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四月下旬，本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却受近日连续低气压的影响，整座江城闷热不已，酝酿许久的那场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从江大出来，步行不过五分钟，姜芮涵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好在今天穿的是雪纺白衫加卡其色阔腿长裤，刚到路口，迎面而来的一阵风，吹起裤腿，带来些许凉意。
她轻轻抹去额头细汗，看向前方“门诊”两个鲜红大字，再偏头，目光落在路边高大的牌子之上——江大附院。
一息之间，她心头竟涌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一些些难以言喻的期待。
江大附院，即江城大学附属医院，与江城大学本部校区仅隔两个街口，坐落在繁华的江大路上。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江大附院，却头一次不是以病人或家属的身份出来到这里。
在门诊入口处扫码测完温，她迈步往里走，随意一瞥，目光稍顿，视线渐渐前移，最后定格在一张蓝底证件照上。
照片中的男人五官俊朗，眉目清逸，眼睛漆黑而深邃，明明只是一张照片，那双幽深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一切，一下子望进她的心底。
姜芮涵眉心一跳，呼吸稍窒，有些不自然地侧过头，移开视线。
“诶？你就是姜芮涵吧？”
一道轻快的女声打断她有些纷乱的思绪。
循声望去，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生笑着朝她走来。
来到近前，对方晃一下手机，笑容更深：“我们刚联系过的，我是罗莹莹。”
这几天，两人一直都是信息联系，名字正确，没搞错人。
没想到罗莹莹会亲自出来接她，姜芮涵紧绷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微笑。
“你好，我是姜芮涵，请多指教。”
“哈？指教？别那么客气啊。”罗莹莹回想她刚才所看的方向，扭头一看，登时笑了，“帅吧？”
姜芮涵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没有应声。
罗莹莹眨眨眼，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笑道：“一般来说，大家都会因为这些医生简介停下来多看一眼，不过……自从这张照片上墙之后，驻足的时间明显长了不少啊……”
姜芮涵顺着罗莹莹的指尖望去，果真就是刚才那张轻易让她走了神的照片。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不太好，她抿唇笑笑不语。
“这是我们的程副院……长相如你所见，暴帅啊！”说着，罗莹莹凑近一些，“那我们走呗，边走边聊？”
“好。”姜芮涵点点头，尽管不太习惯罗莹莹这种自来熟的相处方式，她当然也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急诊科在门诊大楼一楼左侧，罗莹莹看向那条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轻笑一声：“那边……就是我们院最忙的急诊科了，程副院恰好分管急诊科，以后能遇上的机会应该不会少……”
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提到“程副院”，姜芮涵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急诊科，表情看似没有一丝变化，十指却不自觉收拢一些。
想起之前师父对姜芮涵的描述，罗莹莹悄悄敛眉，不禁暗道－－看来这还真是一个冰山美人，貌似对八卦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五官清秀大气，长相没有什么攻击性，双眼莹亮有神，面色清清冷冷，如果不是偶尔露出一丝礼貌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真的好冷！
罗莹莹暗自哆嗦一下，忍不住又道：“那个……芮涵，咳咳……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不介意。”姜芮涵笑笑。
“那你也叫我莹莹好了？”
“好，莹莹。”
终于感受到来自冰美人脸上真诚的笑意，罗莹莹总算松一口气，不过体内的八卦因子还在隐隐作动，她又小声道：“那个……我们院有三大碰不得……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先提醒你一下。”
“三大碰不得？”姜芮涵眸光闪闪，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有画面在大脑里快速闪现。
比如福尔马林里泡着的东西，还有手术室或太平间之类……
罗莹莹瞧她皱起眉，轻咳一声，煞有介事地说：“三大碰不得就是……李医生的衣领，颜医生的头发，还有……程副院的耳朵。”
姜芮涵瞪圆眼，确实意外了，有些难以置信。
这算什么“碰不得”？怎么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李医生就是我师父了，科研组老大……一会你就能亲自见识到他衣领的秘密。”
“颜医生是妇产科副主任，以后应该也有机会见的。”
“啊对！程副院啊……就是你刚才一眼看到的那个男医生，最帅的那个！他的医术相当了得，是我们院外科一把手，家里……听说还挺有钱的……”
