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自警局出来的时候,天色刚擦黑。夭夭刚踏上人行道,一街路灯在昏暗天色中倏然亮起,灯光洒在几人头顶,四周世界瞬间明亮起来。
就像是自己缩在世界的一个隐秘角落,小而孤单,这灯却为他们而来似的。
下午的时候,因为他们坚持报警处理,几位警察小哥不到十分钟便到了。简述了情况并进行调解之后,夭夭就和他们去警局做了笔录。走的时候,殷越他们刚从大型螺旋滑梯上冲浪而下,才看到楚南给他们发的消息,找了过来。夭夭还说让她留下来,继续等喜欢的乐队出来,她连忙拒绝,肯定是要共进退的。夭夭只觉很抱歉打扰了她愉快的休闲时光。
最终因为证据不足,但辰宿的证言可信,警方备案调查之后,对那个男人处以一定的罚金,对辰宿揍男人的行为批评教育一番之后,让他们回去了。不过乐园那边倒是将男人的身份信息录入系统,不再欢迎他下次光临。
这个处罚结果夭夭感到十分满意,她拍了拍被教育后垂着头的辰宿,说要回去请他吃好吃的。
殷越踩着灯下的影子,一脚一个黑影,今天本想看的乐队表演是没机会了,她气鼓鼓地骂着猥琐男人,将灯下的树影当作男人的头,用力地踩踏。
楚南见大家忙了一天,都有些疲惫的样子,便提议请大家去一家很特别的店里吃饭,老板娘精通多种语言,钢琴弹得特别好,店里会放那种比较小众,有年代感但非常好听的曲子。菜色也很特别,精致又好吃。
几人推开红木的长门,店内被雕花木纹隔断分成一个个隔间,店里人不多,在放着好听的琴曲。
一位美丽的女士,一身墨绿绣暗金纹的无省旗袍,托着托盘里的几杯水走到他们桌前,走动间能窥见一点窈窕的身段。
女士熟稔地和楚南打个招呼,还带着吴地气息的温软音调。
原本因为被教育而一脸冷淡的辰宿,甫一进门鼻间便萦绕着淡淡香气。他收起眼中锐利的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当女士走过来时,恰巧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唇畔笑意更浓,向后倚进座椅里,托起水杯抿了口水。
女士初见他时,步伐顿了一下,又浮起平静的微笑,一副的云淡风轻的样子。
楚南向大家介绍了一下,这位便是本店的店长,叶露。
殷越还记得她会多国语言,还弹得一手好钢琴的事,双手扶着桌子,伸头夸姐姐年轻貌美,才华横溢。
叶露笑着回夸了一下殷越,记完他们的菜单,便点头离开,特意冲夭夭笑了一下。
夭夭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在夭夭眼中,叶露一身墨绿色旗袍身后还缀着绒缎般的墨蓝色蝴蝶双翅,翅上流转着奇异的色彩。双翅微微开阖,当双翅打开时,她能看见前翅顶端的桔黄色纹路,如一条橘色丝锻缠在双翅上。
原来是一只蛱蝶妖,原身是一只极其美丽的枯叶蛱蝶。
菜上齐时,叶露多上了一盘白露团,团子下垫青叶,她说这是赠送他们的礼物,因为他们几位可爱又漂亮。夭夭只顾着夸她美丽,叶露抿唇笑了一下,说夭夭是天仙降临,要亲自为他们弹一曲。
吃饭的时候,夭夭才明白为什么说菜色特别了,汤底大多是用天材地宝煨出来的,美味尚在其次,延年益寿倒是最特别的地方。耳畔传来流水般的琴声,一首小夜曲缓缓流淌。
楚南笑着低声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也是上个世纪某作曲家离世前的心血之作。只是被其他名曲遮掩了它的光辉,很少被人提及和注意。
