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半空中,灰色巨狼张开巨口,尖牙外露,双耳耸立,眼神凶狠。巨狼怒斥:“死狐狸,我咬死你。”
但这匹凶狠的灰狼被仙法束缚住,在空中动弹不得,只能张着嘴放着狠话。夭夭一抬手,将他按在地上。她看了眼身后的辰宿,挥开衣袖,飘然落在灰狼面前问:“怎么回事?”
容与施施然坐在石桌前,拂开桌面落花,从乾坤袋里取出青瓷茶具并一一摆好,又随手捏了个诀,手中出现一天水碧玉瓶,瓶中清水光影晃动,此水取自清明前日,月落云山凝出的最洁净的甘露,带着皎洁月色的气息。他盛满半壶水,开始烹茶。
灰狼咬紧牙关,伏地前肢,长尾高竖,咧嘴欲咬。容与指节轻扣桌面:“啸霜,你做什么?”
灰狼双眼紧盯楼上的辰宿,咬牙切齿说:“仙君,此子与我积怨颇深,我必要与他一较高下,肃清旧怨。”
辰宿一脸默然地看着灰狼,思考该怎么应对。夭夭向辰宿招招手,示意他先下来,然后问灰狼:“什么怨?”
灰狼扭过脸去:“仙子莫问,妖族内部之事,我愿以狼族习俗处理。”
夭夭:“你们的习俗是什么?”
灰狼咬牙切齿:“一较高下,生死不论!”
夭夭:“坐好,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拼命的?”
灰狼被束缚只能乖乖坐好,气哼哼地,不愿回答。
夭夭回头问来到院里的辰宿:“你们认识?”
辰宿看了两眼灰狼,一脸淡然:“不认识。”
灰狼闻言又欲暴起,但暴起失败被禁锢在地上,他怒斥:“无耻小儿,欺瞒仙子。”
容与的茶水刚沸,他招呼夭夭先坐过来慢慢问。夭夭叹了口气挥手取出纸笔,坐在石桌旁,又觉得不对,抬手挥出云凳让辰宿坐在一边。
她认真开口:“若有仇怨自有负责之人处置,严禁私下斗殴。鉴于今日土地公不在,暂由我记录详细问题。你们两个现在各执一词,需要各自说明。”说着她看了眼容与。
容与垂头嗅了嗅茶香,青丝柔顺地垂落在肩头:“此茶不错,采自江南之地最鲜嫩的雨花茅尖,还未遭雨水洇过,最是清香。”
夭夭开口:“容与,你司职地界审判诸事,不说句话么?”
容与抬眼瞧了瞧她手中的纸笔:“那是什么?”
夭夭将纸页递给他瞧:“案宗啊。”
容与轻笑起来,合上折扇,扇柄点上她递过来的纸页:“白虎神君主刑,你为他亲点的掌案,本就司法,我这边审完,之后再上报给你么?”
夭夭:“我为散仙,无职之人,早就不司法了。”
容与:“无妨,问询而已,你驾轻就熟。”
夭夭点头,看向灰狼:“那我先问你吧,你叫何名?来自何地?为何动手?”
灰狼甩了甩头,恢复人形,一身灰衣坐在地上,大大咧咧地支起一条腿,手肘架在腿上,他昂着头对夭夭说:“禀仙子,鄙妖名啸霜,百年奇才的狼妖,来自西北荒原,天生神力,西北妖主。”
夭夭挥手撤了他的禁锢,给他也挪了张云凳:“为何动手?”
啸霜抬起屁股坐上云凳,双腿大张,坐姿随意:“仙子莫问,此为私事。”
夭夭:“私斗有违公序良俗,自当审理。你既已到拼死相搏的地步,应是难解旧怨,若他有过,自然有审有罚,若他无过,解除误会也好。我们是专职审判的仙官,只是例行问询,不会多言多想,你不必有负担。”
啸霜:“仙子,此事真的是我家事,不愿拿出多言,还望仙子宽恕。”
夭夭抿了抿唇:“可以,那你二人互相达成和解,此事便告结,以后不许再多生事端,私下斗殴。”
啸霜猛地一拍大腿,叫道:“这怎么可能!”
