围栏才停下,地面拖出好几条焦黑的痕迹,车身被撞至变形,冒着火光和浓烟,染血的玻璃碎了满地。
前一秒还与他们谈笑生动的女人,这一刻已经躺在了变形不堪的车身内,一条淌血的手从碎掉的车窗里跌出,毫无气息。
警方很快赶来封锁了现场,肇事司机酒驾,酿成这桩惨案。
南枫看着女人被装进黑色的裹尸袋,抬进车里,地上还残留着一片深红的血迹,刺痛了她的眼睛。
虽然她们只不过一面之缘,但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面前消失的感觉,并不好受。
身旁的男人依旧平静得无波无澜,犹如一池死水,唯一不同的,今晚他主动牵起了她微微发颤的手,柔声对她说:
“走吧。”
警车尖锐的鸣笛声越走越远。
灯影疏离,月色凉薄,衬得男人的面容愈发寡淡。
这样的他,看起来好陌生,好遥远。
许久,南枫迟疑抬头看他,闪烁不定的眼睛像受惊的麋鹿:
“所以……你刚刚说的服务对象,是这个意思?”
宁川没说话,只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哦……对,”南枫恍惚回过神来,回想起他们见面的第一个晚上,他也是平静地看着她,宣告她只剩下两年寿命。
她垂下眼睫,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空的,也许是刚刚那一幕实在太过吓人,她久久无法缓过劲来:
“你能看见别人的死期。”
“嗯。”他淡淡地,望着前方,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
“你的服务对象死了……你不难过吗?好歹也是一条命诶……”南枫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个问题。她在试探些什么,又想向他证明些什么。
“习惯了。”他说,“只是因为能看见,所以有些同情。”
“所以你对我也是同情吗?”
宁川没有回答她。
南枫又问:“那等到我死的时候,你会难过吗?”
宁川依旧没有回答她,只是停了脚步。
天际最后一缕明亮的焰火散去,黑夜重新归于宁静。
四处寂寥无声,只剩浓重的寒风呼啸吹过。
他沉默而沉重地看着她,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牵着她的手,久久没有放开。
半晌,她垂下眼眸,盯着地面上彼此被夜灯拉得斜长的影子,低声问:
“那你能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么?嗯……我只是希望能死得好看一点儿,不是坠楼砸成肉饼之类的,这样起码我在你心里最后一面不至于太难看。”
没等宁川回答,南枫重重地吁出一口气,像是不敢听见答案般扯着他转身往前走:
“算了算了,有时候想想早点死也挺好的,玛丽莲梦露不是说过吗?她只要活到三十岁,那样留给世人的一面永远是最青春美丽的。”
她扭头看他,唇边的笑容依然澄澈,只是平添了几分落寞:
“死神大大,希望以后,你也会偶尔想起我。”
宁川静静跟在女孩身后走着,任由她牵着自己地走在前面,像是在遛一只小狗。
夜很深,这条街道很长,他没有告诉女孩,他透过她的笑脸,看见了一场蔓延无边的大火。
他也没有告诉她,其实在酒吧里,她问他,他是以什么身份给她赶桃花的时候,他想说的是:
“你说是什么身份,那就,是什么身份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酒驾,小心火烛(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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