走前,叶露还在门口和他们说欢迎常在空闲的时候来找她玩,这边很清静,她很喜欢年轻可爱的学生。她悄悄塞给了夭夭一个珍珠发夹,珍珠温润柔白,缀在乌发上被衬得更加美丽。
叶露温柔地对她说:“梦醒时分,云破月出。那首小夜曲就叫《梦醒时分》。”
夭夭看着手中的发夹表示感谢,却不明白她所言何意。
宁静的夜晚降临,疲倦的夭夭伴着月色入睡。辰宿坐在窗前望着月下桃树,想起白日的事还有些郁气。他为妖身,可从未有过凡人招惹他还能全身而退的。山林之中,爱恨都张狂,爱便爱了,不讲理由,不求回报,什么都能舍得。恨便恨了,横冲直撞,打一架就出气。哪有今天这般憋屈,要等待,要忍耐,要问道理律法。他可不想管什么证据,他知晓这是事实,便要去惩戒。
他冷哼一声,跳出窗外,在夜色中穿行,凡尘灯火在他脚下闪烁,喝了酒的男人歪歪扭扭扶着小巷墙头向前走去。
男人刚在酒吧里喝酒跳舞,见到前方露出纤腰愉快舞动的漂亮姑娘,伸出手想抓一抓那滑腻白嫩的皮肤。伸出的手颤抖着,在伸出一半的时候想到白天的事,又忍住缩回。若一天两次因为骚扰被抓入警局,他怕是要在里面蹲上几天。他愤愤吐了口气,转身推开身边的人往酒吧外走去。
路过一条小巷时,男人感觉身侧阴风吹过,巷里昏黄的路灯几番闪烁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巷子尽头一个身影向他靠近,墙壁上被拖曳出一道长而漆黑的影子。那个身影身后有蓬松的尾巴在摇动,他一步步靠近时,男人只觉得浑身都被压制,双腿发软,身子摔倒在地。男人转身欲爬,身后的墙面上爬满了漆黑扭曲的暗影,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将他困在这里。
他颤抖着缩成一团,那个身影终于显露出半张俊秀漂亮的脸,殷红的薄唇,精巧的下巴,高挺鼻梁下有着浓重阴影,皮肤白得有些透明,骨骼流畅,一只修长的手伸出,五指微张,男人只觉自己被扼住了喉咙。
男人伸手抓着喉咙上那只看不见的手,试图挣扎出来,辰宿从阴影中完全走出,男人满眼只能看见他金灿灿的双眸,其中似有深海漩涡,能将他的灵魂都吸进去。
男人哑着嗓子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声带已不受自己控制,只能颤抖着发出呜咽声,他畏惧到浑身只能颤抖,身体不再受大脑调动。男人忙疯狂磕头,辰宿微微抬手,男人便被捏住脖颈,被迫抬起头,泪水从眼角滑过。
辰宿只觉心情大好,殷红的薄唇勾起,冷漠的声音传来:“右手?”
男人的右手被迫举高,高抬的右手拉动他右边身子侧起,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右手几乎要被直接撕下。
辰宿看他无力挣扎,如脱水多日的鱼一般任人宰割的模样,扫兴不已:“还以为有点胆子的,敢伸右手倒不敢被砍个废物,杀你都嫌脏了手。”
辰宿收回手,揉了揉手腕,那男人摔倒在地,抱着膝盖,温热的水流淋湿了裤子,他居然被吓得失禁了。
辰宿闻见那股刺鼻的气味,不免眉头深锁,狐狸这类的犬科生物鼻子比人类敏感千百倍,日常被那些难闻的气味困扰。在路上总能闻见那些人身上混杂的汗水、唾液、食物、屎尿等气味,令他常常需要掩鼻,几欲作呕,世界在他眼中向来肮脏。
他刚想伸手拍死面前这个肮脏又猥琐的男人,脑海中却闪过一道画面。那是有着清新气味的少女,那气味像一汪清泉,月光在泉水中洒下凌凌的光,泉水有些甘甜。这种气息难以描述,隐隐有些飘渺的味道。走在她身边时,四周那些难闻的人类气味都被冲淡洗净了,世界似乎一片清明。
