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8）

卫朝却不理会他，往前走了两步，心事重重地看程敬霄和戚芍泪二人究竟能否救治得了这男人。程敬霄听闻今晚那个贼人一直藏在屋中，不觉心头一惊，肺腑间顿时受到重重一击，一股腥甜的味道涌到舌尖上。戚芍泪全神贯注地抵御男人体内那股气息，自不敢稍稍移神。

        柯清朔担心卫朝心怀恶意，要趁机伤害师兄，连忙拔出佩剑，立在卫朝和师兄师姐当中，喝道：“你这贼人如果再踏前一步，别怪你柯爷爷我不客气！”他的身手在华蓥剑派弟子中已属不低，只是刚刚被卫朝吓住，一时间心有余悸，担心卫朝真是鬼怪的化身。

        卫朝心中又急又好笑，连忙在柯清朔木讷的眼前摆手道：“烦请兄台让一让，我何时说要伤害你师兄了？今晚发生的事纯属意外。”

        没防备地，柯清朔竟一剑刺来。卫朝险地里向后跳了一步，躲过这一剑，再次苦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我何必刀剑相向？”

        话音刚落，柯清朔的长剑调转势头，剑尖挑动，在黑暗中映出两点皎白的月光。卫朝立着不动。那两剑分别刺在他怀中铁剑的剑柄和剑鞘上。这下卫朝蹙起了眉头，道：“你若是来真的，我可不会让着你。”随即将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处，耳边听清柯清朔回剑的方向，手指如离弦之箭疾速向前笔直地戳出，指尖悄然顶在那剑上细窄的剑身一面。

        柯清朔缕刺不中，忽然感觉一股奇大的力道从手中长剑上传来，这一下震得虎口发麻。他握紧了剑，又横着向面前人影挥扫。这一招是华蓥剑法中的“山长水阔”，横扫为虚，前进一步便会化横扫为直刺，后续还有八种变化，料定此人赤手空拳无论如何都接不住。等自己拿了此人给二师兄看，二师兄知道他有用，以后必不会再踹他的屁股。

        怎料他这一剑扫出，剑身上的力道竟如影随形地跟着，又是一股霸道的力道涌来，虎口酥麻，长剑登时脱了手，向空中飞去。

        长剑在空中打了两个转，沉沉坠下。卫朝接在手中甩了个剑花，握住剑柄，将剑尖朝下，叹息道：“得罪了。”欲将长剑归还。

        不料柯清朔啊地大喊一声，扬拳又向他打来，口中对二师兄大喊：“师兄快走！我拼死也能为你挡住这贼人！”

        卫朝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不过是绊了他们师兄弟二人几跤，若要下杀手何必等到现在，眼前这人当真是榆木脑袋。当下退后几步，闪躲开两拳，大声喝道：“小子看剑！”并不举剑，而是伸脚将倾倒的木桶卷了过来，猛地朝前踢去。

        柯清朔听见眼前人影说要出剑，忙收拳躲闪，却听地上咕隆咕隆一阵响声靠近，没防备地脚下被绊了个踉跄，身子直愣愣地向前扑出，趴在地上碎裂的桌面上。

        卫朝将柯清朔掀了起来，点了穴道扔在一旁。他任凭耳边叫骂声不断，忙赶到程、戚二人身旁，看那男人的状态如何了。

        程敬霄和戚芍泪满头汗水，一面抵御男人体内那股强劲而歪邪的气息，一面听着屋中动静。两人听见清朔被木桶绊倒，都是一声叹息，心中在想，此人竟然能赤手空拳夺下清朔的剑，究竟是何门何派中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又怎会悄无声息地藏到这破烂的仓房中偷听我们几个讲话？

        不同的是，程敬霄想到自己方才在客栈里与此人明争暗斗多时，料想此人必定是来报复自己的，再加上自己故意在师妹面前装腿伤，生怕被此人说破，很是慌张。

        而戚芍泪知道，此人便是自己刚才在房中救过一场的下人。她心中奇怪道：此人深藏不露，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二师兄的腿当真是被此人弄伤的？此人与我二师兄到底有什么恩怨？

        他们二人心中各有所想。夹在当中那男人定定地侧了下头，双目向黑暗中怒瞪着，呼吸沉重。

        卫朝趁机扣住男人脉搏一探，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二位究竟懂不懂得’遥云十记’的心法口诀？”

        程敬霄和戚芍泪又是齐齐一惊。

        程敬霄冷笑一声，抢在师妹前反问道：“遥云十记乃是我华蓥剑派最上乘的内功，阁下是什么人，打听本门内功做什么？阁下又为何故意打扮成破衣烂衫的下人，三番两次出手偷袭，现在又将我师弟摔在那儿？师妹，我看此人贼心难测。”这话心机甚深，是要卫朝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卫朝顿了下，却微微笑道：“程大侠，在下刚才没有及时道明来意，是在下的错。可在下只不过是绊你一跤，你是爷们不是，怎么居然当真了？”

        这话柔和有力，反倒将程敬霄说得老脸通红。好在黑暗中没有让师妹瞧见。程敬霄故作镇定，怒道：“好不要脸的小舅子！我这条腿被你伤得这么重，你竟敢说只不过是绊了一跤。”

        卫朝不屑道：“这一跤是轻是重？程大侠，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他伸手在程敬霄肩头一按，真气从掌心递出，经过程敬霄周身经脉，又涌入男人体内。此举有两个目的，一来是为了试探程敬霄的内功路数是否与蒋二爷所练的“遥云十记”相同，二来是为了与他们共同克制住男人体内那股作乱的气息。

        程敬霄感觉一股强劲的真气涌入自己体内，立刻运功阻挡。这样一来，虽将卫朝的真气拦下，可大多数内力全转过来阻挡卫朝，抵御男人那两掌的内力瞬间减弱。戚芍泪一人苦苦支撑，已然坚持不住，汗水从弯垂的柳叶眉梢滑落，口中轻轻呻吟出声。

        卫朝心中不忍，又伸出左掌，按在男人肩头。当下闭目运功，左掌执阴，右掌执阳，阴阳两股真气分别从男人和程敬霄两人肩头涌入，不知不觉汇合在一处。程敬霄心头大惊，只觉体内本来被自己阻挡住的那股真气，不知为何，竟一下变得摸得着而挡不住，直接冲破了自己的阻挡。

        戚芍泪也有所察觉，“呀”了一声，惊道：“这是什么功夫？”此时卫朝以内功相助，与他们一起控制男人体内那股歪邪气息，她已然轻松下来，能够讲话。

        她抬手拂去额角的汗水，越过黑暗往卫朝脸上望去。她感觉卫朝正铁青着脸，闭目凝神，身上散发出一种沉静严肃的气势。她似是被这气势吓了一下，没敢继续出声，心里想道：这人若真要害我跟师兄，刚刚有的是时机，现在何必出手救人？二师兄刚刚对答慌张，恐怕其中另有原由。可她又实在不信二师兄居然会这样欺骗自己。

        半晌，卫朝将男人体内那气息彻底驱出，缓缓收回双掌，置于丹田上下虚抱，自行吐纳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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