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余音袅袅（一）
“黛姐，你穿这身也太美了！”
“这裙子是咱们班主的手笔吧？看不出来黛姐和班主感情这么好啊——”
将杨榴交给禾泽后，黛袅袅便赶去了后台更衣，此时她渡步而出，人群的目光一瞬集中。
白衣附上翠纱，青绸着于腰际，银丝镶边，尾摆轻盈。
“哈哈哈哈……谢谢各位……”
黛袅袅附和着笑了几声，要说这身衣服是禾泽特意给自己做的，那她是打死都不信。
“上场了！墨迹什么呢！”
高掌柜倏地出现在后台门口，紧皱眉头朝里喊着人。
“来了来了——”
众人连声应道。
………
成员们紧挨着向前迈步，轮到黛袅袅时，从幽暗后台一下跨越至鲜丽大堂的转变使她忽然有些错愣。
感受到周身被包裹进繁杂喧闹，黛袅袅开始沉下心来沐浴灯光，直到完全站定，她顿时有种回到故乡的恍惚感。
无论在何时何地，舞台都是她的归宿。
“——投赏钱的请看这边”
咦？
音乐还未开始，台下一声叫喊吸引去了黛袅袅的注意。
噗——顺着声音方向找到源头，她差点没憋住。
舞台的斜下角，禾泽正独身一人站在人群前，在个个华衣壮实的客官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更好笑的——坐在对面的客官还时不时朝他耍几下酒疯。
而禾泽手上抱着的——竟是一个比他脸还大的讨饭盆！
阿兰居然把收赏钱的工作交给了班主大人禾泽！
由于离得远，禾泽又侧着身，黛袅袅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只要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班主此刻竟然成了个“讨饭”的“乞丐”，她就控制不住内心的嘲笑。
身后忽然响起的音乐打破了黛袅袅的脑中的闹剧，吐槽几句成员的速度后，她便转身投入表演。
“千年等一回∽”
不出意外，阿兰开口就是声动梁尘，配合阿月灵巧曼妙的舞姿，台下食客一下便看直了眼。
黛袅袅边做动作边在内心狂喜——正所谓开场便夺人眼球，这才是表演的真谛。
音乐剧这东西对古代人来说绝对属于新鲜玩意，可前世作为音乐剧演员的黛袅袅是断不会放任他们只赏歌舞，不解剧情的。
眼看着台下人一个个逐渐摆脱困惑开始扬眉思考，倒颇有些文化入侵那意思。
虽说穿越是真，可黛袅袅对舞台的掌控力却是一丝未减，身为配角，既不至于抢了主角的风头，又独具自身仪韵。
这是她内心所想，但现在说这话显然为时过早了些。
戏至中呈，阿月做为主角白娘子，即将上演一段从空中跌落，被法海锁进雷锋塔的高潮结局。
数片彩绸倾下，阿月双手环带，仰头便是一跃而起。
空中，晓五饰演的法海单手作结印状，神色凛然地朝阿月射去。
现下无戏的黛袅袅站在暗处，阿兰跟着配乐歌唱，余光偶然间撇到了一旁的黛袅袅身上。
阿兰一瞬不解：为什么黛姐皱紧了眉头？还担忧地盯着上方？
顺着黛袅袅的目光望去，阿兰却骤然发现了极其惊险的一幕。
“啪嗒——”
阿月原本紧绕身侧的一条彩绸忽然断裂，正在与她对戏的晓五明显慌了神，少女的身体控制不住猛地向下坠去！
“！”阿兰的歌声戛然而止，剧大的恐慌感使她大脑一片空白。
台下顿时喧哗四起，有人忧心着舞台状况，但坐等看上一出闹剧的，还是占绝大多数。
怎么办！？
这是填满阿兰脑中最后仅存的话语。
可不过数秒，她竟倏然回过神来。
是黛姐！
感受到肩上一瞬抚过温暖，黛袅袅抽回手，阿兰立即会意放声歌唱。
她看着黛袅袅径直走向一根未断的彩绸，将其环于双臂，顷刻间动作极其流畅地扶带而上。
好厉害！
尽数赞叹在阿兰心中骤然爆发，眼看着摇摇欲坠的阿月被黛袅袅托起后安稳落地，阿兰顿时如释重负。
伏于台上的阿月惊魂未定，黛袅袅见状便重新跃向高空，定神后的晓五的赶忙与她配合。
“——法海，你敢伤我姐姐，今日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那你便试试看！”
黛袅袅大脑飞速运转，不过身为专业音乐剧演员的她，最不缺的就是舞台的临场应变能力。
不过小小事故，难不倒她！
青衣一瞬至于辉煌，翠纱翩翩浮动，黛袅袅身姿飒爽充满英气，在她的理解中，小青从来不是依附于白娘子的妹妹，而是一个爱恨分明，英姿飒爽的女战士！
在台下人群惊异的目光下，黛袅袅跳出了脑中即兴编排的舞步，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身上所穿的那条裙子，竟忽然像是有了生机。
