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愿做深山兽,步步比肩行
天光微亮时,景黎携洗雪剑离开栖云阁。
依柳牵着枣红骏马在行宫门口等候,马背上驮着一个鼓鼓的包袱。
包袱里除了碎银和足够多的银票,便是常穿的衣服鞋子,还有三个月量的药丸和一张药方。
“沿着这条官道往北去,一百里外有军营招募新兵。入了军营,便是我薛国士兵,千万不可有骄纵之气,也不可耍脾气顶撞上级。打点好上级和身边人,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若你银子花完了,记得写信给我,我命人给你送去!”
“那样不就暴露我的藏身之所了吗?”景黎粲然一笑。
他跨上马背,向依柳告别。
依柳笑道:“别忘了我的高头大马还有大红袍子!”
“一定!”景黎望向晨雾中的行宫,房屋华丽如同仙宫。
最高的那座便是栖云阁,宋蘅还沉浸在美梦中。
景黎叮咛道:“麻烦你多多照看我姐姐!”
“放心吧!”依柳道:“等你回来,千万要带我风光一回!”
临别之际,景黎竟有点舍不得,他湿着眼眶,道:“倘若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徐濛和赵楚告状,他们不会不管。”
依柳嫌弃他啰嗦,一拍马屁股,马儿扬起四蹄,往前奔腾。
……
午后,思源殿,皇帝正在奏章海洋中遨游。
近来羯族人动作频频,北境频繁动荡,照这种形式下去,不日两国便要开战。
徐濛在殿外,碰到送茶水的老太监。
他双手接过红木茶盘,说:“我正好有事禀报陛下,顺带帮你送茶水。”
徐濛借着送茶的由头,进殿后,站在书案一侧。
皇帝放下朱笔,端起茶盏。
茶水还没入喉,便听徐濛禀道:“景黎不见了。”
“不见了?”皇帝搁下茶盏,这茶他现在喝不下了。
徐濛道:“听依柳说,他单枪匹马往北境去了。微臣派人追了几十里,仍旧没追上。”
皇帝手指轻扣桌面,眼角有了一丝怒气,道:“北境又不是富贵乡,他去那里干什么?!”
“学习淮南侯,布衣从军,建功立业?”徐濛猜测道。
“胡闹!”皇帝抓起手边奏章便往地上扔,扔一本还不解气,便接着扔第二本,直到地上的奏章堆成了小山,没了落地时的响声,他才罢手。
徐濛过去一本一本的捡起奏章,火上浇油道:“这是平北王前几天递的辞呈?!”
“辞呈?”皇帝把奏章要回去,一看果然是宋蘅前几天递交的辞呈,因为思源殿奏章太多了,每天还在源源不断的往这边送,这封不起眼的辞呈便和数百份奏章混在一起。
皇帝猛拍桌案,声音无端让徐濛联想道过年厨房的钱婶剁肉馅。
“反了,真是反了!”皇帝目眦尽裂,道:“他宋蘅仗着军功卓著,就敢不声不响的递上辞呈,还声称什么‘心向自由’。他宋蘅的自由重要,还是我薛国的安危重要?!”
皇帝发了一通疯,累了又要喝茶,却被茶水烫到嘴巴,故而摔了茶盘。
皇贵妃正好来找皇帝,听到动静,问了门口太监几句,便请求入殿。
皇帝强压怒气,说:“皇贵妃有了身孕,不宜多思,还是回内宫好好歇着。”
“陛下!”这时,皇贵妃已端着新茶盘进来。她俯首问好的时候,茶盘刚好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如诗眉眼。
皇帝一见,顿时心花怒放,卿卿我我不停。
徐濛识趣退下。
赵楚刚好到思源殿外。
徐濛把他手里的奏章丢给看门小太监,说:“陪我走走。”
……
一路向北而行,远比景黎想象中的要顺利。
他还以为会像戏本子上一样,遇见几个不入流的山匪毛贼,不识好歹的打劫他。然后他三下五除二撂倒毛贼,从敌人窝里救出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女。
大美女一见他容貌不错,便立马以身相许,从此两人缠缠绵绵过起了小日子,什么从军打仗,全抛到了脑后头。
可惜的是,他三天后到达募兵处时,别说山贼,便是一家黑店都不曾遇见,老板热情细心,小二服务周到,搞的他都不好意思花最少的钱吃最好的饭了。
从临水苑往北,田地里粮食绿油油的欣欣向荣,地头牧童骑牛吹笛,光着的小脚丫在暮色中晃来晃去。
荷塘里的采莲女纤腰一束,脸若芙蓉,不时发出娇滴滴的笑声。
他骑马骑累了,便牵马而行。
路过荷塘,采莲女便向他砸几朵粉嫩的荷花,然后笑着隐入荷花丛。
怪不得爹爹官至淮南侯,掌天下兵权,还时常怀念家乡甜甜的莲子,娘亲便在这时,抄起扫帚追着他跑几条街。
他怀念的是莲花丛里摘莲蓬的人吧。
到了徽墨郡募兵处,景黎报上依柳给他取的假名字,黎锦。
这样便是皇帝派人来查,也绝不会查到他头上。
只是报名时,抄写名字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军营不是脂粉堆,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最好去上林城考取功名,做个风吹不到雨晒不着的文官,来我们这儿不是自讨苦吃吗?”
“你又不认识我,怎知我比你差?”景黎不忿道。
那人笑着用毛笔指了指自己,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官吗?”
“这很重要吗?”景黎回道:“上了战场,大家都一样,要么赢,要么死。死后大家同归一处,凭你是天王老子,也得和我葬在一块儿。”
“有趣。”那人埋下头去,叫道:“下一个!”
