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三的时候我的情绪越来越控制不了了，我开始变得很懒，每天都不想去上学，就想待在家里睡觉。
爱胡思乱想，遇事冷静不下来，以至于我控制不住自己去割腕。
有一个秘密，我隐藏了很久。
搬家没多久，我就去看了心理，并且诊断出了双向感情障碍症和焦虑症。
焦虑症状属于中度，更严重的还是躁郁症。
抑郁占的时间更多，时不时会发作。
我想起过往看过的那些心理咨询师。
他们说着固定好的话，自以为很了解我，一次次揭开我的伤疤。
他们劝我要乐观，要看的开。
可，一个身在深渊的人，怎么可能看得见高处的光？
回过神来，我推开面前那扇门，入眼不是单一的蓝色，而是充满温馨的：
窗户打开着，温暖的阳光照进来，沙发旁有一株绿植，窗台外有一个风铃，微风吹过发出悦耳的铃声。
有一个人正坐在桌前。
她有着微卷的茶墨色头发，穿着和医院一样的白色大褂，但是我却觉得她更让人觉得亲近。
回想名片上写着的：姜时，女，24岁，心理学专家，毕业于心理研究大学。
我有些不自在的站在门前，呆呆的看着她。
她露出一抹笑容，像太阳一样，让人感觉暖暖的。
“坐下吧，小朋友。”
我被她这句“小朋友”给整的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我一米五的身高太过娇小，让她觉得我还是个六年级的孩子。
把病历给她后，我顺着她的意思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见我坐下来了，她也起身离开了办公桌椅，不过没有急着问我问题，而是给我冲了一杯速溶奶。
味道从那边飘过来，闻着有点像抹茶味的。
我不禁挑眉，抹茶味？我还挺喜欢喝的。
她知道我的喜好？
出现这个想法我立马否决，不可能，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可能是我多想了，碰巧而已吧。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她把手上的杯子递给我，我轻声说了声谢谢后又听见她这么问。
“师於。”我回答道。
“好的，那么我就称呼你为小於？”
我微微低下眼眸，嗯了一声。
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牛奶，很甜。
面对她的注视，我习惯性的有点不敢看她的目光……
“小於儿，你最近感到很疲惫吗？。”姜时她翻看着病历本问道。
“嗯…”
“很累很累……”
累到我不想再撑下去。
“你也觉得我不用想太多吗？”
想了想以往的人劝我的，我不禁说出了这句话。
“我并没有这样觉得，相反我觉得你需要有人去了解你，不妨和我说说，你的经历。”
没有预料中的话，我忍不住抬头看她。
一抬头，我就看见她那温柔的目光。
没有淡漠，没有虚假，没有不耐烦，没有不理解。
我以前看过不少心理咨询师，但是从来没有人会像她一样。
她，和那些人不一样。
她愿意等我这个怪人慢慢说。
“不想说吗？”许是见我没有出声，她不禁出声。
我摇了摇头，把杯子放下。
我开始讲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尽管过去已久，我却还是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很难对别人打开心扉，尤其是在别人不信任不理解的目光下，我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即使说了，那些被我隐藏的，屈辱的，自卑的，痛苦的回忆，我也都没说出口。
我轻描淡写的盖过我的故事，企图欺骗我自己，欺骗别人。
但是，在她的目光下，我谈起了我那些脆弱的、不愿提起的记忆。
“三年级，班上有个同学丢了语文书，班主任都在问同学们有没有见到那本书，大家都说没有，我也一样。”
“大概过了两三天吧，我在书包找作业本的时候，发现多了一本语文书，我立马把书还给了那个丢书的同学，可是，那个同学却抓住我的手，说我故意把他的书藏起来了。”
“我真的不知道那本书是怎么出现在我的书包里的，我没有拿那个同学的书。”
“我甚至都和那个同学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句。”
“可是没有监控，什么都证明不了，我当天就被叫了家长，爸爸生气的来到学校，对着我就是一脚。”
“我忘不了办公室门外，那几个看戏笑的开心的几个人。”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这是他们的恶作剧。”
“我不知道我怎么惹了他们，后来才知道，仅仅是因为我矮。”
“在那个年纪，你有一丁点与众不同的，就会被针对。”
“什么把别人的东西放你的书包啊，把垃圾塞你的书包啊，指着你嘲笑的啊……都是天天会发生的。”
“没人会在意，他们在想，反正都是孩子啊，只是打打闹闹。”
“是啊，打打闹闹，后来他们也确实忘记了这些事情，可是，我却觉得。”
“我忘不了爸爸看我的眼神，愤怒、厌恶、不信任。”
“我忘不了老师失望的看着我，说我不应该那样做。”
“我忘不了班上同学投来异样的眼光。”
“很多人都说，让我忘记这些事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能让它成为困住我的牢笼。”
“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在乎他们说的那些话……可是我做不到，我忘不了。”
“我真的真的忘不了……”
“那些痛苦一件件积累，成为我的噩梦。”
“遇到事情就想最坏的，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了，痛苦、煎熬、绝望……”
