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他是什么人？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名大汉在他颈后轻拍一记，他便倒了下去，像个软绵绵的布袋，没有任何声响。

　　但朱文章却莫名其妙。

　　这吴文斐刚才说什么？

　　他模模糊糊地，听见他说，他是为了谁？

　　那个谁是什么人？

　　他还晕乎着，司靖宸已经冷冰冰地开口：“朱知县，这里原本是你的治下，出了这样的案子，原本应当由你管辖，但因此案犯胆大包天，竟敢在本公子面前出手行凶，险些伤及本公子，威胁了本公子的生命安全，那本公子便不能不管——你们几位都可以证明，可对？”

　　“哦……哦……是……”朱文章张了张口，方才的事，吴文斐虽然差点掐死那个小生，但……至于对司公子有没有“险些伤及”，这个还真不好说，毕竟他跟司公子之间隔了好大距离，起码十来步呢。

　　不过，司公子说险些伤及，那就是险些伤及，从原本一桩普通的伤害案，立马升级成为欲谋害当朝权臣爱子的大罪。

　　完了，吴文斐完蛋了！

　　司靖宸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好似蘸着剧毒的蜂蜜，又或者蘸了蜜糖的剧毒。

　　“多谢大人理解，毕竟父亲大人很牵挂本公子的安危。等本公子将此人带回京城，自有人发落，大人不必忧心此事。”

　　“下官，下官十分感谢公子为下官办理此案……”朱文章呆呆地看着司靖宸，说话都有点打结。心想这位公子即使是在摆布他人命运，像只蚂蚁一脚踩死永不翻身的时候，也那么英俊，真是老天赐予的异常美貌，令人恐惧的美貌！

　　“恩。”司靖宸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落在旁边那个面色极其苍白的少年面上。

　　这个少年，他不是第一次见了。

　　大约十日之前，在如月那艘花船上，他见过他，那时候，这少年站在船舷上，冷淡地看着自己，那目光不知为何令他有一丝冷意。

　　而今日，他早早就来到了这戏班。

　　吴文斐跟那个朱知县进来看戏的时候，他早就到了。

　　只是，那戏班班主为他准备了一个特别的包厢，其他人看不见他而已。

　　今天这场戏，是他在这段时间内，特意为吴文斐所精心定制的，他怎么会不早早过来观看这个忘恩负义小人的下场？

　　只是，他视力超凡，看得清清楚楚，在戏台上演出吴文斐的缺德事的时候——特别是，在饰演那位大人的演员出现之后，这个少年，他有异常的反应。

　　重新回顾自己忘恩负义的过去，吴文斐自然是吓得魂不附体，而那个坐在他身后一排，模样清秀，气质安静中有一丝倔强的少年，肩膀一直在颤抖。

　　在昏暗中，他也不太能看清那少年的表情。

　　但是，他从袖口伸出的，白皙的手指狠狠地拧着自己的衣角，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少年的目光，虽然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些明明灭灭，但他远远看去，竟然有冷酷的恨意。

　　司靖宸的心中，涌起巨大的疑惑。

　　在这个小城，难道还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和君家有某种联系，对君家因为谋反之罪被抄家灭族的事，充满了怨恨吗？

　　这个少年是什么人？

　　他也认识君家的人吗？他跟君家是什么关系？

　　司靖宸的眼梢又浮起一抹血红。

　　两年来，他都是放浪形骸，到处游走。

　　他去过许许多多的地方，而这段日子，他又回到中原，躲在这离天子脚下并不远，但却很少有人会专门过来的小城里。

　　也就在十余天前，他突然在夜半醒来，全身冰凉，额头却是火热，心跳得极快，似乎快要从胸腔里迸出来——他梦见了阿舞。

　　奇怪，在阿舞死了以后，一开始，他每天都想在梦里见到她。

　　可是，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肯进他的梦里来。

　　他每晚喝得大醉，半夜起来吐得一地都是，或者在入睡前反反复复地念着她的名字，甚至将她送他的礼物放在枕边，那是一个小香囊，针脚歪歪扭扭，缝得实在不怎么样——可是，那是她亲手做的。

　　她期待地看着他：“宸哥哥，我从小就不喜欢什么绣花手工的活儿，爹爹也不要求我做。这是你十六岁生辰的礼物，我特意做了三个月呢，手上都扎了好几个针眼。”

　　当时，自己皱起脸，指着香囊上面的不知道一坨什么东西笑道：“阿舞，你这上面绣的是一块肥肉吗？还是个鸡腿？”

　　“什么啊！这是海棠花，是你最喜欢的花啊！”阿舞气鼓鼓地一把抢过香囊，啐了一口，“你不要就算了。”

　　“要的要的，阿舞你的绣工真的很有创意呢！”他笑得乐不可支，心里却是甜甜的。

　　阿舞负手看着天空，风吹动她的黑发，她的眼睛里也盛满了一整个天空。

　　京城的贵族圈子里一直都说，君家的舞小姐是京城上流社会最漂亮的千金，只要舞小姐一走出来，所有的莺莺燕燕都黯然失色，全部沦为陪衬。

　　但是，他觉得她的眼睛最美。

　　因为她的眼睛里，藏着另外一个很宽很广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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