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晚上,黔州。
二十四山房民宿,韩迟的废墟别院中,音乐,灯光,火锅。
卸去一身疲惫的民宿工作人员和客人们一起,热火朝天的吃着火锅。大夏天吃火锅,既热闹又热,好在山里还算清凉。
晚风轻荡,夏鸣高昂。小孩子围着油条玩,把油条累得够呛,趴在桌子地下怎么叫都出来,小朋友的精力总是无穷无尽,苦了油条。
韩迟本来对单身来山上住的小姑娘挺热情,可是那个小姑娘对她爱答不理的,一副高傲的样子,反而找准机会就往池醉身边凑。
得,这还不够明显吗?韩迟在心里默默的为小姑娘点了一根蜡。
我家的摄政王可是中看不中用,他是弯的呀小姐姐。当然这话是不能直接给小姑娘说的,虽然这个时代对同性没有那么大的排斥了,毕竟是属于小众,属于禁忌,不可大肆宣扬。
北北端着一篮子洗好的菠菜出来,放到桌上,悄悄走到韩迟身边耳语:迟哥,我看到那个小姑娘去厨房了,现在里面可只有摄政王一个人,我们要不要去救他呀!
韩迟往自己的调料碗里又加了一些小米辣和醋,毫不在意摆摆手,反手就给自己捞了刚烫好的羊肉卷,放进调料碗里,搅拌搅拌,呼啦啦往嘴里塞,口齿不清。
不用不用,摄政王之所以是摄政王,道行毕竟不容小觑,静观其变。赶紧坐下来干饭,不然羊肉就没有了。
边说着又捞了一筷子的羊肉。
火锅就是要抢着吃才香嘛!
半个小时后,韩迟北北吃得酒足饭饱,还是不见池醉过来,不由得左顾右盼起来。
客人们三三两两饭后消食,男客人们聚在一起喝起小酒,女客人们围在一起八卦,两个小孩还是在围着油条打转,韩迟忽视油条求救的眼神。
油条你是一只成年的狗了,要学会为妈妈的事业牺牲一下。
迟哥,要不我们去厨房看看进展吧!
韩迟也正有此想法。
走吧!
两个人溜达着到厨房,没看见池醉在,只剩下小姑娘一个人在厨房,一边剥洋葱一边哭。看着一篮子的洋葱剥了一半,满地的碎洋葱,韩迟可心疼了,这些都是钱买的哪。这篮子洋葱可是她两个月的囤货啊,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糟蹋食物呢。
和北北互看一眼,韩迟扶起地上蹲着剥洋葱哭着的小姑娘,北北收拾满地的碎洋葱,韩迟不忘记提醒:能用的可先别丢了啊!
小姑娘却不领情,推开韩迟,继续蹲在地上剥洋葱。
韩迟不能忍了:小姐姐,我说你和洋葱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非得和它过不去,也和你过不去呢?
小姑娘抬起手臂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他说我要是能把这一篮洋葱剥完不流泪,就告诉我答案。
韩迟和北北看里一眼,都明白这个他说指的是什么。韩迟不由得嘀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拒绝就是拒绝,为什么非要别人剥洋葱呢。
可是你现在已经流泪了呀!韩迟不解。她已经哭了,那就是破了游戏规则,为什么还要继续剥呢?
我没有。
小姑娘说完又倔强的抹了一把眼泪。
我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韩迟~无语。留下北北安慰人,她去找池醉。
发微信没人回,转悠了一圈在废墟小院池醉的房间里找到他。韩迟敲了一下门,推门进去,池醉似乎正在看着什么发呆。韩迟进来后他连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韩迟可没兴趣对别人的私下行为已在追究。
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发呆,留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在厨房剥洋葱啊!
池醉不经意把手里的东西塞进抽屉里。
该说的我也说了,她就是不听,非要让我考虑考虑,我就是随口一说让她剥洋葱。
摄政王啊摄政王,你可真是,浪费食物。洋葱也是要钱买的好吧,小姑娘都快剥完了。
池醉笑的灿烂,拿出手机,却发现有韩迟发来的信息。
你给我发过微信?
嗯!
