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根羽毛
夜晚医院的天台凉风徐徐, 拂起面前年轻男子的发丝, 他双手撑在女孩耳侧, 清清的月色晃入他的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淡淡的, 仿佛他刚刚不是惊心动魄地救下了一个女孩,而是随手抱下了一只站在摇摇欲坠的树枝上的流浪小猫。
宁川看着六年前的自己,一瞬间想起了当年自己那些骚操作。
静默无言地捂住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
南枫有些错愕地打量着面前戴着口罩的年轻男子,这男人为什么半夜会跑到天台上, 又为什么半夜戴着一副口罩, 总归不是来医院当贼的吧?
要不就是, 多管闲事的……
喊他哥哥?好像太亲昵了……万一他刚好就是个贼呢, 只是这贼看着比较善良……
南枫在心里琢磨了会儿, 缓缓开口:“这位……同志, 你压着我腿了。”
景闻:“……”
年轻男子从地上站起来, 南枫觉得压在身上的那道黑影沉沉地移走了,她蓦地松了口气, 伸手去摸自己的拐杖,踉跄起身,男子想去扶她,却被她反应灵敏地躲开。
南枫杵着拐杖往天台边缘退了几步,背靠墙沿,抬起一支拐杖戳着年轻男子的方向,神情警惕地说:“你别过来啊。”
她一边说着, 一边笨手笨脚地重新爬回小板凳上,因为拖着一条上了石膏的腿手脚不便,险些摔倒,年轻男子刚想去扶她,却被她恶狠狠地瞪住:
“我不认识你,别多管闲事!”
“等一下,”年轻男子淡淡地说,“你看看我是谁。”
他缓缓摘下脸上的口罩。
强行救下来似乎效果不佳,但是对于他这张全国人民没有几个人不认识的脸,应该还是有点效果的。
只能牺牲下自己的脸使出美男计了。
嗯,应该能行。
然而事情并不像景闻想的那样。
南枫怪异地扫了他一眼,这脸有什么特别吗?
不就是皮肤白了点,脸蛋瘦了点,眉眼好看了点,五官长得精致了点,总体来说气质不错帅得惨绝人寰了点——但是这种时候有必要在意这些事吗??
“是不是看见我,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景闻问她。
“……”南枫嫌弃地皱了皱眉,“你又不是周杰伦,看见你有什么好开心的。”
自尊心受到强烈打击的景闻:“……”
想了想,南枫又万分嫌弃地补了一句:“而且我喜欢汤姆克鲁斯那种肌肉男型,你这样的,我不感兴趣。”
自尊心受到双重打击的景闻:“……”
站在旁处的宁川扶住额头,对于当年白痴的自己,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全TM怪当年公司给他艹的奇怪人设。
对,那个智障不是自己,不是。
南枫转过身,准备继续自己的跳楼大计,听到身后的人突然喊住她:
“等一下!”
“又怎么了?”南枫不耐烦地回头。
景闻:“你、你谈过恋爱吗!”
南枫:“……”
宁川:“……”他当年脑子到底是有多不正常。
南枫半个身体已经趴在围墙外面了,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狐疑看他:“你想干吗?我爸爸说早恋是不对的。”
事实上景闻根本不擅长和女孩子沟通。
就算他演遍了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风流公子哥,骚话情话满天飞的王孙贵族,努力靠背剧本去维持公司给他艹下的人设,但依旧改不了他骨子里那股天生对异性就不太敏感的性格。
他在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只不过恰好脑子里一闪而过,想起不久前某公众号很火的一个投票活动,几千万的女友粉硬生生把他送上了“全红枫市最想和他谈恋爱的男明星”首位。
非常尽力去找话题拖延时间,并且快速在脑海内翻动演过的偶像剧台词的景闻,开启了无限尬聊:
“……人生不谈一场恋爱就死不觉得很遗憾吗?”
被问得一头雾水的南枫:“……我爸只说过拿不到金牌的人生是遗憾的。”
景闻:“……”他顿了顿,努力捕捉重点信息,“什么金牌?”
“跆拳道啊。”
“你还会跆拳道?”
“嗯。”
“很厉害。”景闻一本正经地点头,试图套近乎,“我喜欢会跆拳道的女孩。”
南枫:“……”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她更加迟疑地看他:“我想问一下,你也是住这家医院的吗?”
“是啊。”景闻回。
“住哪层?”
