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8）

叶瑰偏偏小嘴，道：“行啦，我脚上的伤跟你们无关。就算真是被姓程的推倒才伤到，戚大侠你是他的师弟，我还用不着你来管我。”

        戚芍泪问道：“姑娘真的没事？”

        叶瑰紧蹙着眉，不言语。

        戚芍泪瞧着她的模样，知道她是忍着疼不作声。周围这些个男人都不懂医她的伤，她就算说了也没用。戚芍泪心道：“眼下这姑娘疼成这个样子，脚伤若是被耽误，将来落下了病根可大事不好。我还顾忌什么面子？”当下假装轻叹口气，道：“姑娘没事儿就好。”趁叶瑰不留神的一瞬，忽然伸指点了她的穴道。

        蒋少昆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叶瑰身子动弹不得，眼里露出惊慌着急之色，道：“我，我这是怎么了……好啊，华蓥剑派的人果然都道貌岸然！你，你还不快松开我！”

        戚芍泪拂袖拦下蒋少昆，在另一张椅上坐下，把叶瑰受伤的那只脚抬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笑了下，道：“两位不必担心。姑娘，我只是点了你的穴道，不会伤你性命。我若不这么做，你只怕不会让我看你的伤。若是这伤势耽误了，你成了一个瘸子姑娘，可是大大不妙的，你说是不是？”说话间，小心使力转动叶瑰的脚踝。

        蒋少昆见她神色间绝无伤人之心，立在那儿看她给叶瑰按揉，心里百感交杂，心道：“我还是在叶姑娘面前落了这人一截了。”

        叶瑰口中本来不断气骂，忽然停了下来，感觉到按揉自己脚踝的这双手力道轻柔，十分舒服，不禁又往戚芍泪脸上瞧了几眼。她本来是因为厌恶程敬霄而连带着厌恶华蓥剑派的弟子，实际上与戚芍泪并无恩怨，这下见眼前人对自己这般好，口中虽硬，心里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了。她被戚芍泪按揉着，脸上不觉显出一抹又难堪又羞涩的红晕。

        戚芍泪按揉几下已知道叶瑰的脚伤并不严重，放下了心，不经意间抬眼一望，心道：“不好！我这下可铸成大错了。我只是想给她看伤，若叫这姑娘误会了我，可如何是好？”

        蒋少昆心急火燎地道：“怎么样了戚大侠，好没好？”

        戚芍泪道：“好，好了好了……这位姑娘的脚伤没有什么大碍。”忙不迭地将叶瑰的脚放了下去，站在一旁，再不敢靠近叶瑰。

        叶瑰紧闭着小嘴，这时候却不言语了。

        蒋少昆瞧瞧叶瑰脸上神色，又瞧瞧戚芍泪脸上神色，心里更加发愁，又急道：“戚大侠，解穴啊！”

        戚芍泪只得从窗台上的盆栽中摘下一束花枝，手指运力一丢，枝头轻轻地撞在叶瑰胸前穴道上，给她解了穴。叶瑰低头瞥了眼膝头落下的这束花枝，只见上面开着一朵小巧的白梅，心头怦然一跳。戚芍泪转过了身去，道：“刚刚是在下无礼了，姑娘现在可以走动走动。若没有别的事，二位请便吧。”

        叶瑰站起身来，轻轻转动脚腕，仍是偏着小嘴道：“多谢你了。”

        蒋少昆抢上前道：“我才该多谢戚大侠。叶姑娘既然是跟我一起来到这茶楼里的，我自然该对她负责任，若是她脚上的伤真落下病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是应该由我谢谢戚大侠。今日你喝的茶水，尽管算在我的账上，你可千万不要推辞。”

        戚芍泪何等聪明，一下听出了蒋少昆的话外之意，忙转回身，一拱手道：“那在下就不多客气了，多谢蒋公子。”

        蒋少昆又连连作揖，道：“是我该多谢戚大侠。”

        戚芍泪再次还礼：“多谢蒋公子。”

        站在窗边的程敬霄冷冷瞥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俩这都是拜的哪门子礼？赶快起身吧。”

        蒋少昆和戚芍泪这番道谢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人抬起身子，碰巧对视了下，脸色都僵了僵，生怕被对方看出来，互相打个哈哈，再也不说话了。蒋少昆却转向程敬霄，板起了脸，道：“就算有戚大侠在旁边相劝。我也还是那句话，卫朝是我蒋家的下人，当着我的面，程大侠还请慎言。”

        程敬霄心里好一番无趣，只觉自己不过是骂了个下人，先是被师妹驳斥一通，又遭来这姓蒋的发火，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却不知戚芍泪反驳他，是因为早已认识了卫朝，知道卫朝是在隐瞒身手；而蒋少昆对他发火，则是因为戚芍泪抢先为自家侍卫说话，担心自己在叶瑰面前丢了脸面。戚芍泪和蒋少昆虽然也是出于本心为卫朝讲话，实际上又各有一层心意。

        程敬霄不觉说道：“区区一个下人，我怎么他了么？”拽过一张椅子坐下，自个儿喝起闷茶，再不往楼下看，只侧耳听着擂台上的动静。

        蒋少昆自不与他多说，扶着叶瑰回到原桌。

        戚芍泪心道：“是了，今日我们是来暗中保护沈大叔不再走火入魔的。万一沈大叔支撑不住，我们须得尽快下楼相救，免得让他伤到街上的百姓。唉，沈大叔如此执着武学之道，最后的心愿就是再打一次擂台，却不知他能将身上那股歪斜气息压制到几时，万一，万一他还是坚持不住的话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她又探身去瞧站在墙角下那松子摊旁边的卫朝。“此人昨晚在客栈中出没多时，都没能让师兄瞧见他的正脸，真是不一般。不知他当时所使的古怪内功是什么门道，竟能将阴阳两股真气相互融合，驱除了沈大叔体内的歪斜气息。我与二师兄合力都不能做到，他却轻而易举做到了。这究竟是什么功夫？这人又怎么会是个平平凡凡的侍卫？”

        她不禁又转头去看了看临桌的蒋少昆，却见蒋少昆的眼神不时悄悄看着叶瑰，好像丝毫不将楼下侍卫的事放在心上。她又想到，刚刚是蒋少昆挥了手，让侍卫下楼去的。

        这时候，蒋少昆又有意无意地朝她瞧来，向她微微点了下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更不再怀疑，心道：“好大一个疏忽！平常人家舞文弄墨的公子哥，怎会来这喧闹的街面上看人打斗？这蒋公子必定也是深藏不露。他家中一个侍卫都有这等能耐，恐怕他的能耐要远在卫朝之上。刚刚二师兄那样冷眼相对，好在此人心思沉稳，没有跟二师兄计较。”

        此时站在松子摊旁边的卫朝，丝毫不知道茶楼上发生了一场小冲突，众人心里的念头，各自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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