抱歉,刚刚才看见。不过你不用担心。
池醉打开手机钱包,展示给韩迟看。
在让她剥洋葱之前,我已经让她把洋葱的钱给付了,按照采办的价格买的,绝对保证民宿不损失一分钱。
韩迟对于池醉的这一番操作简直叹为观止,目瞪口呆的竖起两个大拇指,心里又为客人小姐姐点了一根蜡。果然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哪,连拒绝人都整这些。
嗯,你可是想太周到了,不管怎么样,你快去劝劝她吧,到时候她给民宿一个差评,可是我们的损失,客人是上帝,不喜欢就说清楚。
池醉点头,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厨房方向而去。
厨房里,客人小姐姐的洋葱即将剥完,见到池醉来,连忙又胡乱抹眼泪,但是还是又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眼圈也红红的,看起来真的是我见犹怜,十分可人哪。加上她长相也好,是个单身狗男人都拒绝不了这样的小姐姐吧,韩迟都心疼了。要是她是个男的,肯定立马将小姐姐揽进怀里,要什么都答应她。
可惜,她是个女的,可惜池醉是个弯的。这注定是场悲剧,韩迟都不忍心看了,准备叫上北北走的,留给这两个人二人世界。偏偏,池醉处在门口挡着,就是不让,两个吃瓜群众不得不寻个角落蹲着,继续吃瓜。
为了缓解尴尬,韩迟随手拿了两根黄瓜,搓了搓,递给北北一根,自己一根。咬一口嘎嘣脆,又甜又脆。本想递给池醉一根,看他那副懒洋洋看好戏的模样,比自己吃瓜的还吃瓜。
北北无语的看了看韩迟,也跟着吃起来。
还真甜。
赵苑,我不喜欢你,即使你剥完所有的洋葱我的答案也是如此。
赵苑小姐姐委屈得瞪着红兔子般的眼睛看着池醉,眼泪如同珍珠:那你还~
池醉打断她的话:你想问,那我还让你剥洋葱?
赵苑点头。
这几天我已经很明确告诉过你很多次,你还是不肯放弃,我以为这一篮子的洋葱回让你知难而退。如果你觉得我说得还不够认真,我是在吊着你,现在我当着民宿老板和店长的面,郑重的再和你说一遍。
不要说,不要说。
赵苑连忙打断,一边后退一边摇头: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相信你不喜欢我。如果不是你帮我,我现在还在被人嘲笑,池醉,是你拯救了我。是你让我相信我可以变得更好,不要拒绝我,好吗?
韩迟看着有些不忍心,人家小姑娘痴心一片,这可怎么收场,手里的黄瓜也变得食之无味。
池醉看了看韩迟,忽然冷峻的面容变得温和,声音也柔和许多。
我是为了你哥哥。
这句话别人听着没什么,韩迟被北北听了如同窥视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两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脑补了一番年度狗血三角禁忌恋。
我哥哥?赵苑不解。
是你哥哥拜托我帮忙的,所以我才会答应帮助你减肥。
赵苑以前是个小胖子,总是被叫赵圆圆,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自尊心强,因为一次次减肥失败,越发的抑郁。哥哥赵斯与池醉是战友,赵斯在一次执行任务时身负重伤,下身瘫痪。住院期间,赵苑到医院看护时遇到同班同学,平时嘲笑赵苑惯了,也就随口说了几句。赵苑一时无法接受,爬上医院楼顶。看着消防车涌进医院,赵斯急得团团转,恼怒自己的的瘫痪。这时池醉来看赵斯,千钧一发之际把赵苑从医院楼顶拽下来,并答应赵斯帮助赵苑减肥。
那时候池醉已经刚退伍,用了两个月的魔鬼训练,硬是把赵苑折腾得瘦了好几圈。瘦下来的赵苑如同蜕变的白天鹅,而池醉功成身退的离开。
池醉的离开让她失落过好一阵子,甚至因为无法打探到池醉行踪哭了许多次。她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要给池醉告白的,可是整整三年,她都在没池醉消息。尽管这些年她的追求者入过江之鲫,但是年少的喜欢总是深埋心底最深的。
