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自己想的

漫天的黄沙之下，眼前都被蒙上了一层土黄色，视线被遮挡，而那抹银色的身影却宛若一道银白色的光。
  在黄沙与天地之间，像是绚烂梦幻的丁达尔效应。
  郁垒淡然若水，手中骤然凝成一道纯白色的光，像是修仙小说之中正道大师兄坚不可摧横扫九州的剑气。
  那道剑气逐渐凝成实体，随后轰然往下劈去——
  “啊——”
  只听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只不过是一瞬间，天地震颤，等到元夕再一次睁开眼，满天的黄沙散去，旱魃女身上插着一把长剑，如同掉落的风筝一样直直地落了下来。
  随着她往下落，空气之间从干旱有了一些水汽。
  海面上涌，潮水袭来，海鸥从死亡走向新生，原本零落的灌木丛起死回生，长出一朵朵新花，一只蝴蝶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轻轻落在凝着露水的花瓣之上，扑闪了一下翅膀。
  旱魃女跪倒在地上，一把剑从前胸贯入，死死地将她方才的傲慢与疯狂钉了下去。
  她低垂着的脑袋，正好面对着郁垒与酆都大帝的方向，像是悔改与伏罪。
  元夕看到了郁垒看似瘦削的身影，银白长发在海风吹拂之下，轻轻地被吹了起来，像是与方才惊心动魄之下没什么两样。
  “你打不过我的。”元夕听见郁垒轻轻地笑了一声，“早些伏罪为好，这次我亲自带你去地狱之中领罚。”
  旱魃女彻底泄了气，三千年了，她还是打不过郁垒，更别说是酆都大帝了。
  但她还是不甘心，她想起三千年之前，在尸山血海之中，酆都大帝那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看向她之时，竟然有些片刻失神。
  那是地府之中至高无上的神明，是法力高强的混沌古神之一，他执掌幽冥，那冰冷的黑色双眸早已看了千万年的生离死别，善恶喜悲，那原本应该是无人可亵渎，万鬼敬仰，高高在上的不惹尘埃的一位神明。
  神是冰冷的机器，世间一切如蝼蚁一般乏善可陈。
  所以，当那样漂亮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之时，又有谁能够拒绝？即便只有片刻失神，也足够让鬼飞蛾扑火，只为那眼神长久地属于她。
  旱魃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即便后来发现酆都大帝待她与其他鬼一样公事公办，没有什么不同的时候，她也在脑内为自己谱写了一段想靠近而又顾忌天地规则不敢靠近的虐心虐恋的情节。
  郁垒转身向酆都大帝告辞，说道，“事情既然已经了结，我便带她下去了。”
  他刚要拿出手腕上缠着的的缚魂锁，突然，绵软干燥的沙地上却被眼泪洇湿了一块。
  “所以当时你为什么要那样看我？”旱魃声音有些呜咽，像是悲伤到了极点，却孤注一掷地想要寻求一个结果。
  直播间的镜头之下，几十万观众同样听到了这一声带着哀求的微弱的问话。
  【桑桑是命：我突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她一直觉得自己和酆都大帝是两情相悦，就像白无常说的那样，现在她得知了残酷的真相……好吧跟我一样，我也经常幻想男神爱上我，并且希望这一切变成现实……】
  【春三月：她有什么好同情的？我刚刚百度了一下，三千年前，旱魃现于北方，连年不雨，饿殍无数，百姓易子而食。如果这直播间的一切是真的，那她现在更是因为一点点私情就逃往人间，你没看刚才，大海的河床都露出来了，她逃到人间会害死多少无辜的生命啊！她哪里可怜了，到时候可怜的就是人间了！】
  【我是恋爱脑：旱魃又做错了什么？要是一开始酆都大帝就和她说清楚，她不就不这样了，她就是最可怜的！】
  ……
  弹幕吵吵嚷嚷，吵成了一团，元夕看到观众们杠了起来，不禁有些头疼。
  酆都大帝神色不改，面上没有一丝异样，在他面前，众生都没有差别。
  “我已然说过，你长得很像是我的一位故人。”
  只是那位故人是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看到旱魃的脸的时候，有一丝熟悉感。
  酆都大帝皱了皱眉，接着说道，“况且，在当时我就已经与你说清楚，与你从未有瓜葛。由于我的疏忽，我已自罚神罚三十。”
  神罚更在平常的天雷劫罚，地狱刑罚之上，元夕看过相关的地府记载，平常犯了大错的神仙都会受到这种处罚，据说当时由于某位神仙由于疏忽导致妖物为祸人间，害的人间两百人殒命，也才罚了十鞭，就差点因此失去仙骨仙命呜呼。酆都大帝罚自己三十，可以说最自己很严格了。
  看来酆都大帝有很强的自我管理能力，元夕不由得想起那个狗狗叼着绳子的表情包，差点不合时宜地笑了。
