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菩萨来了
“你还去过望塔?你是帝城岛的画家?”鸢尘又连忙改口:“不对,你来自雪阿城。”
“小少爷真聪明。”乌思宁皮笑肉不笑。
又走了不知道多远,路上开始出现几个正在玩耍的孩童。
他们的脸颊肮脏,衣裳破旧,明亮的眼睛一直盯着鸢尘,这个穿着银色袍子的外来者。
“还有多远?”鸢尘一直回头看着那几个孩子。
“到了。”乌思宁看着一扇比自己还要矮的小木门,就在黑乎乎的墙壁上。
他敲了敲,门就被一个孩子给打开了。
鸢尘看向乌漆八黑的门内,有些迟疑,但还是钻进去了。
这是个半地下的房子,眼前是磨明了的沙发,上面还讲究的盖着一张带破洞的毯子。
而地面上的毯子,已经被打闹的孩子盘成了蜗状。
前面有一个壁炉,但看起来已经很久没用了。
“马霜!”乌思宁喊了一嗓子,就看到对面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穿着一身肮脏却来自于昂贵布料的衣裳……
往上看,那张脸上的鼻子很大,胡子很稀疏,秃顶的脑袋上还依稀飘扬着几根毛发。
他那双浓郁的眉毛下,隐藏着一双狐眼:“大惊小怪!”
马霜背着手,看向鸢尘。
鸢尘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拉了拉掖着前袍帘的腰带,然后点头示意:“老先生你好,我是云山鸢尘。”
“云山?”马霜顿然露出笑容,张开细长的胳膊,邀请他和米娜入座:“你看到的,我们这里正需要活菩萨。”
“这些孩子,是您的?”鸢尘警惕的看到地上摆放的一张肖像画。
画的十分浪漫,色彩和线条相融合,孩子们笑容灿烂。
和云山鸢尘那些肖像画相比,这样的画似乎更有灵魂。
“可以这样说。”
“那就是说不是您的。”鸢尘歪歪头。
“他们吃住都在这,没有父母,是我养育的他们。”
“是您养育他们?”鸢尘发现,马霜的神色从未变化过。
“还有我的弟弟。马褚。”马霜大喊了一声,接着,就从里屋走出来了一个壮汉。
马褚理了一个寸头,脸上都是搏斗的伤口,衣冠不整,眼下挂青,看着应该是刚睡醒。
“当然了,我还是要问问少爷来我们这人窝里,是干嘛的?”
“你们家的孩子被昨晚从迩周监狱里逃出来的罪犯所杀,我是来慰问你们的。”米娜直切话题。
马霜的脸色再次好起来:“谢谢你们,留下慰问,就可以走了。”他站起身,走到了马褚身边:“如果还想喝杯茶,原谅我们没有那种珍贵的东西。”
“你有的。”鸢尘站起身,撩起前袍帘,掖在腰带上。
像他这个年龄的人,极少会穿长袍,尽管会象征身份,但总是有些不方便。
这是米娜逼他穿的,因为很好看。
东陆的审美,就是挺拔匀称,干净健康。
但他发誓,以后不会就范了。
“马霜先生,虽然我只在这里待了一个晚上,但是我很清楚我包袱里的钱已经在你的腰包了。”乌思宁站到了鸢尘身边,指证马霜。
马霜却不以为然的说:“吃我的喝我的,总要有些代价。”
“那这些孩子的代价,是给你要饭吗?”鸢尘指着肖像画。
米娜感觉得到鸢尘已经有些过激,她拽了拽鸢尘的胳膊,企图叫他收手。
但鸢尘并没有听话,而是朝马霜靠近了一步,说:“我不会把钱给你的。”
“是吗?但如果把你带到奇拉氏家,我会换来一大笔钱。”
说罢,马褚就如一个大炮一样,从马霜背后冲了过来。
米娜骂了一句:“倒霉!我可打不过大块头!”
