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58、醒起
东宁市开发区华前大厦。
十层一号会议室,华前集团第一次债权人会议。
东宁市中法、东宁市国资委、银保监会南江监管局、东宁市政府相关部门,派出破产清算组代表与会。主责会计师、审计师、律师、资产评估机构代表列席。
已向法院提出债权申报的机构债权人,各自委托代理人出席。这部分机构债权人,除了持有华前债券的金融机构外,还有华前欠款的供应商。
除此之外,还有员工债权人代表。他们代表着华前欠薪的高管,普通职工与合同工。
排名前二十的债权人代表,组成债权人委员会。他们与政府法院领导、破产清算组领导,以及华前董事会没来得及逃到海外的董事一道,围着会议室的中央圆桌坐了三转。其他工作人员坐在外围。偌大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
陆国岑在靠近主席台的位置落座。他的身边坐着东宁市国资委的领导。陆国岑跟那位领导小声交谈,显得十分热络。
项天歌在圆桌尽头落座,远离主席台。这一端坐着的并不是债权人,而是华前管理层。项天歌的位置被安排在这里,说明他的身份并不是华前债权人——施万只是小规模一般债权人——而是华前董事。
施万入主新锐后,项天歌代替薄清波,成为新锐董事长,同时也被强行拉入华前董事会。理由显而易见。给一个华前董事的身份,他就必须对华前的破产担责。
因此,给项天歌一个圆桌边的位置,是为了强调他的债务人身份——他将是这场债权人会议,最大的追债对象。
项天歌对自己的处境有清醒的认识。他一言不发地静坐,愁眉深锁。
房志强与房文英都去美国治病,华前集团群龙无首。华前董事会那几个老董事,一个个老眼昏花,只能盼项天歌做主。
但项天歌显然无意插手华前事务。华前高管来打招呼,他一概冷脸。
圆桌另一侧,陆国岑与政府机关领导谈笑风生,又与桌前的机构债权人代表一一握手。
十点正,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议程第一项,选举债权人会议主席。
债权人会议主席,通常由有表决权的债权人,在第一次债权人会议上投票产生。债权人会议主席的职责,包括召集召开债权人会议,监督决议执行,参与破产清算组工作。他在破产清算工作中代表债权人的集体利益,对整个破产流程,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参与主席竞选的机构代表并不多。除了两家金融机构代表,剩下的就是先锋。
先锋董事长陆国岑发表讲话。
“……先锋与华前的联系由来已久。在过去二十多年的房地产开发事业中,先锋与华前有竞争也有合作;而在新时代房企转型的过程中,先锋与华前一样走在前列。华前经历的阵痛,我们感同身受……
“先锋很早便以债权的形式投资华前,两家公司共同合作开发的项目很多。没有哪家公司,比先锋更了解华前的经营状况与业务模式。只有先锋,能帮助华前实现涅槃重生!
“先锋不仅是华前一贯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华前集团最大的债权人。在华前破产之前,先锋也表达了战略投资华前的意向。虽然在当时没有达成协议,但先锋投资华前的愿望并没有改变。
“从业务角度看,先锋与华前的合作最为深刻,对华前的业务模式最为了解。从债权角度说,先锋也是华前最大的债权人。无论从华前的角度看,还是从维护债权人利益的角度来看,先锋都是最合适的债权人会议主席……”
东宁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一审判庭。
备受关注的新锐股权纠纷案,在此开庭。
审判席东侧是原告席,坐着先锋的委托代理人。两位来自顶级律所的律师。
审判席西侧有两个席位。被告席坐着华前与施万的委托代理人,一位是代理华前的律师,另一位是宋清。还有一个席位,是第三人席。坐着史顾仁。代表新锐。
旁听席人满为患。此案不涉密,公开审理。大批媒体闻风而来。如果不是法庭纪律不允许,大概会有记者架起摄像机。
审判长仍然是那位架着金边眼镜、塌着鼻梁的秃头法官。他的发际线,比上一回开庭时,仿佛又退了两公分。
新锐股权案牵涉甚大。身在法院,审判长当然清楚,东宁城的另一边,华前大厦里的那些债权人,都在等着新锐案的结果。
大案看政治,中案看影响。新锐股权纠纷,牵涉到南江省最大的两家地产公司,华前破产则关涉华东华南一大批金融机构。要是当真只考虑影响,就必须把新锐股权判还给华前——还有什么,比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维持社会稳定更重要的呢?