直到她大学毕业,偶然间在哥哥赵斯手机上看见池醉和哥哥发的微信,暗中记录下地址,寻到山上来。到山上第一天,当她看到心目中意气风发的年轻军官,居然在喂猪时,她心中不是没有被震惊到。
哥哥说过池醉在部队时的训练无人能及,年纪轻轻便摘得中尉军衔,这样的人,无论在战在野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如今,退伍后窝在山上一隅之地养猪开民宿,这不太会向池醉干的事情。
她第一次给池醉表明身份告白,池醉没理她。当天夜里连夜开车离开山上,她荒了许久,直到第二天池醉接回韩迟。
接下来她连续几次告白都被池醉驳回,今晚甚至不耐烦的丢给她一篮子洋葱让她剥。她想池醉一定是不信自己的诚心。所以她才认真的剥洋葱,希望能得到一个自己期盼已久的答案。但是许多事情不是三年前和三年后的区别,而是一开始就没有缘分。
无论你信不信,听不听,我都是为了你哥哥的嘱托,当初才会帮你。
这个我知道啊,你和我哥哥是战友。
不止是战友。
赵苑委屈的大眼睛里充满疑惑,看着池醉。
韩迟和北北从没有形象的站着改成不被希望发现的蹲着,嘴里的黄瓜越嚼越没有味道。要是现在兜里有蜡她都想掏出来给赵苑小姐姐点上了。
我知道你们还是很好的兄弟。
池醉闭了闭眼,摇摇头,叹气,一副有口难言,有话难说,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模样。纠结,终于任命似的,无比认真的看着赵苑。
我是弯的~
轰隆,赵苑觉得有一道闷雷落在自己头顶,劈得她分不清东南西北,辨不明今夕何夕。池醉是弯的,并且喜欢她哥哥?
韩迟也有些疑惑:他不是喜欢山下的杜凡,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半晌后,赵苑从震惊中缓过来,喃喃开口:我不信,我不信。
池醉走到韩迟身边,也蹲下,拿走韩迟手里的半截黄瓜丢进垃圾桶:少吃点,你这根黄瓜没蜕皮,上面可能有残留的农药。老板,对不对,我是弯的,这个你可以作证吧!
韩迟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她拿来缓解尴尬的黄瓜没有了,的却还挺尴尬的,然后抢了北北的黄瓜,终于感觉手上没有那么空了,才站起来郑重而认真的点头。又拉起北北:她也可以作证。
拯救摄政王崩坏的爱情关,挽救失足少女出火坑是她们的义务。
赵苑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苍白着脸,哭着跑出厨房。
韩迟用半截黄瓜指了指池醉:“你这个男颜祸水。”也跟着追了出去。
北北也跟着跑出去。
池醉看着跑出去的背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转身收拾起厨房的杂乱。
一番喧闹过后,夏日的山间恢复宁静。群山掩映在清冷的夜里,有风。山下有村民的大片稻田,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蛙鸣声传来。
韩迟找到赵苑的时候,她正在民宿房顶的的秋千椅上哭,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可能是刚才压抑太过,现在也哭得太狠。似乎全世界都欠了她,年少的喜欢,四年的暗恋,换来的是一个听着如同消遣人的笑话。
韩迟有些心疼,坐到赵苑旁边。沉默着时不时递给姑娘一张纸巾。
眼前的赵苑似乎与曾经的自己重叠在一起,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喜欢暗恋,同样的遭受打击。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样的感觉,似乎看到了五六年前的自己。在孤寂暗沉的城市,坐在海浪滔滔的夜里,哭的声嘶力竭的样子。
赵苑哭累了,用红肿的眼睛盯着韩迟:“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韩迟苦笑,抖了抖手里的纸巾:“你觉得我像看笑话的吗?”