尽管她这么说,却还是冲到了前面,一拳打开了马褚的拳头。
但这就像打在墙上一样,墙不疼手疼。
米娜疼的咬牙,一抬头就看到马褚去攻击鸢尘。
鸢尘立刻弯腰躲下,释放力量流,推到马褚身后,推力连带他自己的力量一起,把马褚打的踉跄险倒。
马褚恼火:“我怎么会被一个孩子打倒?!”他拾起壁炉里的柴木,就朝鸢尘劈下来,鸢尘果断抬手挡住,却直接被按趴在地上。
他不敢迟疑,一个转身离开攻击,爬起来后用力量流捏碎了桌子上的碟子,接到手心一块碎片,电光火石间就割裂了马褚小腿上的肌肉。
马褚来不及叫唤,就被偷袭的乌思宁用木头拦住了喉咙,并将他向后扯拽!
“放开马褚!”马霜举起他的弓弩,对准了乌思宁。
胆寒的乌思宁立刻松手,示意投降。
而马褚火冲眉梢,抓起乌思宁的衣襟就把他摔在了地上!
看着乌思宁口吐鲜血,鸢尘再次跳起来,和米娜一起抡着拳头攻击过去。
而马褚则一伸掌心,抓住二人的手,用力一扯,就把两人摔倒在地。
鸢尘看了一眼米娜,哪怕有些艰难,但他还是选择捂住绞痛的腹部又一次站起。
而米娜,看到鸢尘起身,也跟着爬立起身子。
她没想到,第一次和鸢尘做这样的事,就能看到他这样的果敢和坚毅。
从未想过这个被簇拥着长大的小少爷,能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
“小少爷,你知道我是干嘛的吗?”
“你是拳场的。你们都是夜里工作,所以你白天会补觉。”马褚的炫耀,突然点醒了鸢尘,他知道了攻击马褚,就该以细节取胜。
他满目的睡意,根本没有更清晰的意识了。
鸢尘一边躲闪着马褚的拳头,一边寻找有力的武器。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马霜手上的弓弩。
鸢尘跳过桌子,歪头躲过马褚的勾拳,站在了马霜面前。
就在马霜放出短箭的时候,鸢尘利用力量流弹起身躯,一个翻身,跳到了壁炉上,短箭正中马褚的胸腔。
马霜惊愕的瞠目结舌,看着马褚身躯轰然倒下。
鸢尘看他呆站在那,就跳回地面,和米娜查看了乌思宁的伤势,知道没有大碍后,背起他准备离开。
“站住。”
鸢尘一愣,回过头一看,眼前的马霜拿着一把火铳正对准自己。
“真可惜。如果不是禁枪令,我刚刚拿的一定是火铳。”马霜冷冷一笑。
这时,鸢尘才意识到,马霜刚刚的恍惚,不是因为失去了弟弟,而是没有制裁到云山鸢尘……
云山译添和文如来到了奇拉街道,这是一条以这个富商集团的名字所命名的街道。
走进去后,可以看到的,是满目的赌场和娱乐场所,是消遣者的天堂。
也是个街禁令毫无用处的地方。
随处可见路边喝多了的酒鬼,还有赌钱赌到衣衫褴褛的人。
东陆人喜爱美观,当铺里接收任何图案美丽布匹昂贵的衣服。
“我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云山译添打量着这个尽是旧楼破户的街道。
“我几乎每周都要来几次。”文如拉了拉腰带,扬起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赌场不是已经合法化了吗?”云山译添这句话的依据是,辰弥谢尔迫于奇拉氏巨额税款的压力下,下达的指令。
文如扬眉:“是这样。但是超过规模,还有死人了的拳场,依然还要查。”说完,他又想起什么:“对了,不允许私人场地。必须划为公家,或者,归奇拉集团管辖才行。”
“怎么,先生想涉及一下?”文如又开了一个这样没有边际的玩笑。
云山译添立刻否决:“不会。我交的税够多了,另外也不想在奇拉集团干事。”
两个人相对笑了笑,继续向前。