对于大多数大案而言,结果早已明确,庭审不过是走流程。
合议庭三位审判员,神色凝重,正襟危坐。
审判长宣布开庭。核对双方代理人信息。
原告方宣读起诉状。
“……先锋集团于2018年9月12日同华前集团签订债权投资相关协议,双方约定先锋集团向华前集团注资200亿元人民币,以协助华前偿还数笔到期企业债。协议中明确约定,华前集团以其12的集团股权,以及26的新锐汽车股权作为担保。先锋向华前依约注资后,华前集团并未冻结相应股权。目前华前集团已经法院批准实行破产,华前集团理应转让相应担保股权,以偿还先锋集团相关债务。考虑到新锐股价目前已跌破担保时的最低估价,华前应将其原本持有的全部新锐股权进行转让……
“……施万新能源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施万),在明知华前与先锋已有约定的情况下,仍通过种种手段,与华前集团强行签订关于新锐股权的转让协议。我们认为这是不合法的。施万与华前之间的股权转让协议,晚于先锋与华前之间的约定。对新锐股权的处置,应该以更早的协议为标准……
“……此外,施万还通过诱诈、哄骗等种种非法手段,从新锐其他股东手中获得股权,从实际上掌握了对新锐汽车的控制权……
“综上所述,施万与华前签订的新锐股权转让协议是无效的,施万对新锐汽车不具有控制权。我方要求,被告施万新能源集团有限公司,应将其所持有的、受让自华前集团的,26的新锐股权,转让给先锋集团;第三人新锐汽车,应召开股东会议,按照股权比例,就公司的实际控制权做出新的规定……”
东宁市某私立医院。
特殊看护病房。
曲项醒得猝不及防。
没有任何预兆,她感觉到光。头昏昏沉沉,意识在清醒与昏睡的边缘。
曲项努力地睁开眼。花了一点时间适应光线。几分钟过去,她意识到自己是在一间单人病房里。
曲项扶着床,慢吞吞地坐起,摘掉呼吸面罩。她浑身麻木。又花费几分钟,才找回肢体的知觉。
她坐起来,四下张望。
病房豪华,是五星酒店的规格。但床边的监测仪在有节律地跳动。曲项艰难地回忆,自己为什么会在一间医院里。
回忆忽然之间,全部苏醒。华前的窘境,新锐的危机。咄咄逼人的对手。奚落嘲笑,对她指指点点的路人。
大量的画面,声音。空旷的舞台与刺目的光线。拥挤的人群与飞溅的碎片。救护车尖锐的鸣笛,还在耳畔的,一声接一声的焦急呼唤。
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但她停滞太久的大脑,并不能接受短时间内回忆的疯狂涌入。她觉得头顶有根筋,在一下一下地抽疼。
伴随着头疼,一切感觉都恢复了。她感觉到腿部的麻痹,手臂的滞涩,腹中的饥饿……
还有胸口。胸口空落落的疼。
眼泪不自觉地滑下来。有一刻,她情愿自己回到昏睡中。
曲项在床头,一动不动地坐了会儿。
病房整洁干净,一无所有。连双拖鞋也没给她留。
她睡了多久,连自己也不知道。但她很快就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一间豪华的病房里。
她的银行卡早被冻结了。她付不起房费。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项天歌把她放在这里——关在这里。
而一想起这个名字,她脑海中所有杂念都消失不见。只剩一个清清楚楚的念头。
逃。她要逃离。
这时走廊上响起脚步声。还有谈话声。
曲项立刻躺回去,罩上面罩,闭上眼睛。
是两个年轻女人。查房的小护士。她们熟练地检查仪器,掀开被子,从她胳膊上抽血,还有替她更换裆间的尿片。
曲项有些恼火。但她忍着,一动不动。
两个护士在交谈。
“今天心律好像有点波动……”一个护士说,“要紧吗?要叫医生来看看吗?”
“这点波动不算什么吧。”另一个护士声音有些不耐烦,她的心情并不很好,动作也不温和。更换尿片时,她长长的指甲刺痛了曲项的肌肤。
她换完尿片,帮曲项把裤子穿回去。却又掀开了她的上衣。
“倒是这个。你觉不觉得,这女的肚子……”
另一个护士凑过来看。
“哟,不小。”她在曲项肚子上摸了一把,“都是肥肉。”
曲项差点气得坐起来。
又一只手伸过来,摸曲项肚子。
“话说,人昏过去,例假会停吗?”换尿片的护士说,“三个月了,我给她换尿片,没看她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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