“没有人能理解我，他们都不懂，他们认为我是在玩笑，他们认为说那些东西我不会难过……”
“有一次不小心碰碎了一盆花，看着地上的狼藉……那种想逃离这个世界的想法又开始在我的脑海里响起。”
“我好笨，又笨又蠢，对视别人的目光，我就害怕极了。因为我潜意识觉得，他们嫌我麻烦，嫌我愚蠢。”
我声音颤抖，没人知道我是怎么活着的。
我是一个被困在过去的人。
“我觉得我……不正常，我居然喜欢那种让自己受伤疼痛的感觉。”
“那种痛，让我感受到我是存在的，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将近说了大概二十分钟，她也和我聊了半小时。
没有过多的劝我什么，倒是在和我说一些故事。
意外的轻松，临走时我们互相握了手。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专属心理医生，姜时。”
姜时……
我心里默念她的名字。
明明第一次见面，我却觉得我们以前好像见过一样。
我不应该是小孩，她不应该是心理咨询师。
更像……许久未见的故人。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狠狠吓到了，我可以非常确定在此之前我们没有见过，那么这个熟悉感是从哪来的？
林无……
林……
0？
一个数字突然在我脑海里浮现，有一些画面快速闪过，我想抓住，可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们之间有没有关系？姜时也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吗？
“无，你的名字真的叫林无吗？”我不由得在心里喊了他，最近他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在我心里涌起。
“嗯？……怎么了”无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立马回头看过去，他正倚着墙，偏头看着我。
“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应该有后面那个无，而是数字的0？”
我仔细的看着他，可是在他脸上我看不出异常。
他说：“名字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取的。”
“如果你喜欢，叫我什么都没问题。”
我仔细想了想，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轻易放弃了自己的名字？名字……不是父母给的吗？你……”
话没说完，我就听到他突然笑了一声。
我瞬间觉得，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家庭关系不好，所以不在乎姓名？
不然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身边？
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不妥，甚至可能伤害到了他，我连忙和他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这么说？”
“别多想小鱼儿，我没有父母……”
他这么一说我更愧疚了，好歹我见过自己的父母，他却连父母都不在世上了……
我有些心疼的看着他，突然走到他的身边，抬头看着他。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他满脸不解。
我没说话，只是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母亲说，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不一定会哭，反而会笑，那么这个时候你需要去安慰他。
摸摸头，就是一种安慰。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会，对上我的视线，眼神里尽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没关系，无，没有爸爸妈妈也没关系的，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也没有妈妈……爸爸也不管我了，我们都是差不多的人，所以我能明白那种感受……没关系……没关系的……”
“你还有我。”
他微微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丝笑容，盯着我，缓缓说出：
“好啊”
林无原本想和师於解释自己没有父母，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父母生出来的，他只是被创造出来的物品，没有父母，只有编码。
编码就是0，是一个人给了他姓名，让他变成了“人”。
不过当他看见她眼中的心疼时，突然就不是那么想说了。
她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温柔过，在以前，别人都是形容他像她的一条狗，任她呼来唤去。
现在觉得，骗着她也好，等她醒了应该会很生气，但是至少这一刻他是十分贪婪的。
不让他接近？那他偏要靠近。
小鱼儿，你看，你也是有心的，只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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