  旱魃不说话了。
  归根究底，还是她的错。
  酆都大帝从来没有说过，后来他查过人间受旱而死的名录，发现旱魃是盗取了某位姑娘的脸，安在了自己身上，后来那位姑娘转世何处，他并没有刻意去寻找。
  旱魃罪大恶极，要不是酆都大帝此次用神力护着这片区域，旱魃刚才那一怒，足以让这里方圆千里突发干旱，不知道多少人又要因此殒命。

  郁垒自始至终都带着那抹淡淡的微笑，见旱魃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便带着她去往地府。
  酆都大帝的伞轻轻一动，这里的神力庇护顷刻消散。
  “走吧。”
  他看向一边若有所思的元夕。
  就在他拿着伞抬脚就要走之时，元夕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袖。
  酆都大帝垂眸低头看去。
  元夕低着头，柔顺的发顶看起来很柔软。
  元夕咬了咬牙，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你说，你看到旱魃的脸时候，觉得有一丝熟悉感，那我呢？”元夕捂住了自己的脸，“我和她长得很像，我也是因为这张脸才成为地府的改革官，受到您垂青吗？”
  她的眼睛好像含着一汪秋水，潋滟有神，波光动人。
  “不是。”酆都大帝声音寡淡，“你是生死簿选中的，并非是我。”
  元夕摇了摇头，“我是说，来地府对我颇有照拂。”
  “有吗？”酆都大帝抬起脚，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你从哪里听说的？”
  场景转换，元夕一眨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荒凉无物的地府，酆都大帝也恢复成了一身绣着繁复花纹的黑袍。
  元夕追了上去，“我自己想的。”
  在元夕回到地府的瞬间，直播间陷入一秒钟的黑暗。
  视角转换，直播间又回到了最初的元夕第一视角，直播间的导语也变成了，“直击地府建设。”
  弹幕感叹直播间特效的神奇，强大的特效师和地府的落后简直格格不入！
  【阿呼呼：我记起来了！当时考场外小美女火的时候，我还特意下载了下来，现在就去找旧手机拿来看看！】
  这条弹幕在蹭蹭刷过去的弹幕之中并不显眼，很快就被淹没。
  阳间。
  女孩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那个保存已久的视频，视频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了，虽然那个时候这个美女小火了一把，但是因为她太过低调，并没有想要成为网红的意思，后来偷拍的人也把视频删掉，这件事很快就如同过江之鲫一样被人们忘在脑后。
  在这个信息更新迭代飞快的社会，更何况那是五六年的视频，一般人根本不会记得当时那个小美女。
  但是因为保存下来当做努力方向学了很久，所以她很有印象。
  女孩半夜从坐在安静的杂物间内，手机已经三四年没用，不仅没电，而且启动速度非常慢，像是苟延残喘的老狗，许久，终于开机。
  女孩整个人都紧张地有些发抖。
  如果是她记错了，那么这件事不了了之。
  但是如果当时的小美女真的就是主播，那又是什么结果呢？这件事代表着什么，是那个女孩进了娱乐圈拍综艺去了，还是……地府真的存在？
  女孩思绪混乱。
  女孩忐忑激动地点开相册的图标，好久才找到了那个视频。
  “看看我在等考试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天呢，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
  带着嘈杂的声音，屏幕之中，女孩穿着葱青色的短裙，手里拿着一张纸，很认真地在靠前复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从繁冗的复杂资料之中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
  杏眼含水，灵动清澈，白玉无瑕的脸上尚且还有一些青涩的学生气，一副懵懂疑惑的样子，似乎反应过来别人在看她，细白的皮肤漫上一丝粉色，眼波潋滟，随即又转过了头。
  当时就是这个回眸和脸红的神色，迷倒了万千网友，要不是后来很快把视频删了，恐怕当年就能成为现象级的网红。
  女孩越看脸却越白。
  ……视频之中的小美女，长相身形都与地府直播间主播一模一样！不仅是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甚至连衣服的颜色，都如出一辙！
  到底是进了娱乐圈打了这份工，还是……
