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卖
酸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丧尸和野兽的吼叫一声高过一声。
第七鱼拢了拢被子。她知道自己应该睡觉,可是饿到痉挛的食道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这个小队里,她几乎承担了所有的累活脏活,可是养母却只肯给她两个小饼子吃,拳头大小的杂粮玉米饼不是一顿两个,而是一天只有两个。
末世前她连小手绢都没自己洗过,现在每天的工作压得头昏脑涨,两个小饼子怎么可能填得满空虚的脾胃。
隔壁隐隐约约传来了泡面的味道——
一块五一包的康师傅泡面,用的还是冷水,根本发不起来,这种在过去被他们弃若敝屣的食物,现在却完完全全勾起了第七鱼所有的欲望。
闻着味道,她忍不住疯狂地吞咽口水,实在是太饿了。她单手按着疼痛难忍的胃部,晃悠悠地起身,朝味道传来的地方悄悄爬去。
她想……如果隔壁没吃完,剩点汤汁,她是不是可以悄悄喝下去。
她猫着腰,在黑暗中穿行着,然后就听到了养父母嗦着泡面的声音。
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吃着,但是谈论的话题却是关于第七鱼。
“我们养了她十八年,好吃好喝地供着,把她养得跟个公主一样,可怜我们娇娇从小流落在外,初中就辍学了。”养母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哀哀切切,还透着股愤怒,是对第七鱼的出现导致错误发生的愤怒。
“那也不能送出去……”养父叹了口气。
送出去什么?第七鱼扒拉着墙框,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自己好看,从小就知道,从上幼儿园开始,老师会多发给她两颗糖,小男生们会为了做她同桌打起来,她就知道自己长得很不错。
美而不自知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存在。
所以末世到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泥灰抹了脸,然后开始拼命地干活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相信只要她表现得勤快,少吃一点,养母会愿意容忍着带她一起去安全区,而不是在路上随意送给一个强者换食物。
毕竟比起这些号称荒野猎人的搜寻者们,那些安全区的大人物更有攀附价值不是吗?
到了安全区,自己再想办法逃跑就是了……她无论如何不能沦为别人的玩物。
听到养父母谈话的第七鱼并没有冲动逃跑。
末世到来,如果没有异能还没有武器的话,跑出去面对的只有死亡。
呼救更加不可能了,在别人连明天的食物都没有着落的情况下,谁会去管一个人的贞洁。
第七鱼脸色苍白,一动都不敢动地听着养父母的谈话。
“我一想到娇娇吃了那么多苦,却把个外人当宝贝一样好吃好喝养这大,我就心口发痛,”女人声音发哽,“现在娇娇觉醒异能最关键的时候,让她回报我们十八年养育之恩怎么了,都是她欠娇娇的。”
“我们让她学钢琴,学舞蹈,让她过人上人的生活,结果是替别人养女儿呢。她偷走了娇娇十八年的富裕生活啊,她是一个小偷。末世来了,还是个只知道占口粮的废物!”
养母的声音满是怨气。
“话不能这么说,一个小区所有孩子都学了钢琴,其他孩子连六级都过不了,只有小鱼拿了那么多大奖。而且我们两个只有初中学历的人,她文化成绩却一直能够省考前五十,你不宠她宠谁……”何况九年义务教育,只要真的想读书,不至于初中辍学。
更何况,孩子被抱错,不是孩子的错啊!
男人的声音唯唯诺诺,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
养母的声音陡然尖利:“我不管,明天就把她送出去,我们的食物不多了,对异能者的修炼更是一窍不通,要想护着娇娇到达安全区,把第七鱼送给那伙流寇,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末世后政府体系崩溃,通讯切断,大大小小的安全区各自为政。
安全区外的世界被统一称作荒野,无论你是城市乡间还是旷野森林,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都被称作荒野。
荒野流寇,有的是主动成了劫道者,有的则是被安全区排斥的亡命之徒。
比起打劫人类为生的前者,后者往往不会对弱小出手,甚至在他们心情好的时候,你交上食物饮用水还能求得庇护。
他们今天选择在这里暂时歇息的时候,就碰到了一队流寇,跟仅仅依靠着电击棒,砍刀等原始手段的他们不同。
这队流寇是带着枪支的,为首的男人生得十分年轻,就连穿着都是跟这个恨不得把自己从头到尾武装起来的末世不同。
淡卡其的衬衫,黑色的牛仔裤,脖子上挂着一枚青铜色的十字架。
他眉眼俊丽,雪白的耳垂上还戴着一枚钻石耳钉,整个人好看得仿佛是参加选秀的练习生。
如果不是他轻描淡写地抬起枪支,“砰砰”两下就将一只丧尸爆头击毙的话,没有人会将他跟末世联系在一起。
当时无论养母还是小队里的其他人都想去讨好年轻男人,想要依附,但是却被雇佣兵制止了。
眼前训练有素的小队,不是安全区里的官方队伍,更不是高级荒野猎人,而是被驱逐出安全区的流寇。
被驱逐出去的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头领,一个强大的异能者,在晋升三级异能的时候,彻底精神暴动成了一个疯子!
