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65、应援
张红到公安局接项天歌，被告知他已离开。
给项天歌打电话。回应对方已关机。
张红耐着性子给他编辑信息：“曲项出事，你心情不好我很理解。但现在，华前债权纠纷还没解决，新锐重组才进行一半，施万日常经营你也没跟我做交接。你不能现在玩消失你懂吗！！！”
但她那三个感叹号，就发了个寂寞。
等了两小时，没有回复。“保卫新锐工作组”的一干人，蹲在指控中心的会议室里，除了着急毫无办法。他们本来在商量怎么帮项天歌洗脱嫌疑。现在，嫌疑没了，人也没了。
张红给胖胡去电话。胖胡是项天歌的司机，本应知道他行程。
“他没找过我。”
张红急了：“他没找你，没找秘书。没来公司，也没回家。那他干嘛了？看破红尘出家了？”
胖胡问：“你去他家看了？”
“打家里座机，没人啊。”
“你等着，我去老板家里看一下。”
胖胡有项天歌新宅的钥匙。之前曲项在时，他时不时上门送果蔬日用。
过二十分钟，胖胡来电话，“家里没人，车也没在。”
张红恼火不已。先锋和华前出事，施万脱不了干系。媒体把门槛踩烂，施万总部如一锅乱粥。更别提临近年关，各种总结汇报、计划预算都等审批。张红应付得焦头烂额。正主倒好，捅了先锋这个大马蜂窝，捅完直接消失？？
杀人的心都有。
“这样吧，”张红忍住一腔怒火，“你把项天歌房子烧了。看他出不出来。”
胖胡赔笑，“张总您别生气。他车库没车，肯定开出去了。他那辆车，是整车部的模型车，装了公司的芯片的。你让整车部的同事查一查，就知道他去了哪。“
张红带着一帮人，火急火燎奔向研发中心。
结果研发部门的老干事，给本公司的总裁本人，科普了半天公司的审批流程。
“前进十一是试验车型，属于公司机密。要调取前进十一的定位，要在oa上提交调取申请，要整车部、研发中心、总办会领导依次审批；因为是董事长的座驾，还要他本人亲自审……”
张红揪住老干事的脖子：“审批你个头。项天歌不会在紧急关头玩消失。他现在不回电话不回短信，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回不了。他把先锋的老板直接骂死了，把华前的账全抖出来了。现在先锋的人要整他，华前的人更不会放过他。你还在这跟我整流程。等你整完，尸体都凉了！”
周三更上前帮腔，“擦亮你的眼镜看清楚啊老头。普通员工才要流程，领导要什么流程！”
阿娇和阿飒都不废话，登上研发中心的系统，逼着老干事给了权限。
地图上红点闪烁。定位很快出来了。
北山……安乐寺。
张红一傻，“真的……出家了？”
保卫新锐工作组连夜召开紧急工作会议。
“要我说，咱们就别蹚这趟浑水了吧，”周三更叨叨，“咱们老板是吧，也确实是情路坎坷。一见老板终身误，一个两个都不活了。要是我我也受不了啊！大的小的，一个跳楼一个撞墙。遭受打击太大，一朝看破红尘，决定从此青灯古佛……”
张红瞪他一眼。周三更立刻噤声。
“一个要出家的人，出家前还关心年度经营计划？”周通将电脑连上投影。屏幕上是项天歌进局子前一天给周通回的邮件，内容是对年度计划的改进意见。从观点到数据，都见深思熟虑。
宋清也点头，“玩消失不是大老板的风格。就算他想找地方冷静，也不会不打招呼的。”
程新是新加入的。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程新说，“老板是不是发现了华前跟先锋的什么事情，所以自己去调查。他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就没有告诉别人。”
张红点头，“这的确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那我们怎么办呢？”阿娇问，“在这里等天亮，还是主动出击？”
阿飒：“当然主动出击！”
阿娇：“可是老板都没跟我们说。显然不想不我们插手。”
宋清：“就怕他是没机会跟我们说。”
胖胡忽然吞吞吐吐，“以前我给老板开车，也去过安乐寺……”
阿飒很好奇，“啊？他早就信佛了吗？”
“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跟他见过安乐寺的师范师傅……就是以前东宁师大的那个教授……”
张红一凛，“陈思范？”
阿娇不明所以，“陈思范是谁？”
“不是个好东西！那货还没枪毙？”周通一听，脸色变了，“妈的，不早说。还等什么。我叫几个工厂的弟兄，赶紧的抄家伙，上山找人吧！”
周三更说，“哎呀，那可弄明白了。搞不好就是陈思范和他背后那个主子，在庙里扮大神。”
阿飒说：“那还等什么？我们报警，让警察把那个庙围起来呀。”
“如果有证据证明陈思范在捣鬼，项天歌为什么自己不报警？”张红说，“要找华前的阴阳账，可能这就是机会。老板没报警，我们也不能报警。”
