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小言，你的学费丢了

不知何时起，吴家巷里响起了聒噪的自行车铃声，又到了下班的点，巷子里的小吃店里，顾客来来往往，罗玲玉才如梦方醒。她慌忙打开了蜂窝炉通风的盖子，在大锅里添满了凉水，然后慌忙从冰柜里取出馄饨馅、馄饨皮，以及事先做好的卤子。

        吴言到了店门口的时候，店里面已经聚集了好些下班吃饭的人。

        “妈，我回来了……”吴言挽起浅栗色长发，露出长而白的脖子。她一边套上围裙，一边在店里面穿梭着。收拾桌子，摆放餐具，上餐，这些程序，吴言早已非常熟练了。

        “老板娘，您真有服气，你家姑娘不光出落得漂亮，还这么懂事和勤快，以后肯定能找个好婆家……”常来店家吃饭的回头客，一边吹着散着热气的打卤面，一边和罗玲玉开着玩笑。

        “但愿能借你吉言！”罗玲玉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将馄饨下入煮沸的水中。

        “妈，你怎么了？”吴言自小生活在恐惧中，造就她敏感的性格。虽然罗玲玉没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吴言，但是凭吴言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她知道母亲肯定有心事，于是便趁着取馄饨的空里，凑在她身边问。

        “没事，有点累……”罗玲玉抚了抚手背上被沸水烫红的皮肤，轻叹了口气。

        吴言顿了顿，想要说什么，4号桌的客人开始催他的馄饨，就只好作罢。

        晚上八点半，罗玲玉卖完了最后一份鸡汤馄饨，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妈，我想给你商量个事……”吴言站在水槽旁刷着沾满油污的碗筷，咬着嘴唇，声音很低。

        “什么事？”哗哗地水流声里，夹杂着罗玲玉疲惫的声音。

        “我想参加今年的专升本考试，看看能考上医科大学吗？”这句话，是吴言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也只有借着哗哗地水流声，吴言才敢说这话，不然，她没有这个勇气和胆量。

        她更不忍心。她知道罗玲玉起早贪黑，苦苦支撑着母女俩的生活。吴青山所给的抚养费，基本都交了医专的学费。若是吴青山从中作梗，吴根生可能就会收回目前他们住的房子，到时候别说是租店面，就是普通的住房，她们娘俩就难以为继。

        若是因为继续读书，让吴青山涨生活费，那吴青山指定不同意。四年前，听说吴言要考高中，吴青山一百个不同意。在他的眼里，女孩子读那么多书顶个屁用，有那个钱，还不如买股票呢。股票还有挣的时候，女孩念书花钱，就和打水漂一般。

        吴青山之所以这样说，当然有自己的私心。当年他和罗玲玉离婚时约定，吴言只要参加了工作，他就不再给任何的抚养费，包括结婚的嫁妆钱，统统都和吴青山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四年前选择让吴言读医专，也是罗玲玉的无奈之举。

        那时，吴言还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虽然看着文文弱弱的，但是笃定与倔强，深深印在了骨子里。

        罗玲玉并未直接回答吴言的话，她掏着蜂窝炉子底下的煤灰，一字一顿地说：

        “小言，我把你的学费弄丢了……”

        即便流水声哗哗响着，吴言还是清晰地听见了这句话。

        “啊？”她先是一愣，然后闪闪的泪，盈满了红红的眼眶。她就那样梗着脖子，望着罗玲玉，吸着红红的鼻子，咧着嘴，努力憋回了那呼之欲出的哭声。

        罗玲玉扔下了火钳，坐在门槛上，终于哭出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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