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水蜜桃果汁加三十四
后台人来人往,边伯贤坐在化妆镜前,安静地由化妆师为自己上妆。今天是录制个人综艺《神的孩子》的第一天,本来星梦是准备给边伯贤准备新个人专辑的,但是边伯贤并不想把过年的时间挤掉,所以提议把后面的综艺录制提前,以确保不会占用新年的时间。
这样,他就有时间带莫茜兰回家过年,也有时间陪莫茜兰回国。
“伯贤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化妆师是跟了边伯贤许多年的人,彼此之间很熟络,所以说起话来并没有避讳。
经化妆师提醒,边伯贤也才发现镜子中的自己一直在笑。他呲了呲牙,有些不好意思道:“可能是想着要录综艺了开心吧。”
化妆师似是不信地摇摇头,调笑道:“难道不是想女朋友吗?话说你的女朋友今天会来探班吗?”
跟着化妆师的动作,边伯贤抬起头,眼睛往上看,方便她画眼妆,轻声道:“我是跟她说过,只是她也挺忙的,不确定待会来不来。”
“哦~原来我们的大明星也会被人放鸽子呀。”
不止被放鸽子,还被人嫌弃呢,边伯贤在心里如是想到。但是他还是私心想着,莫茜兰能到场。拿起手机,边伯贤点开跟莫茜兰的对话框。
二人上次聊天,还停留在两天前。那时,两个人正因为联机竞技游戏里是该舍队友而取胜,还是跟队友共进退的问题,开始网络掰头。
但究其原因会吵起来,是因为边伯贤那天晚上跟莫茜兰打了四个小时的绝地求生,几乎每一把都是人一多就把莫茜兰撇下了,然后独自美丽。等到莫茜兰被打死了,他甚至还会跑过来舔莫茜兰的包。
虽然说游戏无情,但是四个小时过去,莫茜兰是真的忍不了了。自己技术不差,但是架不住队友的无情跑路啊。最后直接红牌警告——“你再不救我,就滚去客厅睡觉。”
于是,当边伯贤的又一次“灵活走位”致使莫茜兰挂了之后,看着绿光幽幽的盒子,他不再急哄哄地跑上去捡漏。而是朝那个盒子扔了一个炸弹,美名其曰:打上花火。
莫茜兰直接一脚把人踹到了客厅,回敬道:“这不叫打上花火,叫灰飞烟灭。”
已经两天没见面没联系了,终究是自己惹人家生气在先,所以这个破冰还得自己来呀。边伯贤笑着“哎呀”了一声,拨通了莫茜兰的电话。
“嘟——嘟——嘟——嘟。”电话那头,拨号音不停想着,却一直没有被接通。
一连打了三次,都没有被接通。
不应该啊,莫茜兰的电话向来都是不难打的。更何况现在也不是深夜,莫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手机里传来电话留言的提示音,边伯贤别无他法,只能开口道:“茜茜,今天是我录制综艺的第一天,你来看看我好不好?晚上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放下手机,边伯贤神色有些失落。他把玩着桌上的眉笔,手边还有几团被揉成球的纸巾,是刚刚化妆师拿来为他试口红的。
洁白的纸巾上,红的粉的棕的裸色的口红颜色混在一起。
心里忽然一阵悸动,边伯贤想起那天早上的带血纸团。那是种什么感觉呢?就像深夜里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看上去很是安全,但转过街角,却发现空无一人,背后突然变得凉飕飕。
自从上星期发现异样之后,边伯贤就一直想带莫茜兰去医院检查。但每次不是他忙就是莫茜兰在忙。于是他就想着问乔南榆医生,可乔医生总是含糊其辞,只让他多照顾一下莫茜兰。
不行啊,等今天录制完,明天一定要带茜茜去医院。
就在边伯贤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导演却突然催促着录制即将开始。无奈之下,边伯贤只能先起身走进录影棚录制综艺。
而没有被接通的电话,自然不是莫茜兰不想接,而是她此刻实在没力气接了。
宛如浑身的骨头被一寸一寸捏碎,周身的皮肤红的像被开水烫过一遍,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搅烂了,极致的痛苦之下,莫茜兰的太阳穴急速跳动着,她侧卧于病床之上,额前的头发被冷汗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身体几乎弯成一张弓,闭目紧咬那双泛白的唇。
病房的门被推开,乔南榆穿着白大褂,和几位护士匆匆赶来。她们按住莫茜兰,给她注射了一副针剂之后,莫茜兰的痛苦模样才渐渐消散。
江星允站在病床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能接受,这个曾经明艳动人的女孩子,会被病魔折磨成眼前这幅样子。
“乔医生,真的没办法了吗?”江星允艰难地出声,瞳孔止不住地颤抖。
看着莫茜兰沉沉昏睡过去,乔南榆重重叹了口气,难过地别过脸,说道:“这是第三阶段的第一次病发,接下来的频率会越来越快。一旦病发,只有止痛药剂可以缓解这种症状。而且到最后,恐怕止痛药剂也会失去功效,她会非常痛苦。”
“你们,要做好准备。”
确保莫茜兰已经安稳地睡去,江星允正要走出病房,却看见莫茜兰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
为了不影响莫茜兰休息,江星允便把手机拿走,离开了病房。坐在长廊椅子之上,江星允拿起莫茜兰的手机,点亮了屏幕。
没有设置锁屏的手机上,显示了三个边伯贤的未接来电还有他的语音留言。点开语音,江星允便听到了边伯贤带着撒娇口吻的留言。
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呢?
