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别想白嫖
墙上的钟表指针停在五点半。
快到小学和工厂下课的时间了。这个年代虽然缺衣少食，生活不够富裕，但人们的工作时间短，娱乐时间长，身心愉悦，生活得也轻松。
温鲤捡出鸭蛋，又往桶里倒了一点水，防止泥鳅和鱼干死了。
鸭蛋上还附着着一点泥沙，她挨个放在水管下冲洗后，在水泥地上自然晾干，再装进篮子里。
西屋的刘大娘本来是出来收晒的辣椒的，突然看见施好家门口堆了这么多鸭蛋，馋得口水都快出来了，两条腿走的极快，来温鲤面前一站，弯着腰问：“呀，妮子，你从哪里搞得这么多鸭蛋。”
刘大娘身量高，腰还宽，往温鲤面前一杵，像堵墙，直接把她的光都挡完了。
“捡的。”温鲤还在想晚上做点什么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刘大娘看着四五十个鸡蛋摆在那，眼里的精光根本止不住，不禁想这要是给她孙子吃了该多美，脸皮极厚，一点也不害臊：“妹子，你看这么多鸡蛋，你们家也吃不了，这样，我拿走几个……”
温鲤还没回答，那隔壁的林嫂子就跟闻着骨头的狗一样，猛地从旁边窜过来，气都没喘匀，腆着个老脸就说：“大妹子，俺也要几个，正好你宇弟从部队回来，给他补补身子。”
等等，谁弟？
温鲤托着腮，笑着看向站在她面前的这两个老嫂子，刚刚还把她打入“不正经人”的行列，现在为了两个鸭蛋，竟然一口一个大妹子，还攀起了亲戚。
啧啧称奇，这俩人脸皮真厚啊。
这种情况，拒绝好像也不是太好。温鲤眨眨眼，一双桃花眼含笑看向两人，表情虽然和善，却让两人有些莫名的发憷。
玉一样白皙无暇的指尖轻轻点了下面前的鸭蛋，玩味道：“那你们拿吧。”
林嫂听了，心里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有点不屑，甚至在想温鲤是不是看不起她。
她虽然要了几个鸭蛋，但她可不欠温鲤什么，而且几个鸭蛋嘛，又不值钱，等她儿子在部队里升官了，还能缺这几个鸭蛋？
刘大娘心里倒是没这么多弯弯绕绕，蹲下来就挑了起来，寻思着别晚了，一会她大孙就要下课了，得赶紧回去做给孙子吃。
林嫂子一看她蹲下去捡，生怕自己拿不到好的，也赶忙蹲下去捡，两个人之间刀光剑影，气氛紧张得就快打起来了。
两个人越拿越多，温鲤既不生气，也不着急，索性搬了个小马扎坐下，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捡。
这俩老嫂子也是不客气，一人拿了十来个鸭蛋不说，还净挑大的拿，留给温鲤的都是些小鸭蛋。
两人拿着不要钱的鸭蛋，顿时乐开了花，心想着这得吃多久啊，美死了。
刘大娘：“大妹子，真谢谢你啊，你真是人美心善。”
林嫂子也搭话说：“对啊，你可真是个大善人，免费送我们这么些鸭蛋。”
温鲤：嗯……怎么不算呢。
虽然帽子带的高，但她可不是什么圣母玛利亚，想白嫖？想的倒美。
她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手中的鸭蛋，慢慢数着：“1、2、3、4……林嫂子，您拿了十二个，刘大娘您拿了十一个，这鸡蛋现在是五分钱一个，您看，是用鸡蛋换还是用钱。不过，咱们都是邻居，这鸡蛋的粮票数我就不给您折了。”
温鲤收起小马扎，拎着篮子就要进屋，结果被气冲冲的刘大娘拦住，林嫂子开口就不是好话：“你这妮子是猪油蒙了心吧，狮子大开口啊！你这捡的鸭蛋竟然要按鸡蛋的价钱卖，我呸！”
“那我不如去供销社买了。”
刘大娘也说：“妮子，咱们这都是左右邻居，你这也太不讲情面了吧，就要你几个鸭蛋，你也要讲钱？”
呸，这个年代，鸡蛋鸭蛋多贵啊，就要几个鸡蛋？一人揣了十几个，脸皮是真厚。
温鲤心底唾骂，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反而装作一幅极其惊讶的样子，微微蹙起眉，鼻梁侧的那个痣显得人格外柔弱天真，“原来你们是想要借啊，我看你们拿这么多，还以为你们是想买呢。那——”
她刻意拉长声音，眨眨眼睛，声音有些委屈：“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还啊，毕竟我也是借住在姐姐家，不好做主的。”