灯光的近距照耀下，青丝细闪，银边熠熠生辉，禾泽恍惚间看呆了眼，这衣裳虽是他亲手所做，但穿在黛袅袅身上，竟仿佛展现出了他意料之外的美。
禾泽断然不会想到，昔日死板教条的无趣婆娘，会有此刻这一面。
人群一涌而上，原本空空如也的盆子瞬间被钱币填满。
感受到怀中的盆子越来越重，禾泽抱它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不同于身边众人的激动兴奋，鬼始神差的，禾泽想到了从前出自他手的上百华衣。
那些衣服若是穿在她身上，应是会比此刻还要美。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对劲，禾泽猛得将神识抽离，从未体会过的慌乱感让他不知所措。
“嗝——小乞丐，脸怎么红了？”
对面一身华衣的酒鬼打着饱嗝，眯眼朝禾泽挥手。
“谁脸红了！”禾泽瞪大了眼连忙吼出口“小爷不是乞丐！喝你的酒去！”
酒鬼翻了个白眼，嘲他几声便不再理会。
……
另一边。
舞台上，阿月起身重新加入戏中，黛袅袅欣慰一笑，然后便装作不敌法海朝地面倾身坠落。
暗处的阿兰已经完成歌唱，一脸崇拜地盯着黛袅袅，观众席中，额上绑了纱布的杨榴正一跳一跃地朝他们挥手。
曲终，白娘子阿月落入雷锋塔，法海晓五跟随灯光退场。
看着一切尘埃落定，黛袅袅这才展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她牵起身旁阿兰的手，招呼着戏班成员重新上台，九人手牵着手并排立于台前，这是音乐剧结束时应有的谢幕仪式。
黛袅袅被簇拥在正中间，台下坐席的赞叹声如雷贯耳，钱币盆满体钵，被禾泽紧紧揣在怀中生怕别人抢了去。
享受这由舞台带来的久违欢愉，黛袅袅知道，她赌赢了，还赢得非常漂亮。而且她有预感，这个时代即将迎来一场被音乐剧席卷的狂潮。
……
与此同时，二楼雅间。
硕大的包房装潢华丽，却仅有一具茶展，显然是为此人特地设立的。
蓝衣男子揖茶而饮，身旁侍卫靠墙侧立。
“王爷，高雨这狗腿竟敢不经您同意肆意篡改节目，需不需要属下将他捉来向您请罪？”
侍卫开口，眼晴却半刻不离台上鞠躬的黛袅袅。
“不必”
男子抬手抿茶，微微一笑“随本王下楼。”
……
演出结束，戏班回到后台，黛袅袅正接受着众人停不下来的夸赞，却偶然瞥见站在一旁角落垂头丧气的阿月。
正打算着上前安慰，不料高掌柜像只鬼一般倏地出现在门口。
“静静！都静静！”他扬着眉头托着尾调大声吼道“潇湘楼楼主大人，当朝二王爷驾到——尔等还不速速下跪？！”
狗仗人势的东西……黛袅袅在心中骂骂咧咧，身体却已经很诚实地跟随众人伏地而跪。
二王爷，她印象里可没这号人，所以是什么风把这尊大佛刮来了？
“参见二王爷”黛袅袅学着从前古装剧里看到的礼法问安，不止戏班众人，就连高掌柜见了都震惊：这市井婆娘竟还会得如此规范的问安礼仪？
“不必多礼”面前男子慢步到黛袅袅身旁，倾身握住她的手带着慢慢起身，这一举动无意是自降身份，过程中，侍卫凌天好几次想冲上前打断，可都被自家主子背在身后的手拦下了。
“本王名穆轩举，袅袅姑娘可唤本王轩举”
穆轩举开口是低沉磁性的嗓音，整个人慵懒贵气，可差就差在发声时夹杂的无数气泡音，与那嘴角勾起的邪笑，让黛袅袅一瞬有些生理不适……
这厮是不是太闲了？还有空去打听自己叫什么…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可面上，黛袅袅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那眼神，给穆轩举看得笑意更显。
“穆王爷安好”
黛袅袅十分勉强的挤出一抹笑，但在穆轩举眼中，那笑却是饱含爱意，如沐春风的。
于是，他自信开口“本王对袅袅姑娘十分欣赏，你今日在台上所舞更是让王爷一见钟情。”
听了此话，黛袅袅如遇雷击，周身麻木，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可穆轩举的精神攻击还未停止，显然，他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本王有意迎娶袅袅姑娘为王府妾室，不知你想何时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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