  女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颤，胳膊上汗毛倒竖，起了鸡皮疙瘩。
  她想了想，将旧手机的视频传到手机之中，随即打开了发布视频的选项。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年很火的这个小美女，没有人觉得和地府直播间主播很像吗……”
  确认发布，视频发布成功。
  女孩忐忑地关上了手机。
  ……
  地府，元夕抱着胳膊看着眼前嘴角叼着花，将她拦在办公室门口的鬼。
  那鬼正是那天被刷下去的2号，不知道怎么就来了元夕在节目组的办公室，非常霸道地将她禁锢在墙和他之中，甚至还wink了一下。
  “我就知道改革官对我念念不忘，我始终都记得但是你看向的第一眼，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追我的机会。”
  男鬼的声音正是时下流行的气泡音，低沉而有力，感觉加一下油门就能跑起来。
  元夕还以为时新鬼的报复，才让老鬼们不是油腻就是精神小伙，没想到，这只鬼竟然不是演的，而是真的就是这种鬼！
  “你要给我机会？”
  元夕指了指自己。
  “对，虽然很难相信，不过看在你当时盯着我足足看了五分二十一秒的份上，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怎么样，是不是高兴坏了？不过，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你嫁给我的要求，要知道，我在地府有无数恋慕者，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而已。”

  男鬼的眼神自以为魅惑，实则眼睛凹得都要抽筋了。
  可恶，他竟该死的自信！
  元夕拍掉了他的猪蹄，上下扫了他一眼，十分不屑道，比他还自信，“就凭你？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不好意思，生前追过彭于晏郭富城刘德华，后来追过酆都大帝，你？连他们的脚趾盖都比不上，你哪里来的自信？”
  男鬼僵住了。
  追过又不算得到！
  可恶，这该死的女人，竟然该死的自信！
  男鬼顿时不明觉厉，自愧不如！
  “你，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分明是我看不上你！作为一个改革官，我还以为你和其他朝秦暮楚的女鬼不同，没想到你也一样！”
  元夕呵呵一声，宛若一个滑溜溜的泥鳅一样从他的桎梏之中钻了出来，“你才水性杨花，你全家都水性杨花。”
  男鬼被挑起怒火，刚要发作。
  元夕转过身，手中捏了一个法诀，转身就朝着男鬼扔了过去。
  男鬼：“！”
  男鬼下一秒就被元夕定在了原地！甚至壁咚的动作都保持着原来的形状！
  元夕拍了拍手，“正好，这几天正在学习法诀的使用，你就在这待着吧，什么时候法诀失效，什么时候走。”
  男鬼：！
  他努力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挣扎的可能，整只鬼那都动不了，只有眼睛能动。
  元夕优哉游哉地准备走了。
  托旱魃的福，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弱了，原本只想要做一个文官，没想到在地府任职还需要武官的身体素质。
  从人间回来之后，她就向酆都大帝提出了学习法诀的运用，下次遇到旱魃这种不讲道理直接绑架的鬼，也有点自保能力。
  普信鬼刚好撞在了枪口上，元夕刚刚学会一点，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
  ——
  现代好男人101选秀节目第二次海选正式开始。
  元夕坐在主评委席，看着台上吹拉弹唱，唱跳表演，厨艺保安，样样俱全的男鬼们。顿时感到无比欣慰，都是一群可造之材！
  比起第一轮的海选，这一次的海选多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在表演才艺突出自己的特长之外，评委还要随机抽出一个问题问男鬼们。
  问题都是关于好男人的紧急反应的，毕竟这个节目的名字就叫做《现代好男人》，为了符合题意，元夕在女鬼们之中征集了一千道问题随机问答。
  男鬼们能够通过这次海选，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要占七成的比例！
  众鬼云集，海选现场，众鬼十分紧张！经过连续三天的培训，现在，众鬼没有不觉得自己不是好男鬼的！
  都很好，很有精神！
  他们表情骄傲，胸有成竹，从容淡定地走向了考场……不，海选现场！
