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未知问候 03
猫在认真观察的时候, 熬嗷也在跟卡伦聊天。
他们俩像是默认了通过聊天来彼此了解对方的和平手段，从猫主动进笼后就几乎没有停下来过，有的没的什么都聊了一遍。
“听你之前的描述方式, 似乎并不喜欢此间的机器？”
“它们就像是幽灵。我不是不喜欢它们，不如说它们的出现会对我产生不良影响，包括运速上升, 大量出现原因不明的冗杂信息冲击处理器，中芯过热, 出现宕机前兆。”
现代科技能力也不算特别好的熬嗷努力思考，表情变得有些玩味。
“你的意思是, 那东西会吓到你？”而且还吓了个够呛。
卡伦：……
卡伦：“我可以理解‘恐惧’的定义，却无法感受‘恐惧’的具体体验。”
熬嗷：好的, 看来是被吓到了。
很多时候解释就是掩饰。
当熬嗷这么说的时候，卡伦露出不解的表情。
对ai或者单纯的机器来说，只要理由足够真实充足，能把结论的可信度拔得足够高，那么真相怎么样, 其实不一定是最重要的。
熬嗷不打算解释，跟ai解释人类的思维逻辑, 比教猫做饭还要累。
“为什么你会怕此间的机器？”他选择跳开话题，“你们不是比此间的机器更加高等的存在吗？而且你们也有机器。”比如这栋大楼里面的电梯什么的。
“按照人类的理解, 灵魂和□□构成人类，那么人类为什么还会怕鬼？那不只是他们构成的一部分吗？”
关于第一个问题, 卡伦给与了反问，并解释了第二个问题。
“这栋楼的那些运作物并不是‘机器’, 那些是我的一部分, 你可以理解为是女王蜂控制下的蜂群。”
为了让熬嗷能充分理解自己的话, 卡伦主动使用了比喻手法，试图表达的想法也很简单：自己是没有道理害怕自己的。
熬嗷下意识的看了眼玻璃笼里面的猫。
像猫这种生物，哪怕是暮鸦也会被自身的尾巴吓到呢。
不过，这方面熬嗷也没有什么立场多说，毕竟作为犬科的熬嗷也会突然转头追着自己的尾巴跑，而且他的尾巴又大又散，经常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整个裹进去。
好的，这个话题也聊不下去了。
“轮胎和你的蜂群不同？”熬嗷继续更换问题。
“伴生和蜂群不同。”这点卡伦持肯定态度，“伴生是唯一的，蜂群是可更换的，伴生是有思维的，蜂群是完全跟随指令从未独立的。”
也就是说轮胎虽然听命于卡伦却是拥有独立思维的个体，而其他衍生机械不过是工具。
这东西、机械、ai、或者别的什么称呼方式，总之这个卡伦真的很大方，不论熬嗷问什么都给予了答案，唯一可惜的是熬嗷无法像对待生物那样判断卡伦的情绪，他无法从对方身上嗅出谎言和真实的味道，哪一种都没有。
就在熬嗷思索着下一个问题的时候，箱子里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咖啡团微微颤抖。
它在害怕。
暮鸦耳朵一偏，回过头去，发现隔壁箱子里的轮胎居然也在微微颤抖，并且开始了某种变化。
最开始的半秒钟轮胎凝固成球体，并且长出了六个疙瘩。
疙瘩开始生长，四个分布在球体下方，球体上方延伸出另一颗较小的球体，另外两个点点就一左一右的呆在这个小球体的上侧。
再来是后方又多出一颗疙瘩，并开始变得细长。
一秒左右的时间里，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小猪尾巴。
熬嗷：“它该不会是在试图模仿暮鸦吧？”
卡伦没有回答。
熬嗷发现卡伦的表情上没有惊讶，至少没有模拟出惊讶，并且也没有想要对此做出解释说明的意思。
实际上卡伦连试图去打断模拟的行动都没有。
玻璃箱里的暮鸦转了一圈，隔壁的轮胎也跟着转，四个小揪揪舞得飞快。
直到卡伦看到暮鸦抬爪接触玻璃箱体，做出无法判断是攻击还是单纯的接触的举动，卡伦才开始做一个说明。
“我很好奇，你是什么？”卡伦问的对象应该是暮鸦。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伽的模拟有助于我们彼此了解。”
在卡伦的逻辑中这可能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因为自己回答了熬嗷的问题，所以也能从熬嗷的同伴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
熬嗷并未着急吭声，他在观察玻璃箱里的暮鸦。
暮鸦以一种猫咪特有的，带着强烈警觉的待机姿态盯着轮胎。
以熬嗷对暮鸦的了解不难看出暮鸦正在对轮胎的变化感到强烈好奇。猫嘛，一生中总是要作死那么几次的，熬嗷表示自己非常理解。