辰宿微微敛眉,他还记得夭夭今日说的那句:“我们无法通过不正义的行为来实现正义的目的。辰宿,生命凌驾于正义之上。”
辰宿举在半空的手就那样放了下来,他愤愤地踹了一脚墙面,墙面震动,簌簌落尘。辰宿转身,声线冷漠:“若有下次,我连你的灵魂一起拧碎。”
辰宿抬头忘了眼夜空中的星河,自嘲地笑着自己越来越不像只快意恩仇的狐妖了。步履却忍不住轻快起来,他一步便走出十几米,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中。却在快到家时,耳边传来轰隆声响,四周翻起强烈的气流,气流荡开,人间充裕起浓郁的灵气,就像是星空爆开一般。
辰宿仰头望见夜空中的星河光芒璀璨异常,满溢的星光大放异彩,星河如同决堤的河水弥漫至整片天空。
如此异象,令他担忧地向天尽头飞去。星河之水源于虞渊,行过苍穹,经由人间的天尽头,汇入地底黄泉。他到时,那河水已漫开如一片星毯平铺在天尽头。脚下是翻卷的云海,其上无数星子镶嵌其间,云海上散落着点点星辉。
他皱眉飞过天尽头,抬手捧起星河之水,水中灵力乱窜,他感受了一番才得出结论,星河这是水满过堤了。其间汇聚的灵力爆开,不过多久便会彻底消失。与灵力同散的还有这片自天地伊始便存在的星河。
他原先想着大不了借星砂之戒再等上几百年成仙,现在却是来不及了。时间急切,他需要尽快成仙,否则他可能真的再无与星河神女相见的机会。
远处云气翻腾,有仙人来临,辰宿顾不得于此多留,转身跃下云海,返回人间。
容与脚踏祥云,临空观望这片漫入云海的星河水,浅色衣袖无风自动,束发的天青色发带长长的飘在身后。他伸手,云海翻滚不息,两侧腾起高耸云山,试图将星河拢起汇聚,但星河之水临空飘摇,散入天际。他叹息一声,身后传来夭夭的声音:“容与?”
容与回身,降下云头:“夭夭,你可有事?”
夭夭:“无碍,我近日总有些心神不稳,刚刚梦魇缠身,魇醒后,便发现星河漫开了。”
容与:“还有多久?”
夭夭:“看样子,星河最多再撑三年了。之前再等个千百年都不成问题,不知为什么会突然激荡起来。”
容与面色难看:“三年?来得及么。”
夭夭垂眸:“我尽力。”
容与:“星河与你同命,夭夭,没时间了。”
夭夭仰头一笑:“总有办法的,我回天宫看看,先暂时将漫开的星河水封印起来。”
她破开天门一路飞驰,长发生出,仙裙飘飞,面上用于遮挡容颜的虚雾散开,露出倾世无双的脸庞。守门的仙官忙避开让路。一路上没有几个人,天界正举行妙法会,有各位尊神端坐讲经,妙法会后便是一连三日的百花盛会,众神仙共赏繁花。
她一个人来到四溢的星河旁,闭上眼,双手捏诀,口诵长文,裙摆四散飘扬,身上闪烁着淡蓝色光辉,光辉顺着四肢向上缠绕,在额间汇聚,眉心上方浮出复杂美丽的神徽,额间刘海飞起,乌发在空中飞舞。
她睁开眼,眼中亮起幽蓝的光,双眸呈现墨蓝底色,其间映着繁多星光,如夜空中的银河。
她推出手,凭空出现巨大的复杂法阵,法阵旋转着向前推进,星河水波荡开,四溢的河水向中心汇聚流入河中。她从星河之上飞过,飘逸的披帛流动在空中,所过之处,激荡的星河水全都安静下来。漫开铺陈如湖泊的星河又恢复如练形状,从天宫之上流过。
她封印完毕,落在星河之畔,身侧是石质星河界碑。她扶着界碑小口的喘息,飞舞衣裙和乌发垂落,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呼唤声气势沉沉,她回头,果然是白虎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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