“至于他的耳朵为什么碰不得，这就要重点关注啦！”
“原因嘛……当然还是由你自己去发现比较好，那样比较有意思，嘿嘿……”
姜芮涵终于忍不住翻一下白眼，罗莹莹说了一通，好像什么也没说一样？
这时，急诊室那头传来一些哐啷声。
罗莹莹眼尖，一下子就瞄到李医生的身影，惊呼出声：“师父怎么这时候下来了？”
李明元似有所觉，转过头，看到她们，连忙招手：“莹莹，让姜芮涵过来帮忙！”
罗莹莹一听这话，拽起人就走。
进了急诊科，姜芮涵当即感觉到这里的节奏极快，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
李明元推着一个小推车，车轮子好像有点问题，他扭了几次还是卡卡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嘴里一阵念叨：“说了要换，都大半年了还是这些破车。”
瞧见人走近，他连忙又喊：“快，给姜芮涵换衣服，过来帮忙翻译！”
“翻，翻译？”姜芮涵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情况？
容不得她多想，罗莹莹在一旁帮忙，她很快穿上白大褂，包好头发戴上医用帽和医用口罩。
一号诊室内，除了李明元，还有一个年轻的医生正在打电话。
“程副院，普外那边抽不出人手，我们这里刚接到一个消化道里出血的外籍病人，胃里满是血，却偏偏找不到出血点……”
“程副院”三个字，让姜芮涵一顿。
“好！我们在一号诊室等你！”
“李医生，程副院说他现在过来！”
姜芮涵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出声问一句她要怎么做。
“好。”李明元已经在做准备了，扭过头来，“小姜啊，过来第一天就遇到这情况，算是提前适应一下吧。”
说完，他推开另一道门，示意她跟进去。
“好。”姜芮涵毫不犹豫，迈步跟上。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透过口罩传来，入目之处满是鲜血，就连正在病床边安抚病人的护士身上都沾了血。
画面感太强，姜芮涵猛吸两口气定了定神，随即大步迈进去。
“你先到一边！”李明元看着护士说，又扭头吩咐，“让小姜过来帮忙翻译！”
护士闻言点点头，退到一边。
姜芮涵稳住心神，迅速来到床边，立刻进入翻译角色。
病人目前意识还算清醒，能听见她的话，却因吐血太多，口齿不清，她听不太清楚在说什么，加上他口音很重，确实不太容易分辨出来。
程景笙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蹲在病人跟前的那道纤细身影，双眼微眯，听着她刻意放缓语速在安抚病人的情绪，眉梢微挑，上前两步，偏过头，低声问：“什么情况？”
刚刚打电话给他的医生急忙上前，低声解释一通。
男人进来的那一刻，姜芮涵就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扫过，背脊稍僵。如果不是面前的鲜血太过刺眼，她可能早就走神了，好在她还能稳住，继续安抚病人的情绪，不断告诉他，要相信医生，不要害怕。
听完那位医生的汇报，程景笙回头，目光一扫。明明戴着医用手套，他却仿佛能看见纤细的五指压在那只粗壮的手臂上紧了又紧，他稍稍吸气，走上前，查看病人的情况，眸色稍沉：“插胃镜。”
李明元立马让护士给病人插上胃镜，可是依旧没能找到出血点，他与另一位医生对视一眼，脸上写满无奈：“刚刚我们已经来回看过几次了，就是找不到这个出血点！”
程景笙紧紧盯着屏幕，道：“慢慢把镜子退回来，过一遍食道、胃小弯还有十二指肠，给我看看。”
这时，病人情绪开始不稳，姜芮涵赶忙安抚，却见他不断在嘴边比划，出口的就是呜呜声，不知想要做什么。
没有得到医生的回应，病人愈发着急，动得很厉害，姜芮涵一个人根本按不住他，另一位医生赶忙上前帮着一起按住人。
“你别乱动啊！”
“小姜，你告诉他，别乱动！马上就好了！”李明元急得不行，情急之下，居然还冒出一句“calmdown”。
病人听到这声，总算安静一些，不过双眼依旧瞪得和铜铃似的。
通过屏幕可见病人满是鲜血的胃，李明元随即把胃镜抽到食道，再循胃小弯进入幽门和十二指肠，仍是没有发现任何出血点。
程景笙盯紧屏幕，眉心蹙起，似乎也有些不解。
明明这些都是出血多发区，却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他拧眉，又问：“胃底，和胃大弯，看过没有？”
“看不清，血太多了。”李明元皱着眉，照实回答。
气氛突然静了一下，病人不知做什么又开始动起来，喉头呼呼作响，双手再次指向自己的嘴，身子扭来扭去，动个不停。
“小姜，让他再等等，别乱动！”李明元大喊，已经急出一头大汗。
“把他转过去，看看另一边。”程景笙视线离开屏幕，眉头蹙得更紧。
李明元与另一位医生一起将病人翻过身来，让他呈右侧卧姿。
原先被血块盖住的胃大弯随即出现在屏幕上，来回找了几次，还是没找到出血点。
室内气氛再次沉下去。
忽然，病人重重咳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姜芮涵离得最近，直接被喷了一身，白大褂瞬间染血，强大的视觉冲击让她一时没了反应，愣在那里。
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拉到一侧，靠到墙上，只听男人沉声道：“吸液，别让他呛到肺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姜芮涵目光呆滞，根本反应不过来，面前却多出一道身影，挡住她的视线。
“放松，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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