冷不丁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轮胎还有点儿害羞。
代表脑袋的小球有了些前后差距，前面脸部尖出来少许，应该是鼻尖，在暮鸦抽了抽鼻子下意识嗅探的时候，这块略尖的部分也跟着动了动，小球顶上属于耳朵的两颗疙瘩变得光滑圆润，逐渐长出一丢丢尖角，远看着就像是两片桃花瓣。
暮鸦支棱起耳朵抖了抖，它也跟着抖了抖。
观察中的暮鸦这次张开嘴巴，用舌面舔了舔自己的牙，轮胎依然是努力跟随，将代表面部的小球裂开，在鼻尖下方的位置裂出一条缝隙，里面黑洞洞的。
暮鸦耐心的又做了一遍。
这次轮胎跟上了，从缝隙里探出一团东西，舔在了鼻尖的位置上。
现在轮胎有了脑袋、身体、鼻子和嘴巴。
模拟到这个地步的时候，轮胎表现出了疲惫，下面四肢的位置最先融化，回到一滩软泥的模样，上方则基本保持住变化状态，只是嘴巴开始呈现黏连。
“它累了。”熬嗷也在观察。
“是的，模拟的过程非常消耗能量。”卡伦接话。
“现在只是单纯的进行表面行为模仿，轮胎还不明白这些行为背后的意义，如果需要进一步学习，需要更长时间的观察和模拟。模仿学习的对象越多，模仿学习的能力就越强。同时模仿的对象越容易理解，模仿速度就越快。”
熬嗷：“比起猫，难道不是一团泥更容易模仿？”
“计算方式有所差异，很多时候我和轮胎都无法理解样本3号的行为逻辑。”
样本3号指的就是咖啡团。
轮胎的模仿并非表面复制，而是更深层次的成为那个东西，所以无法理解其行为模式就无法进行模仿。
“以及，3号样本并不配合实验，经常做出过激反应，在样本情绪不稳的情况下，很难进行快速有效的模仿。”
暮鸦扭头看卡伦，喵：你觉得我是几号？
特殊的叫声总能传递特殊的信号，卡伦模糊的感觉到了什么。
他张开嘴，几乎要说出一个数字，可声音却突然被卡在喉咙里。明明这只猫没有任何异样表现，也老实的呆在玻璃箱里，仿佛完全处于卡伦的掌控之中，可他还是感觉到了运速瞬间拔高带来的压力，肺腔内散热疯狂运转。
许多不同分支的可能性被运算出来，在一瞬之内可能做出的无数种不同的选择，以及这些选择可能导致的完全不同的未来，一幕幕被0和1编织成型。
和遇到此间机械那种见到幽灵的感觉不同，此时卡伦的处理器内并未堆积大量冗杂信息，而是被警报淹没了，预测运算的结果非常不好，风险提示框在疯狂闪烁。
为了将它们暂时消除，卡伦好几秒都未能进行任何动作。
缓过来的时候卡伦发现暮鸦和熬嗷都在看着自己。
“你刚才说暮鸦是几号？”熬嗷笑着问。
他故意笑的很假很假，保证就算不通人情的机器也能看得懂。
卡伦：……
遵循数据给出的警告和提醒，卡伦走过去帮暮鸦打开箱门，并说道：“你是客人，不是实验体。”
暮鸦侧头微微抬起下颚，一侧的耳朵往下偏，算是暂时不计较的意思，再看轮胎那边，它跟卡伦虽然分开，却有着相同的感应，在卡伦决定放弃实验的同时，轮胎已经恢复了原本的一滩，安静的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才乖嘛。
熬嗷还是挺喜欢识时务的家伙的。
能感受到危机，知道警觉害怕那就是好的。要是这次的目标真的是那种完全没有情绪纯粹的机器，它们还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继续聊？”熬嗷抬手按住卡伦的肩膀，“别觉得你可以提问了，知道么？你欠我们的还多着呢。”
接受了它们给的名字，可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多了个昵称，那么简单的事情。
卡伦眼珠子里有些明暗变化闪烁而过。
短暂的片刻后，这只ai像是明白了什么，点了一下头部。
“好的，请随我来。”
路上，负责引路的卡伦提出自己的请求，“可以告诉我，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比如，为什么我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对暮鸦产生巨大的危机感？”
“因为惹爸爸不开心的崽会挨打。我还以为你感觉不到，”熬嗷这次笑的很真诚，他意味深长的说，“原来你真的是某种生物。”
生存危机这种感应，当然只属于生物的，机械是不会恐惧退缩，也不会因为无原因的感应到危机就有所反应。
卡伦否认了熬嗷的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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