  元夕不由得被众鬼的自信带动，她从一叠卡片之中抽出一道题。
  “请问，因为你的错误，在你和女友吵架之后，半夜，女友给你发来了一千字的小作文，表示虽然你错了但是只要你改她还是愿意原谅你。此时，你选择——”
  “A.不知道怎么回答，先睡觉吧。B.你太困了，于是你说一声晚安，然后睡了。”
  “C.你指出其中一个错字，说这个字写错了。D.你觉得太烦了，决定分手！”
  “答案不唯一，请问你选择哪个？”
  台上的鬼露出邪魅一笑，“我在大润发杀了三十年鱼，现在我的心比鱼骨头还要清楚！这答案明显送分题，我选择——”
  “我选C！女朋友把字写错了，就不算是做错了吗，现在我们都是做错的人，抹平了！”
  元夕冷漠：“错。”
  观众们：“……”
  【悠悠小路：你脑子真的清楚吗？1号，这个时候你揪错字了？你怎么不去编新华大字典！】
  【祈愿小依平安：兄弟你还是段位太低了，这里面哪有正确答案？选哪个都是错的，别犹豫，哄，赶紧哄！道歉，认错！不然等老婆真跑了你就等着哭吧！别问我怎么知道的，现在我已经被女朋友教育地比好男人还要好男人了！】
  元夕抽出第二个问题。
  “请问，你和女朋友是异地恋，公司的女同事明知如此，还是一直叫你哥哥，天天肢体碰触，并且邀请你单独吃饭喝酒，坐你的副驾，你答不答应？”
  “A.严词拒绝，我有女朋友，能够经得住诱惑！”
  “B.立刻答应，不就是吃饭喝酒顺风车，女朋友不知道就好了！”
  “C.周末把女朋友一起叫过来玩，她不是拆散我们，是为了加入我们！”
  “D.犹豫一下再答应，毕竟男人也要矜持一下。”
  有了1号的前车之鉴，2号稳重了许多，他仔细看了看每个选项，坚定道，“D，前几天老师教了，男人也要矜持！”
  元夕冷漠：“错。”
  弹幕比选秀的男鬼们还要认真，一个个做出了选择并且说明理由。
  【超萌小甜甜：哈哈哈我草，这都是什么选项。矜持了但没完全矜持。】

  【理智请你理智：先犹豫一下，再愉快答应，然后让她保密不要让女朋友知道！】
  【叫啥来着：楼上标准错误答案，别学谢谢。】
  ……
  “第三个问题，请问，半夜，你的女朋友突然肚子剧痛，让你帮忙叫救护车，这个时候，正是你和好兄弟们的游戏晋级赛，你该怎么选择？”
  “A.游戏和兄弟重要，我要打晋级赛，女朋友自己也可以叫救护车。”
  “B.好纠结，先打完这把游戏再说吧。”
  “C.女朋友重要，马上关掉游戏，然后叫救护车。”
  “D.离家出走，这样就不用给女朋友叫救……”
  3号举手示意，“不用说了。”
  元夕眼睛一亮，都学会抢答了！
  3号是个棕色头发的帅哥，他微微一笑，势在必得，“我都不选。”
  “首先，本人没有玩游戏的爱好。其次，女朋友有异常，我作为共同居住的男朋友应该是最先察觉的，而且我有车，我会送她去离家近的最好的医院。最后，如果非要我在打游戏的话，我会先和朋友说声抱歉，然后叫救护车，并且在其中一定对女朋友细心照顾，给她最好最有安全感的体验。如果我的朋友执意这个时候拦住我，那他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元夕眼睛一亮，“满分！”
  观众们的眼睛也亮了，终于有一个正确答案了！而且，这个男的长相真的很加分！
  3号得到全票通过，高分入选。
  台下的众鬼们嫉妒地面目全非，咬牙切齿，可恶，就显着你是好男人了！死绿茶！看剑！最讨厌你们这种臭显摆了！
  有了3号的前车之鉴，众鬼悟了！
  怪不得他们过不了，原来是因为他们只是选了选项，而没有自由发挥！所以只要他们也自由发挥，他们也能高分通过！
  4号思考了一下，小脑袋瓜想到了绝妙的好点子，随即信心满满地上了台。
  有了三号，元夕觉得这群鬼还是未来可期的，她看向4号的目光慈爱了许多，“请问，在公司里你受到了交好的同事背叛，被上司臭骂了一顿，你的心情非常不好，回家之后，老婆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你选择——”
  “A.什么都不说，生闷气发大火，让她猜！”
  “B.男子汉大丈夫什么事都自己扛，吊死在家里让所有人后悔！”
  “C.告诉妻子在公司的难处，在妻子的开导之下你向老板道歉，终于保住了工作。”
  “D.工作有什么好的，辞职让老婆养！”
  4号露出神秘一笑，胸有成竹。
  “我全都不选。我根本不会交女朋友！我也不要上班！我就要在忘川游泳，我要做忘川最靓的崽，没有同事也没有上司，更没有女朋友，我就是全地府最好的男鬼！”
  元夕：“……”
  观众们：“……”
  啊？
  你都学会举一反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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