辰宿冷笑一声,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带来一阵寒意。啸霜见状就要捋起袖子:“骚狐狸,装什么装,我今日必给你点颜色瞧瞧。”
夭夭皱眉指尖飞去一道光,将啸霜按在座位上,冷声道:“啸霜,慎言,你不该如此侮辱他人。”
啸霜气得脸色赤红:“仙子,你不知这骚……唔唔……”
夭夭眸光一闪飞去一道禁言术将啸霜的嘴封住,她冷声说道:“不可妄言。”
辰宿听见啸霜开口时手指微动,却见他中了禁言术被迫闭嘴的狼狈模样,不由地轻笑起来,眸中满是嘲意。
啸霜挣扎着张嘴失败,只能向夭夭点点头。夭夭才解开他的禁言术:“你刚刚是想说我不知你们之间的过往么?我确实不知,你应当告知于我,我必会公正处置。”
啸霜才不情不愿地低头说:“仙子,这狐狸百年前来我西北荒原欺辱于我,我多年来只为寻他报仇。”
辰宿无言望天:“容我先问一句,你是谁?”
啸霜满脸通红,头发炸起,屁股已无法安稳搁在云凳上,正要踢脚暴跳,又撞上夭夭平静的目光,他叫道:“仙子,你看他,他在挑衅我!”
夭夭皱了皱眉,看了眼辰宿又看了眼啸霜:“哪里?”
啸霜气地大叫:“他明知故问,就是在嘲讽我,挑衅我,欺辱我。”
夭夭被吵地无法,示意他安静,然后问辰宿:“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应如实回答。”
辰宿点头:“可以。”
夭夭:“你叫何名?来自何地?与他有何关系?”
辰宿挑了下眉,他原先以为自己落马会出现各种复杂情况,现在的情景也确实复杂,但真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的问题,大约这位神女是计划秋后算账?
辰宿轻笑了一下:“我名辰宿,来自……”他张了张口,又垂了眸,“我是游民,四处漂泊,无家可归。与这位……叫什么来着?我并不认识。”
啸霜闻言龇牙,狼尾垂低绷直。
夭夭点头:“啸霜,西北荒原。”
辰宿:“哦,啸霜,记住了。”
夭夭:“你是狐妖?何地出生还能记得么?冒昧问一下修炼几年?何等修为?”
辰宿:“是,狐妖,千年狐妖。我出生于中原大地。”
夭夭:“千年?狐族有灵,那该是快成仙了。容与,你那边有记录么?”
容与摇了摇折扇,施施然道:“没有。”
夭夭感觉有些不对劲,细想了一下:“你都没翻查那本《百妖谱》。”
《百妖谱》为当年小主人追妖寻仙多年,与一些地仙合著的记录人间大妖姓名、画像、性格等特点的名册。
容与笑了笑:“不用查,我熟记于心,没有。”
啸霜再也坐不住了,他叫起来:“仙子,辰宿这厮,群妖管理局的头号通缉犯。”
夭夭皱眉:“通缉犯?犯了何事?”
辰宿揉了揉眉心:“夭夭,这蠢狼的话怕是一个字都不能信了。我并非通缉犯,近年来人间灵气消散,群妖走出山林,便联合在一起组了个妖管局,由妖管局牵头组织妖族互助,调解群妖矛盾。他们希望我加入他们,四处寻找我的踪迹,再三邀请,我只醉心修行,于入世无意,仅此而已。你我相识至今,我从未欺骗过你。我名辰宿是真,孑然一身是真,四处漂泊也是真。”
夭夭点头将他所言都记录下来:“所以你确实不认识啸霜?”
辰宿:“是的,或许他认识我,我比较……有名。”
夭夭提笔依言记下:“为何有名?”
辰宿笑了起来:“可能是我四处漂泊,妖力浑厚,在群妖中留下了一点名气。”
容与将新沏的几杯茶搁在桌上,随口道:“群英俊彩慕辰宿,天下何妖不识君是吧?”