一个想要吃活人的疯子,也唯有活人的血肉才能暂缓一时的疯魔。
哪怕这个疯子对安全区曾经作出过卓绝贡献,但已经疯掉的他绝对不能再留在人类的地盘上了。
这个疯子被驱逐出安全区后,他战队里的副手竟然也当场宣布叛变追随了出去,一起成为了流寇。
有传言说这支队伍现在这么活跃,就是为了给他们老大捕捉活人来吃。
出了安全区,道德崩毁,没了法律制约的末世,杀人越货每天都在荒野里上演着。
吃人……在某些人眼里,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把她送给流寇,到底是送去做禁脔玩物,还是送去给人吃掉?心跳在第七鱼的胸腔里鼓鼓颤动着。
深入骨髓的恐惧将她完完全全包裹,哪怕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养了她十八年的养父母,要将她送给食人的怪物。
一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好了,你现在去把那个睡觉的丫头抓过来,给她洗一洗明早就送过去。”养母已经对着养父发出最后通牒。
第七鱼拔腿想逃,可极致的恐惧下,双腿竟被心中的怯意卸去了所有力道,软绵得连动都动不了。
更何况她又能跑到哪里去,这栋楼里今晚睡着的除了她们小队,就只有那队养着食人魔的流寇。
至于楼外,丧尸,雷雨,野兽!
去到哪里都只是一个死字。
绝望的泪水从第七鱼的眼眶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拔腿时的动静更是彻彻底底把隔壁惊动了。
养母直接推开了半破的铁皮门,和养父一起走了出来。
看着躺倒在地上无助流泪的少女,养母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是觉得可惜。
纵使脸上涂着厚厚的泥灰,三个月来没有吃过一口饱饭、狼狈躺在地上的少女依然有着楚楚风姿。
一种天然便能让人怜惜的风姿。
本来还想到了安全区送给大人物的,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了,娇娇要觉醒异能每天需要大量的食物还有元晶核,他们必须把她交出去。
第七鱼艰难地撑起身体,想要向后爬行着,她哭道:“妈妈,妈妈,我以后每天只吃半个饼子,到了安全区我就去赚钱,赚的钱全给您们,不要把我送出去。”
泪水冲花了脸上的泥灰,少女颤抖着喊着妈妈的样子,让中年妇人吴杏芳有一瞬间的动容。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个时候他们家才刚刚有钱,搬进富人小区却处处受人嘲笑,觉得他们不过是暴发户罢了。
想前进一步获得更多资源,却受尽了白眼,送女儿去学钢琴舞蹈也不过是依样画葫芦,想附庸风雅。
他们甚至都请不到好的私人教师,只能送第七鱼去普通的琴室听大课。
但是才六岁的女儿格外懂事,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小孩的骄纵爱玩,每天练琴到深夜。
那个时候她抱着她心疼地说“不用那么努力”,可是女儿却倔强地抬起头,反过来安慰她。
渐渐地,她成了他们夫妻俩的骄傲,成了所有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那些瞧不起她的夫人们全都来讨教教育经验,把她吴杏芳捧成了中心。
那个时候他们真的很宠这个女儿,对她的宠爱甚至超过了传宗接代的儿子。
吴杏芳心中忍不住想道,或许第七渊说得对,伸出去抓第七鱼的手也缓缓垂落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道娇娇弱弱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
“妈妈,我好饿,我头痛。”异能者觉醒期间不仅仅需要大量的食物,精神异变的痛苦也初见端倪。
这种时候,需要一种从中级丧尸头脑里得到的元晶才能缓解,最终完成从普通人走向异能者的关键一步。
他们小队在面对普通低级丧尸的时候都应付得勉强,又怎么可能得到中级丧尸的原晶核,只有今天撞见的流寇手里可能有。
练钢琴,跳舞,半夜做卷子算得上什么吃苦!