“我的舅舅,在前面有一家赌场,或许可以打探一下消息。”
“你的舅舅?”云山译添扭头看文如。
文如点点头,他目视前方,无法让别人看见他的神色:“对。”
走过一座街桥,云山译添和文如拐进了一个巷子,墙上有一块被五颜六色的荧光粉覆盖的,标志——
铁塔赌场,请往前走。
他们顺着箭头走去,钻进了一扇木门。
门口站着两个壮汉,应该是守卫。
文如二人一进门就感觉到,整个拥挤的赌场瞬间袭来那人数上的压迫感。
烟草所诞生的烟雾熏黄了房顶,下面的人们全都低着头,看着桌面上的卡牌。
这是最普通也是最惹人沸腾的大小游戏。
云山译添跟着文如的脚步,在人群中穿过狭窄的屋子,来到另外一扇门前:“没想到这样一间屋子,会有那么多人。”
“是啊。”文如耸耸肩,抬手开始敲门。
过了半天,门才被一个女人打开。
女人穿着单薄的长袍,领口很深,身影绰约,袍子下纤长的双腿随她落座的动作而曲下,最后叠放在沙发上。
她翘着二郎腿,血红的双唇间吐着云雾。
“警长找谁?”女人的口气很不耐烦,用食指弹了弹烟灰,又将烟放在了嘴边。
“当然是找铁塔。”
女人冷冷一笑,起身来到公桌后面,扒开桌面上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找出一把钥匙:“这位先生是?”
云山译添朝那双桃眼低了低头,道:“云山译添。”
女人一听见这四个字,下意识的挑了挑眉:“菩萨来了。”
“很抱歉,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云山译添勉强的笑了笑。
女人没有理会,而是转而看向文如:“我希望你见到你舅舅,告诉他,麻烦给这扇门配个守卫,否则我就会辞职。”
她把钥匙扔给了文如,接着,就继续忙着吸烟了。
文如没有搭理她,而是推开了旁边的书柜,将钥匙伸进那扇门上的锁里。
两个人走进去之后,云山译添才问:“这女人是谁?”
文如走在前面,直接面对黑暗的通道:“一个副手,叫千荷。每次都会以辞职的话威胁铁塔。
铁塔舍不得她。”
“舍不得?”
“对。我觉得拥有过千荷的男人都不会舍得她。”
“你也是?”云山译添笑笑,说。
“不,她很危险。我的直觉告诉我。”文如回头看了云山译添一眼,然后伸手推开了前面的门。
打开门,就见到屋内烧的很旺的壁炉。
“铁塔!”文如喊了一声,就看到沙发上突然坐起来一个男人,长得十分肥硕,穿着一身睡衣,睁开朦胧的双眼,一看见文如,就满脸的不高兴。
“真奇怪,我没犯什么事……”铁塔刚站起来,眼睛就对上了云山译添。
他转着圆滚滚的眼珠子:“这位是……”
“我是云山译添。”
听到这,铁塔狡黠的笑了:“云山先生,怎么,来施粥的吗?”
云山译添摸了摸眉毛,并不在乎这样的话,而是直奔主题:“想打听一下,关于多慕母亲,在什么地方。”
听见“多慕母亲”四个字,铁塔没有什么动容,而是在桌子上卷起烟草:“那个寡妇?她不是在经营地下城吗?”
“地下城?”文如歪了歪头,言:“我记得之前她还在经营妓坊。”
“人家扩建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铁塔将香烟叼在嘴里,拿火柴点着:“这么多年了,依旧原地踏步。”
文如听了很不高兴,但拿铁塔也没办法:“我希望你告诉我,是哪一个地下城。”
“她跟我一样只是个小生意人,我对她,能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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