夭夭将桌上的茶水递给被问询的两人,啸霜气哼哼地接过,又垂头乖巧道谢。辰宿小啜几口,笑说:“仙君也知道我?”
容与:“略有耳闻。”
夭夭望向容与:“《百妖谱》不是没记录么?”
容与:“是没记录,他隐于林间,记录总有缺漏,我只听过他的名字。”
夭夭垂眸仔细看着纸上的记录,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便又询问啸霜:“你说你们有私仇,何时的事?能否确定是他?”
啸霜:“一百一十三年前,他来我西北荒原,霸占我的山头,侵占我的福地,作威作福,实在可恶。”
夭夭:“何处山头?何处福地?如何作威作福?”
啸霜:“整个西北荒原都是我的修炼福地,妖族谁人不知?我也不是小气的妖,路过西北的都得来找我拜拜山头,这是共识。”
夭夭:“所以你将整个西北版图都化进了你家中?那他霸占了哪一处?”
啸霜:“仙子,我并非独占一方土地的恶妖,我们西北群妖都亲如一家,整个西北都为我附属,他来西北就该先拜会我。”
夭夭将他所言一一记下:“所以你说的霸占是何意?”
啸霜:“他没来拜我,我去找他讲理,还闭门不见。”
夭夭皱眉:“容与,你翻翻地籍管理,看看啸霜是分的哪一处。”
容与挥了挥手,面前蓝光闪动:“天狼山,若是去了天狼山,不见一见啸霜确实不好。”
夭夭:“但似乎也不是大事?洞天福地本就共享。是占了哪处福地,不许他人进入么?”
辰宿皱了皱眉似乎想起来这桩事,漠然开口:“荒谬,我路过西北,寻了处无主的洞府修行,有只狼妖非要找我决斗,我不堪其扰,便将他丢出了洞外,原来是你。”
啸霜:“放你奶奶的屁,西北地界一切洞府归我管辖,你占了我的地盘,我……我必要与你决斗。”
辰宿顿感好笑:“虽说无聊,但毕竟你不敌我。既你认成王败寇,那便该俯首称臣。”
啸霜:“奶奶的,老子当年打不过你,现在已过百年,必然打得你跪地叫爷爷。”
辰宿手指一点,一袭光芒袭向啸霜眉心,却又撞上一道幽蓝屏障,屏障漾开波纹,光芒消散。
夭夭一脸严肃:“不得动武,不得爆粗,啸霜,这是第三次。”
辰宿眯了眯眼,冰冷的目光落在啸霜身上,啸霜依旧梗着脖子。
夭夭:“所以,你们曾因争夺地盘出手相斗结了仇怨是吧?那地盘在天狼山么?”
啸霜:“不在,但这是狼王的尊严。”
夭夭:“在何处?有主么?”
辰宿:“戊俊山脚,无主。”
啸霜:“放……”夭夭瞬间看了过去,啸霜咽了咽口水,没将后话说出来,言语改进得斯文了不少,“胡说,我的地盘。”
夭夭看向容与,容与点头:“那里确实无主。”
啸霜:“仙君!”
容与望向他:“你独占一片荒原确实不该,便为这等事死斗,更是不该。”
啸霜眼中浮出水光:“仙君莫怪,我并非不讲理,便是与他争个名头,也不至于见面便要打杀,实是这狐狸欺人太甚,抢了我的洞府,挑战我的狼王之名,还,他还夺了我的妻子。”
夭夭:“夺妻?”
辰宿顿时笑起来:“一派胡言,天然洞府,我居之何错?狼王交替,有能者居之。你来挑战我,输了便认我为王,不是狼族旧俗?谁知道你的妻子去了哪儿,我又不认识她。白白被你污我清名,按狐族旧俗,我该拍死你。”
夭夭咳了咳:“打杀不该,辰宿,你不知夺妻一事?”