后面的人把景黎往旁边一推,害的他一趔趄,撞到路人。
景黎慌忙致歉,那人却拽住他的衣领,不依不饶,道:“本公子这身秋香色缎袍才上身半天,就被你踩上一个大脚印,你说怎么赔?!”
景黎见他秀气有余,儒雅不足,浑身充满着刁蛮劲,比宫里的媚嫔还惹人讨厌,便不打算理睬,转身去找另一个募兵处。
那人抓住他的马尾辫子,咬牙道:“撞了人就想跑?哪那么容易!”
两人较量时,景黎肩上的包袱掉到地上。
那把洗雪剑露了出来。
那人见到洗雪剑,目光闪亮,禁不住拍手大赞:“好剑!”
他要去捡,被景黎抢先一步,握回手中。
“这是你的剑?”那人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景黎道:“是又怎么样?”
那人掸掸衣袖,恭敬施礼,道:“在下徽墨郡郡守之子元墨,敢问公子姓名?”
景黎反装起大拿来:“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
说着便往下一个募兵处去。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元墨缠上来,说:“我收藏了很多剑,要不我们做个交换?补贴银子也行啊!”
此时,两人转过街角,恰好遇见暴/乱。
军民打成一团,老百姓手无寸铁吃了不少亏,地上还躺了七八个人,而那一队军士连吃带拿,抢光了烧饼铺子。
元墨转身就溜。
景黎侧伸胳膊,挡住他,道:“你不是郡守之子吗,不管这些?”
“他们是军爷,是老百姓的神,谁敢惹他们?”元墨准备再次逃跑,便见闪过一道银光,景黎已拔剑上阵。
景黎站在军爷对面,慢慢的说:“给他们道歉,赔偿损毁财务!”
军爷齐声大笑,道:“原来是个不知死活的!”
元墨上前抱住景黎的腰就往反方向跑,道:“你一个平头老百姓,敢惹军爷,真把自己当盖世大侠了?!”
军爷发话道:“小子,有军爷在,该是大侠你是当不成了,不过看你那水灵灵的模样,做个给军爷暖床的小倌也不错啊!”
景黎最恨别人叫自己小白脸,他妈的,老子长得像娘亲怎么了?
我娘亲还是薛国第一美女呢!
你羡慕你嫉妒就该自己努力,找个漂亮媳妇儿,争取让自己儿子女儿好看点!
景黎恨得牙齿痒痒,想一刀跺了这些杂碎。
他也确实这样干了。
在元墨的目瞪口呆中,他使出景家七十二路剑法,瞬间撂倒十余人,其中三人伤到要害,后半生都得当瘸子了。
元墨狠狠咽下唾沫,然后一腚坐到地上,不停擦汗。
老黄历说的对,今日不宜出门!
景黎挑眉,望向还喘气的军爷,道:“赔偿人家银子!”
军爷们纷纷道:“我们出门从不带银子,明天一定送来!”
“不带银子?”景黎随即醒悟,“原来是一群吃白食的。”
他拿剑鞘拍拍他们的脸,说:“回去告诉你们的头儿,我在云来客栈等他!”
军爷们一哄而散,景黎提剑回转。
元墨想把自己眼睛扣下来,然后当什么都没看到。
这下好了,回家肯定被老爹臭骂。
元墨及时和景黎划清界限,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回家了,再也不见!”
景黎等他逃也似的跑掉,才回过神来去找客栈。
不料方才登记姓名的人赶上来,说:“在下能否请您喝一杯?”
“没兴趣!”景黎一口回绝,到云来客栈,左等右等不见军爷来找他算账,便回床上躺着,辗转难眠,半夜提着酒坛子爬上屋顶。
出来这么多天,不知道临水苑怎么样了。
他整对月独饮,忽听屋里响了几下,如老鼠偷食吃,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他揭开瓦片一瞧,是郡守之子元墨,只见他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眼睛贼贼的,翻箱倒柜,想必正找洗雪剑。
景黎想戏耍他一下,便丢下酒坛。
在元墨脚前碎裂。
元墨抬头看,见屋顶漏了一个大窟窿,窟窿里有一张别有意味的脸。
这张脸,具有让人过目不忘的魅力。
他举双手投降,道:“我怕你被军爷打死,过来替你收尸。”
景黎跳下屋顶,道:“那我得多谢你收尸之恩喽?”
元墨为难的说:“刚才一大批人马路过云来客栈,我听到他们说要找一个叫景黎的人,找到以后务必往上禀报。”他贼眉鼠眼的看着景黎,道:“黎锦,景黎,你不会就是景黎吧?”
景黎索性承认,“是又怎么样,你敢告密吗?”
元墨很诚实的摇头,谄笑道“见过即朋友,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怎么会互相背叛呢?”
稍后,他又仔细的问景黎,“你不会是从上林城来的大家公子吧?”
“为什么我不能是潜逃的杀人犯?”
元墨皱了皱鼻尖,道:“杀人犯都长你这样的话,我希望天天坐牢。虽然没有自由,但看着美人,至少心情好。”
正谈论着,隔壁房间的门被人打开。
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透墙而来。
景黎和元墨等小二走后,他们悄悄行到窗下,舌尖湿破窗纸。
小小的窟窿,却能窥的房间全貌,却被一道素雅的屏风遮挡视线,只能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慢慢的脱掉衣服,跳进浴桶。
元墨不知是谁,只说:“观他侧影,五官清晰,长身玉立,只要不是全脸麻子,一定是个美男子。”
景黎把他锁到自己房间,在窗前立了大半天,也没想清楚到底见不见他。
徽墨郡离临水苑百里之遥,他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见他,若他一直龟缩着不见,岂非辜负了人家的一片情义?
https://www.biqivge.cc/book/89440210/2737494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