江星允收起手机,头往后仰,闭目靠在洁白的墙上。他想起那天mama盛典,趁着莫茜兰去化妆间补妆的空档,自己跟上去说话的情景。
“那我为什么在医院见到你,你到底怎么了?”
莫茜兰补妆的动作一顿,神色有一瞬间的破防,但很快她就镇静下来,平静道:“生病了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眼看莫茜兰还在骗自己,江星允几乎要被气死,恨铁不成钢道:“茜兰,我不是小孩子,虽然乔医生没有说你到底怎么了,可是她那副为难的模样,还有你在车库里无助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没事?”
用力合上气垫,莫茜兰深深看了江星允一眼,“那你要我怎么说?跟你坦白我得了重病,要死了,是吗?”
心中的猜测被骤然应证,江星允一瞬间有点站不住,慌乱之下,他急忙开口:“没那么容易死,别忘了,整个韩国最优质的医疗资源都在我手上,乔医生这里不行,我还有——”
“没用了江星允,”莫茜兰慢慢垂下眼眸,转身靠着桌子,双手撑在两侧,低头道:“我这是旧疾,从很早以前就埋下了病根。时至今日,已经救不了了。”
江星允一听,更是气急,反驳道:“救不了也要试一试啊!怎么可以随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莫茜兰转头,忽而露出一个悲切的笑容:“如果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呢?”
江星允一愣,“什么?”
已经没有勇气再跟被人说一遍自己的过往,莫茜兰缓缓闭上眼睛。记忆里,无辜枉死的好友,冲天的火光,响彻整夜的警报声,还有医院浓重的消毒水味道,都化作一重重枷锁,将她拖入无边梦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无药石可医。
莫茜兰曾无数次抬头仰望,却只能看到辽阔寂寥的天空。亦如那架驶向深空的飞机,带走了父母,带走了爱吃水蜜桃的女孩,带走了自己的整个人生。
于是在剩下的孤独年岁里,她披着一身美艳皮囊,舞步翩翩,游走在不同的故事里面。
直到遇见那个叫边伯贤的人。
身为天才爱豆,他身披漫天的星光,踏风伴月而来,照亮了莫茜兰荒芜的人生。
如同溺者抱浮木,莫茜兰第一次动摇了。她想,哪怕是片刻的幻象,也让她小小的放纵一次吧。续上一杯水蜜桃果汁,装作酒水饮下,大梦一场。
可是这场梦做到最后,不愿醒来的却是她自己。
‘最多三个月。’
当乔医生慎之又慎地为她的生命做出预期,当晨起的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莫茜兰突然有了所求。
她似乎,并不是那么愿意离开这个世界了。
只是,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站起身,莫茜兰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拿起包包,说道:“除了你知道我生病,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叔叔和伯贤。我希望,你也能如我一样,不要让他们担心。”
莫大的无助席卷了江星允全身,他本能的摇着头,颤声道:“你能瞒他们一时,瞒得了一世吗?难不成连最后一面,你都不让他们见?”
“新年后,我会借口韩国住不惯,然后回国养身子。最后的日子,就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吧。”
惊诧于莫茜兰的绝对冷静,江星允有些失神地看着她,“你真的要这么残忍?”
落针可闻的化妆间里,水晶吊灯散发着暖融的光,照亮了四周,却没照亮莫茜兰脸上的阴霾。她直直看着前方,却不知道在看什么。
良久,她才出声道:“你知道吗?其实你姐姐的名字并不像韩国名字,倒是你的名字挺像的。”
对于话题的猛然转变,江星允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愣愣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回应道:“是,我母亲很喜欢中国文化。所以起名的时候,也是找的中国朋友起的。”
“那你知道‘盼黎’二字,在中国有什么含义吗?”
“……不知道。”
轻轻一笑,对于江星允的反应,莫茜兰并不觉得奇怪,毕竟韩国现在不用汉字,弄得很多人连自己名字的含义都不懂。
于是她慢慢解释道:“盼是盼望,黎是黎明,最直接的解释就是盼望黎明。引伸出去,也有期盼美好和光明降临的意思。”
说到这里,莫茜兰顿了顿,抿了抿嘴,然后无声的叹了口气:“我曾经很期盼美好和光明,也确实拥有过。但却无法像姐姐一样有福气,长久地拥有。所以,请允许我,在最后,以一种体面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好吗?”
踩着高跟鞋,款款走动,一步一摇曳,临出门,莫茜兰微微转过头,轻声道:“你只要记住,十字街酒吧的水蜜桃小姐就好了。至于莫茜兰,你无需在意。”
猛然睁开双眼,思绪回归当下。江星允只感觉自己像一条脱水的鱼,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大口喘气的间隙,莫茜兰的手机又再次亮起。
是边伯贤打来的电话。
犹豫了片刻,江星允按下了接听键。
“茜茜,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的电话了呢。”边伯贤长舒了一口气,趁着录制的休息空档,不死心的他又打了一次,本以为还是没人接听,但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通了。
边伯贤坐在摄影棚的道具石头上,笑道:“茜茜,我后天休息,你跟我去看奶奶好不——”
声音戛然而止,边伯贤的笑意凝在了脸上。
电话那头,江星允的声音带着浓厚的疲惫。
“边伯贤,茜兰在医院,她病的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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