辰宿:“我从不涉足杂事,不知。”
夭夭:“啸霜,将情况大致说一说吧。”
啸霜:“还有什么好说的,狐狸惯会骗人,仙子容我与他一较高下,我必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
夭夭:“夺妻之事并非小事,你安心说一说,我们会给你公道,不该诉诸武力。”
啸霜狼尾甩动,哼哧了两声才想通开口:“我与妻子感情甚笃,自他来了西北荒原,便勾搭上我的妻子,两人暗通曲款,私奔而去,我找寻多年,现下我妻子生死不知。”
辰宿只觉对方在污蔑自己,气得脸色青黑,浑身泛着寒气。
夭夭给啸霜递了第二杯茶:“你的妻子是何人,来自何处,离开时你们又发生了什么?先不急,慢慢说。”
啸霜只言自己的妻子和他并无矛盾,只是辰宿来到西北之后,她总会趴在树上远远瞧着辰宿。一日,他外出归来,发现妻子不在家中,寻着气息,便来到辰宿洞府之外,还见妻子的衣袍散落一地,他便怒而与他相斗,虽然不敌辰宿,第二日辰宿便心虚逃离了西北。
夭夭望向辰宿,正在组织问话,辰宿脸色不善地开口:“你妻子是只沙丘狐?”
啸霜梗着脖子:“那有什么问题?”
辰宿:“大约你们感情甚笃也是你的臆想,你这头蠢狼,整日里发癔症。”
啸霜咬牙怒吼:“骚……唔……”
夭夭眸光一闪,啸霜便被禁言。辰宿轻笑起来,他原本懒地解释,但见夭夭等他开口的样子才说:“我确实不认识那只沙丘狐。西北的妖粗犷不羁,总有些女妖缠着我,我不堪其扰才搬离的。那日我回家便见屋里躺着只半褪衣裳的狐狸,我连妖带衣的丢了出去,之后她去了何处我便不知了。不过,我们狐族的天性便是一心一人,若认了伴侣便至死不变。蠢狼,她真的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么?”
啸霜发不出声音,容与倒是开口了:“不会是那只名为晨月的沙丘狐吧?”
啸霜急忙点头,容与笑了笑:“我见过她,修了无情道。那年江南水患,她一只长在荒原沙丘里的狐狸,倒是频频下水救人。”
夭夭见啸霜想要说话,便顺手解了他的禁言。啸霜眸中泪光闪动,急忙跃至容与身前,伏下身子询问:“仙君,她现在何处?”
容与:“江南之地,烟柳之中。啸霜,她修无情道,已看破红尘。”
啸霜摇头:“望仙君指点,我要见她一面,此后必不叫她再受苦。”
容与:“啸霜,你时常一根筋,有时也应接受别人的想法。你当这是爱,但对方或许只觉得你强迫于她。”
啸霜:“仙君,我尊她重她,整个西北,只护她一妖。我也是向她求娶,她自愿答应的,如何是我强迫?”
辰宿嗤笑一声:“她不是你的对手,你又那般霸道,能把整个西北当作你自己的私地。你是真心求娶,但别人不是不愿而是不敢拒绝呢?真是蠢货。怪不得那妖来寻我,这是祸水东引,趁机逃离呢。”
啸霜额上青筋浮起,怒气正盛:“死狐狸,你休得胡言。”
辰宿:“是不是胡言,你去寻她便知,左右与我无关。”
啸霜垂了头,恭恭敬敬地向容与拜了三拜:“啸霜惟愿寻晨月求个明白,恳请仙君指点前路。”
容与便制了张地图给啸霜,圈了个地点,忽又叹息:“算了,我替你去寻吧,你莫做傻事,届时别昏头。”
啸霜再三恳求:“仙君,我见她之心急切,一日不见便一日难安,请求仙君带上我。”
容与:“她如今未必愿意见你,我贸然带你前去,亦或指点你她如今所居何处都有不妥,若激起她不满,你二人想和好便是更难了。你且在此处等待,我会带她何你见一面,纵使要断绝前尘,她也应知会你一声。”
容与抚了抚啸霜的头,又对二妖叮嘱道:“你们在此随着神女好好修行,修仙之途无论起始如何,都需历练,历练有数,仙妖无别。有时候执念过重,容易一叶障目,所想所求,便在目前也不能识得。有道是:众里寻他千百度。”
他见啸霜一脸不开化的模样,听不懂他的下文,无奈笑了笑:“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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