第七鱼出生的时候,他们家里就已经请上钟点工阿姨做饭打扫,后来随着第七渊的生意越做越好,更是有了保姆司机。
如果不是末世到来,这个养女连碗都没洗过,而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亲女儿呢?
在第七鱼在音乐厅里演奏着钢琴,被所有人赞美的时候,她的女儿在车间里没日没夜地做工。
第七娇依赖的呼叫瞬间拉回吴杏芳所有的理智,原本垂落下去的手,一巴掌狠狠落在了第七鱼的脸上。
五个通红的指印连泥灰都遮不住。
“别叫妈妈,叫夫人,你算什么东西,妈妈是你配喊的吗?”吴杏芳眼眶通红。
因食不裹腹而急速消瘦下去的身体颤了颤,第七鱼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她无力地被养父母绑了起来,一路拖拽着扔到了养父母的房间里。
跟她破烂的房间不同,养父母这间相对完好,甚至还有一张铺着垫子的大床。
第七娇正躺在上面,捂着肚子呼唤着。
把第七鱼随手扔在角落后,吴杏芳立刻从桌上的麻袋里掏出一个速食卤蛋,三两下撕开包装喂进亲女儿的嘴里:“妈妈在,娇娇不怕。”
第七渊也拿出一瓶纯净水小心翼翼地扶起第七娇的脖子喂她喝着。
这样温馨的画面,已经在第七鱼眼前上演过无数次,最开始的时候她会心痛会内疚,也会觉得对不起第七娇。
但现在,她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颤抖着,害怕着,愤恨着,被死死绑在角落没有任何办法。
甚至,为了不受到更多的折磨,她不能发出一丁点的声响惊动到这一对父母。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向第七娇赎罪,以往养母对她有多疼爱,后来的折磨就有多残酷。
在中年男女决定绑住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再也不会有一丁点的恻隐之心。
可第七娇显然不肯放过她,在喝完半瓶水后对吴杏芳道:“妈妈,给姐姐也喝点吃点吧。”说完就要不顾身上的疲软疼痛站起来。
可她怜惜的举动触怒了吴母,一把扯过盖子盖好瓶口,吼道:“吃什么吃,她吃脏了身体还怎么送出去。”
一个“食物”,当然是空腹的好。
吴杏芳说话间指着角落里的一个装水的桶对第七渊道:“去外面接雨水给这死丫头浇干净。”
“妈妈……”第七娇不赞同吴母的话,可她越向着第七鱼却越让吴母暴怒,最后整个人被吴母按在了怀里哄睡。
吴杏芳怀中的女孩,娇娇怯怯的脸蛋在转向第七鱼的时候,却悄悄地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轻蔑的微笑。
明明已经很饿了,可在这对母女的惺惺作态下,第七鱼却在愤怒中感到了一阵阵恶心的干呕。
胆汁都快从胃里翻涌出来。
第七渊提着塑料桶走了进来,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雨水。
面前这个被她叫了十多年爸爸的男人,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愧疚,那双起皮的乌黑嘴唇张开口想要说话,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趁吴桂芳不注意,第七渊把两个阿莫西林和一片白色药片塞进了第七鱼的嘴里。
“小鱼,别感冒了。”说话间就抬起木桶,在这个已经转寒的十月末把大桶雨水浇在了第七鱼的身上。
在冰冷的雨水冲刷身体的瞬间,第七鱼恍恍惚惚中听到男人说道。
“别怪爸爸,爸爸对不起你。”
太可笑了!如果男人真的有良知,又怎么可能完全顺从了女人的决定。
她都要死了,要被吃掉了,感冒片有什么用,不生病有什么用。
比起女人赤裸裸的冷酷,男人不过是又当又立,一边想要获得利益,一边还要证明自己不是恶人。
恶心的干呕感越来越大,第七鱼想要将药片吐到男人的脸上,可是求生的本能,让她哪怕知道明天就是死期,也无法做到向死亡妥协,只能咽下了药片。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她想要用手抱住自己,想要放声大哭都不能,她只能死死咬着牙齿。
在冷水的浇灌中,和那对夫妻的酣睡中绝望地迎来了白日。
被送到了那个好看男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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