“十六层。”
南枫哦了声,恍然大悟。
住她楼下的,怪不得,精神科的,看来是脑子不太正常。蛮可怜的,年纪轻轻长得还挺好看的一大哥哥,可惜了。
“……有病治病,好好吃药,你还年轻,以后大把风光。”突然调转身份安慰起对方的南枫如是说。
景闻:“……”
南枫转过脸看着脚下高楼,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人瞎扯皮了一阵后,突然又没那么想跳楼了。
唉,大半夜的,她跟个精神病患者叨叨什么劲啊。
“你得的是什么病啊?”南枫同情而好奇地问。
景闻静静看了她几秒,似乎看穿了女孩的心思,他收回目光,酝酿了下情绪,遥遥地看向天空的方向,忽而全身上下被悲伤笼罩,脸上痛苦万分却又隐忍不发,像极了那些伤春怀秋无病呻吟的文艺青年,试图博得女孩更多的同情分:
“抑郁症。”
这语气说的像得了什么末期癌症,刚被医生宣告可以准备好棺材的那种。
宁川看着戏精上身的自己,走到角落,用头撞了下墙。
年轻不懂事,年轻不懂事。
“抑郁症啊……”南枫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没事,我也有,能治好的。”
景闻唇角一勾,牵出几分落寞,神情淡下,自嘲地说:“没有人会喜欢有抑郁症的人,治好了也是谈不到女朋友的,会被人嫌弃。”
如果死神可以自杀,宁川现在可能想直接拿出把刀插死自己。
他彻底想起来他当年干了什么蠢事了。
当年身娇体柔单纯易骗的南枫,显然没料到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看似精神有点毛病的男子是现在娱乐圈里当红的双料影帝,轻而易举就被他骗掉了同情心。她从小板凳走下,安慰地说:
“……别想不开,抑郁症会好的,女朋友也会有的。”
景闻越演越投入,抬起一条腿就往墙外跨,神情悲痛:“没用了,谈不到女朋友了,没人会喜欢我,不能谈恋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别啊!”南枫被吓到,赶紧去拉他的衣服,支支吾吾地,“要、要不你等我两年,等我十八岁成年就可以谈恋爱了……”
景闻回头看了她一眼。
很好,被骗到了。
“……你刚刚不是说你喜欢汤姆克鲁斯?”
“是啊……”南枫懵懵地说,“可阿汤哥有老婆了嘛,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你……”
勉为其难地……
“那就一言为定。我等你长大,你不准死。”景闻收回了所有情绪,从天台边缘上下了,反手扣住面前女孩细细的手腕,牢牢抓住,不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南枫松怔地看着扣住自己手腕的大手,他的掌心温热,手指颀长有力。
景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上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见景闻微微一怔,想喊出他的名字,却被他打断:
“把这个女孩子送回到她的病房。”
逻辑严谨,思维清晰,语调平静,神情寡淡,哪还有点刚刚伤春怀秋文艺青年精神病发的样子?
南枫被保安架着离开了天台,身后年轻好看的男子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直到她快消失在天拐角的时候,南枫猛地反应过来,回头对他喊:
“喂!你刚刚是不是在骗我!”
那夜,她记得很清楚,年轻的男人站在天台月色下,眉目温柔,对她轻轻笑了笑,朦胧恍如隔纱:
“你要努力好起来,我也会的。”
“你要记得,任何时候,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
后来,南枫回到病房,第二天,她才想起,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她顺着十六层精神科的病房一间间去找,却没有找到他。
后来,她有天走在大街上,听见别人收音机里放着一首好听的歌,里面男人的歌声清润如玉,轻轻哼吟,柔转的嗓音织出一曲悱恻的情歌,而那个声音,与她天台上见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如出一辙。
末音落下的时候,他介绍着自己新专辑的名称,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天王景闻。
后来,南枫决心要与过去那个颓废的自己告别,坐进理发店里,要断发明志。
后来,她某次无意间刷微博的时候,看见景闻的专访,听见他说他喜欢黑色长发,外表清纯的女生。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摸着自己被剪到耳朵底下的短发,发觉好像和她根本毫无关系,沮丧了好久。
但那时南枫不知道,当主持人对景闻问出“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的时候,景闻低眉垂目地想了想,忽地想起了医院天台上那个不知姓名的女生,那夜她站在高处,长发被风千丝万缕地吹开,看向他的眼睛里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美好而单纯。
于是,他笑了笑,说出了这个答案。
就黑色长直发吧,看着挺单纯的那种。
宁川回到现在的时空,片场内,女孩蹦蹦跳跳地,笑嘻嘻地和导演讨论着剧本,看起来永远那么有活力。
她没有食言,她真的好了起来。
她已不再是黑色长发,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利落的短发,深亮的棕色,清爽齐耳,像一颗油光瓦亮的小板栗。
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十六岁萌蠢纤弱的孩子,她长大了,甩掉了那种病态的瘦弱感,有了柔韧健康的身姿,还长成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动不动就蹬鼻子上脸地给他挖坑跳。动不动就要亲要抱要睡他。
可是,宁川突然觉得,这一切真好啊。
虽然在后来的六年时间,他被无穷无尽的工作榨干了所有的力气,在每天的疲于奔命之下,渐渐淡忘了天台上那个不过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
他也不曾想过,有人会真的为了他随口而出的一句话,认认真真地在他身后追逐了他六年。
她是不是黑色长直发,是单纯,抑或狡黠,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是她,就好了啊。
女孩余光看见了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旋起一对小梨涡,三步两跳地蹦跶到他面前:
“你去哪啦,一整天都没见着你人。”
“……”
“咦,是傻掉了吗?干吗不说话?”南枫眨了几下眼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突然,她的手被他抓住,他的掌心干燥而炙热,滚烫了她的手腕,下一秒,她便被推至墙角,两面白墙以及男人身高修长的身躯,将她牢牢锁在那一方天地中。
她微微一怔,看着面前的人。
他也正看着自己,目光灼热,清黑的眼底波光潋滟。
“六年前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作者有话要说:川川:自己撩的妹,跪着也要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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