刚刚刘大娘的大嗓门早就引起了院里其他人的注意。这个年代，家里做饭经常缺点东西，问左邻右舍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有借得有还，这俩老娘们就是典型的反例，说是借，但从来不还。
但碍于情面，又不好不借。
大院里的其他人，早就积怨已深。今天刚好遇上这事，平日向来跟她们不对付的王大娘，冷笑一声，刻意挖苦道：“她俩，借了能还吗？”
此话一出，剩下看热闹的人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不知是谁说了句：“谁不知道，这俩老东西不要脸，借了东西从来不换。”
“上次借了我家的糖，整整半罐子啊，还回来的时候糖都见底了！”
“这事我知道，她给他家孙子煮糖水喝呢！”
“我家逢年过节都不舍得吃，她这么缺德？”
“可不是嘛！”
……
虽然林嫂子和刘大娘脸皮厚，但也挡不住这种当众处刑，尤其是刘大娘，原本黑得不行的脸上竟然透着点红，羞的。
但两人还是打心眼里想占便宜，死咬着鸭蛋不松口，林嫂子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尖着嗓子叫道：“我当然还，怎么可能不还！”
心里想的却是，拖着呗，拖到大家都忘了，不就行了。就算背地里被骂两句，可这十几个鸭蛋是实实在在吃到了嘴里！
围观的群众可不吃她这一套，说：“那你们什么时候还，我们到时候来监督一下，你这老娘们脸皮厚，可不能欺负人家小姑娘不会说话。大家伙，你们说我说的对吗？”
人群爆发出赞同声：“说的好！”
林嫂子没想到自己心里的想法被看得清清楚楚，顿时炸了，指着人群说：“谁骂我脸皮厚，谁骂的！”
无人应答。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刘大娘也实在没脸待下去了，狠狠剜了温鲤一眼后，把鸭蛋放回篮子里，急匆匆离开了，背影仓促得仿佛后面有鬼追她。
林嫂子见自己战友逃跑，又看了眼气定神闲的温鲤，大骂了两声晦气后，把鸭蛋放回了篮子里，灰溜溜离开了。
温鲤看她们走了，还特意大声地问：“欸，你们俩怎么走了，不要鸭蛋了吗？”
林嫂子听这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心里直说这小妮子邪门，心里弯弯绕绕多得很，谁娶了她，倒八辈子血霉！
其实温鲤心里也挺开心的，虽然刚才大院里众人帮她说话，多少是掺杂了和那俩老嫂子的个人恩怨，但到底还是出言帮了她，不然的话，那两个不知道要跟她纠缠到什么时候呢。
作为报酬，温鲤给院里的每一户都送了一个鸭蛋，除了那两个老嫂子家。还额外给隔壁的王大娘多送了俩，感谢她一直以来照顾采采。
施好下班回来后，看着桌上的葱花炒鸭蛋，愣了一下，说：“哪来的这么多鸡蛋。”
温鲤像献宝一样，带着她来到盛鸭蛋的篮子旁，说：“我今天去摘桂花的时候，在北荡山那边发现的野鸭蛋。还捉了点小鱼小虾，看——”
施好听着，掀开篮子上的布，就看到一篮子青色的鸭蛋规整地排列着，再顺着温鲤指的方向，果然看到桶里还在蛄蛹的泥鳅和鱼。
“小鲤，你也太能干了。”
施好眼中满是惊喜，她真是没想到，温鲤这么能干。
说话间，孟誉英和孟誉思一前一后地放学回来了，老大一进门就吵吵着饿了，温鲤就说：“姐，我们吃饭吧。”
剩米饭不香，温鲤干脆放进中午烧的汤里，做了道汤泡饭。
鸭蛋炒完黄澄澄的，油香四溢，葱花点缀着，看起来香的不得了。
施好问她上午找到供销社了吗，温鲤顺嘴说了句供销社里那个牛的不行的丁璇。
施好手里的筷子一顿，说：“她是供销社李主任的小姨子吧，原本在纺织厂干的，后来换工位换到供销社的。”
温鲤有点奇怪，问：“这换工位倒是挺正常的，但谁愿意从供销社换到纺织厂。”
“我呀。”
施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这工位是我跟她换的，不换……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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