周通没好气，“那怎么办？就在这干等？”
张红略一思索，下定决心，“我跟胡叔走一趟。”
周通说：“那也必须算我一个。”
阿娇和阿飒异口同声，“我也去！”
周三更打哈哈：“那你们去，我就替你们留守大本营哈。”
张红：“不行，太危险。你们都在这儿呆着，胖胡周三更跟我走。”
周三更：“对，太危险……不是，我风湿关节炎呢，我去不是给您添乱吗张老师……”
张红笑眯眯，“你机灵得很，不会给我添乱的。”
周三更：“呵呵，呵呵，主要是我确实没什么才能……”
张红：“可不是。我看你平时都闲着，拿元老级别的工资好歹做点贡献呗。”
周三更把程新推上来，“领导啊，我的命不值钱，程新才值钱呢！程新人灵光，手脚又勤快，他去肯定能帮上忙。”
张红：“那可不是。他比你值钱多了，得留着服务公司。”
“我说你们干什么啊，去个破庙又不是叫你上刀山，”周通不耐烦，“别蘑菇了。要走就走。”
一伙人还在争论不休。
张红苦口婆心：“施万的核心人物都在这儿了。我不能拿施万的前途冒险。胖胡、周三更跟我去，其他人别动了。”
楼下忽然传来两声鸣笛，如夜莺清脆而嘹亮。
张红望向窗外。只见研发中心门口，两部华丽的轿车。车头大灯投出耀眼的光束，划破夜幕，投向远方。
阿娇大笑着，从驾驶舱中探出头，朝张红挥着手，“新锐的设计，施万的电池，流星e5的电机——不下来试试吗？”
曲项站在甲板上，任由海风拍打她的脸。
冬日的东海再无平和和惬意。海风是呼啸的，海浪是汹涌的。那一下一下拍在脸上的，是冰凉刺骨的。
她从日出站到日西斜。她反复问自己一个问题。
——这就是我的结局吗？
以这样一个失败者、逃亡者、背叛者的身份。以这样默然无声的、不加抗辩的、顺从和认命的姿态。
她的人生，有许多次踏上新的旅程。并不是每一段旅程都有一个胜利的终点。每一次的奔赴前程，她孤独过，遗憾过，迷失过，唯独没有后悔过。
可是，这一段旅程，她刚刚出发，就后悔了。
她对着日出站到日落，站到四肢麻木。
曲项捂着肚子，在甲板上蹲下来。
如果她腹中当真有个生命，她要让他一出生就流浪吗？
她要让他一落地就背井离乡，一出生就没有家吗？
以后，她的后半生，每一次半夜醒来，她面对自己日渐老去的模样问自己你后悔吗——她要怎么回答？
以后，她腹中的孩子长大，每一次问她妈妈，为什么你想家却不可以回家——她又要怎么回答？
被嘲笑，被指责，被围攻或者被忘记，那都不是她最害怕的。当她趾高气昂，大杀四方，冒充东方教主称霸武林的时候，她哪里怕过？
她最怕的，是从此不敢面对了啊。
双眼涌起热泪。胸膛心跳如鼓。
不，不行。她不能就这样离开。
新锐的未来从来不在美国。
事已至此，她早看清。美国人不会把真正的技术给中国。
中国的劳工，中国的技术，还有中国广阔的市场，那才是新锐真正的倚仗。
她并不了解华前与新锐的真正交易，也不清楚新锐美国在做什么事情。关于新锐的真相，她被蒙在鼓里。
可是愚钝如她，也能看到，新锐从初生伊始，便生存在资本的漩涡中，它被各方利益挟持着，被种种势力左右着，被一次次推向不可控的方向。
无论那真相是什么，她都必须去面对。
新锐有此局面，企业的经营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新锐由她一手缔造。如果要清算，也当是由她。
言念及此，再无疑惑。
曲项冲下甲板，到货舱去找船员。
“停船。我要回去。”
“我们很抱歉，小姐。不可能再回头。”
“那就给我一条救生艇。我自己回去。”
曲项把身上的现金拿出来。
她如愿搭上了返程的小船。
救生艇载着曲项，朝着陆地所在的方向，迎风返航。
曲项回到码头。
她身上已经没有钱了。
她饿得饥肠辘辘，就跟码头上的餐馆老板要饭。
吃剩饭熬过一顿。她揪住一个货车司机，“送我回城里，到了我给你一千。”
那司机尽情嘲笑。
好在她会东宁话，总算说服司机送她回城。
她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也许到这一步，去哪里已经不重要。留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货车载着她奔上回程。那时日下西山，天已夜了。
北山好几重。货车沿着盘山公路，到了某一座山峰的山顶。
将近山顶的路段，旁边有两辆跑车驶过。
那段路极其荒凉，入夜根本看不到车。忽然与两辆跑车迎面相遇，便忍不住探身出去多看了眼。
便是这多看的一眼，曲项一下子怔住了。
前面那辆车已经驶远了，而后面那辆竟然是——
黑红交错的车身，激进的线条，网状的电镀格栅，蝴蝶形车门和飞起的翼子板——那是她自己的设计。
新锐x9。
却出现在这样的荒郊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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