“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就是一个笑话”赵苑委屈的看着韩迟问。
韩迟心疼的摇摇头,为赵苑擦去眼泪,像一个慈爱贴心的大姐姐,也像一个滩过无数荆棘的路人。
“姐姐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很喜欢过一个人,我也曾经小心翼翼揣着自己的暗恋,在我以为这辈子他都只是一个梦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在我世界,捧着鲜花向我走来,给我圆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一场梦,然后梦碎,在我心上狠狠的划了一道疤。我用了好多好多年,才把那个伤疤抚平。”
赵苑愣愣的看着韩迟。
上天台的楼梯处,池醉端着柠檬水的手死死的扣住光滑的杯面,他抬头,还能看见韩迟淡然的眼神。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好像轻描淡写,几笔带过,可是不亲历又怎知那份锥心的疼痛。
原来他从小放在心间上的女孩,也被人那样无情的伤害过。现在他多后悔自己为了所谓的自尊,面子,没能陪在她身边,让哪些人有机可乘,伤害了他最心爱的女孩。
“所以你现在才不爱吗?韩迟,我要如何才能挽回你”池醉默默想。
“那一切都会好的,是吗”赵苑忽然拉起韩迟的手。
“嗯,会好的”韩迟反扣赵苑的手:“我那时候甚至想过结束生命都能走过来,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现在只是伤心,难过。哭过伤心过后,会有更好的开始。世界上男人那么多,我们赵苑小姐姐这么漂亮,不用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
韩迟忽然压低声音“还是一棵弯的树哦”
赵苑点点头,情绪慢慢缓和下来之后回了自己房间。
北北见赵苑走后来到韩迟身边,嘟着嘴有点不高兴:“迟哥,你干嘛给她说哪些啊。”
“没事,回去睡吧”
池醉没再上去,悄然而来,悄然而去。这一夜他躺在自己床上,看着和韩迟一墙之隔,失眠到天明。
滨城,某会所。
包厢里未开一盏灯,褚言斜靠在沙发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静谧的空间只有打火机开开关关的声音,还有映照在褚言矜冷面容上明明灭灭的火光。他珉着薄唇,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很沉浸在这样的静谧之中。
夏微很疑惑褚言的反常行为,但是坐在褚言旁边也是一言微发。
褚言从来不带他到会所玩,他觉得她应该是一朵纯洁干净无害的温柔小白花,她就尽心扮演着他所喜爱的样子。今天褚言却带着她来了时常来的一家会所,还刻意交代她不要打扮,要多随意就多随意。
她也就没穿冷一条普通的白色连衣裙,看起来柔弱又无害。刚进会所就被褚言拉进包厢,然后关上所有的灯。端详了她许久之后忽然把她推开,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对,不对。”烦躁的扯了扯领带,倒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开始歪在角落里玩打火机。
夏微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哪里不对,为什么不对。也不敢打扰褚言,只是静默的看着,思索这褚言说的不对的地方。
黔州,二十四节气山房。
池醉总是起得很早,今天却早饭过后依旧没见人。
早饭后,韩迟开车把赵苑送下山。
一晚上时间,她眼睛由于哭得太狠,还是红肿的,为了掩饰戴了一个墨镜,虽然情绪有些低迷,看上去比昨晚好了很多。
只是看不见池醉,目光一直朝着废墟小院的方向看。韩迟看出了她的心思忍不住开口“要不要去靠别一下”
赵苑摇摇头“算了,还嫌不够丢人啊,我只是想离开的时候再看他一眼而已,走吧!”
车子缓缓开走,赵苑趴在窗口边一直看向废墟小院的方向,直到院子被山林掩映,再也寻不到踪影才失落的做好,看着前方弯曲山路的方向。
窗户大开,吹起她的头发都带着失落。戴着大大的墨镜,韩迟看不见她眼里涌动着的是什么样的情绪。心里也被她情绪所有影响,闷闷的。
每个人都要学会在一段感情中学会成长。
赵苑喜欢池醉没有错。
池醉拒绝赵苑也没有错。
喜欢就是要两情相悦,双向奔赴才值得歌功颂德,才有喜欢的必要。单方面的喜欢,太累了。只是池醉的拒绝方式让韩迟有些不舒服,见到赵苑这样,她不自觉的把自己带入其中。以至于送赵苑离开回到民宿后,看见池醉欲言又止的眼神,她什么都不想说,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音乐声放到很大很大,坐在窗边发呆。
温时也的新曲子,许□□特带着孤傲的烟嗓,莫名的契合,也莫名的悲伤。
午饭的时候韩迟也没和池醉说话,平时热热闹闹的饭桌,似乎染上了一阵低气压。韩迟池醉,各自沉默,似乎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冷战。但究竟是为何,其实两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会有这样但情绪。只是都遵从自己的心底想法。
韩迟知道池醉没有错,她就是不想讲话。看到池醉会想到赵苑,想起赵苑会想起曾经愚蠢又卑微的自己。
池醉知道韩迟想法,沉默是他们现在给到彼此的默契。
北北不想陷在两个低气压的人身边,带着还留在山上的两家带孩子的人去爬上。韩油条也跟着屁颠屁颠的跑,连狗都闻出来两人情绪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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