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圣意
李弘翼此刻正在鄂州刺史内，他手里正拿着一叠厚厚的名单，据马存贵说这份名单上的人有三千多人。他们有的要么是张金约叛逆集团的首要分子，要么是趁火打劫的人民公敌，要么是战是作奸犯科的严重违法分子，甚至还有马存贵、林仁肇的兵，现在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死刑犯！
李弘翼在这份名单上大笔一挥，宣告这三千多人的死刑！
到了处决的日子，李弘翼命令六品以上武将前去观刑。他站在刑场上，对场下百姓道：
“一个国家为什么会有军队？第一要务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的人民不受欺负，这是它最核心的作用！偏离了这个核心，再强大的军队也是一群屠夫！迟早会有覆灭的那一天！”
他停了会，又接着道：
“一个士兵，在作为士兵之前，他首先是一个人！一个人应当有人性、道德、廉耻这些东西，你可以没有道德，可以没有廉耻，但是不能没有人性！一个没有人性的人，如何能作为一个士兵？这样的士兵如何保家卫国？”
说完他指着刑场上的张金约、张守仁等人道：
“这三千多人自逆贼张金约谋反以来，在鄂州城无恶不做，多少家庭因为他们妻离子散？多少无辜者为他们所害？欺男霸女、奸杀掳掠是无恶不做！几天前他们还是南唐的军队，为南唐保家卫国，几天以后却变成了残暴的屠夫，把好好的鄂州搞得生灵涂炭！他们就是千古罪人，他们的后人会因为他们这一行为而遗臭万年！”
接着他又指向另外的两百人道：
“这两百人诸位可能不认识，他们都是为朕平叛的有功之人，他们在战场上为朕奋勇杀敌，今天为何会跪在这里？原因是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触碰到了朕的底线！武昌城破那晚，这两百人竟然拦路抢劫，当街勒索百姓财物，有的闯入百姓家把人家的女儿给祸害了，有的竟然见财起意，把人一家灭口，此种暴行，朕绝不姑息！哪怕他们是朕的侍卫亲军！”
说完他对着马存贵和林仁肇大喝一声道：“镇南节度使、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何在？”
二人闻言，急忙跪下，林仁肇的右手上还缠着绷带！
李弘翼指着二人道：“城破之日朕是否交代尔等约束部下，严禁士兵抢掠？”
二人闻言，都不敢争辩。
李弘翼见他们不说话，便对马存贵道：“你回答朕！”
马存贵只好硬着头皮道：“城破之日，陛下的确三令五申，让我等约束将士！”
李弘翼冷笑道：“那这两百人是怎么回事？”
马存贵默然，口不能答。
林仁肇道：“臣等有负陛下重托，请陛下降罪！”
李弘翼于是对林仁肇道：
“念你忠心为国，朕就网开一面，免去你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之职，去润州任镇海节度副使吧！你的爵位由忠义县公降为忠义侯！你可服气？”
众将一听，如晴天霹雳，愣在原地，这就是网开一面？直接把林仁肇这个二品大员撸成四品武将，虽然还是侯爵，但是从公爵直接降成侯爵，有几个人接受得了！他们纷纷猜测，陛下今天吃错了药？
林风上前跪下道：“林将军为国操劳二十余年，未犯大错，纵使有士兵劫掠，也不关他的事，陛下如此处置，未免太过严苛了！请收回成命！”
李弘翼闻言“大怒”，指着林风道：“朕做事还轮得到你议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林仁肇一听，马上道：“微臣知罪，请陛下放过林将军吧，微臣手下士兵劫掠，总归是微臣督促不力，陛下如此处罚，微臣心服口服！”说完以后，林仁肇心中涌出无限悲凉，自己戎马一生，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下场。
李弘翼对这林风道：“要不是看在林将军的面子上，朕今天定不饶你！”说完又对现场武将道：“谁再求情，林风就是榜样！”
然后他抓头对马存贵道：“朕免去你镇南军节度使之职，任武昌节度副使，你可服气？”
马存贵强撑着力气道：“微臣领旨。”
接着李弘翼对着台下百姓道：“诸位看见了吧，谁敢当街行凶，致百姓生死于不顾，那三千人就是例子，朝中武将，谁不约束手下士兵，此二人就是榜样！”
说完以后，李弘翼大手一挥道：“行刑！”
台下百姓见李弘翼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堂堂二品大员，说罢就罢，一方节度使，说免就免，原因就是一个所谓的他们的手下伤害到了百姓，于是纷纷齐声道：“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众武将见状，都心中一寒，不敢直视李弘翼。
把这三千多人绞死以后，李弘翼对江文蔚道：“将那两百人好生安葬，记下户籍、姓名，整理完后交给朕！其余的人，找个地方火化！”说完就走下台，向鄂州刺史府而去。
众将见状，也纷纷离去，林风跟林仁肇回营后，见左右无人，便不服气道：“将军平叛有功，陛下不但不赏，反而责罚，如此赏罚不分，难以服众！”
林仁肇闻言，马上打断道：“慎言！”
林风不管，继续道：“陛下本来就错了，我怎么说不得？”
林仁肇大喝道：“放肆！陛下处事还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林风怒道：“我就从小跟着将军，就是为将军打抱不平！”
这时，一个亲兵进来道：“马将军求见！”
听见是马存贵求见，林仁肇马上道：“快请！”
马存贵行礼后便道：“末将有事想不明白，特来请将军指点迷津。”
林仁肇深深地看了马存贵一眼道：“将军有何事不明白？”
马存贵道：“陛下一向赏罚分明，今日为何如此？”
林风道：“我也不明白，陛下今日为何如此，他一向不吝赏赐，很少责罚臣下，今日为何责罚甚言？平日里都勇于纳谏，今日却听不进去意见！”
林仁肇默然许久后道：“圣意难测，非我等所能揣摩！”
二人闻言，眉头紧锁，不知所想。
……
李弘翼第二天犒赏三军，让士兵纵饮狂欢一日，在班师回朝的前一天，两道圣旨又让众将摸不着头脑。
第一道命令是留了十万兵马给马存贵，这十万兵马大部分可是侍卫亲军和殿前军，都是禁军！
马存贵当场表示反对，他对李弘翼道：“鄂州已经平定，臣用不了这么多人马，而且这么多人马，日常的开支十分庞大！”
李弘翼道：“这十万兵马的日常开支由奉化节度使张彦卿和朝廷提供，爱卿不必忧虑！”
马存贵又道：“武昌军全盛之日所率兵力不过十万，今武昌军剩下三万，陛下又留十万在此，兵力在众节度使中瞬间最强，这不是微臣所能掌控的！”
李弘翼大手一挥道：“爱卿无需多言，朕就把武昌军交给你了，你只管治军，其余事务就不用管了！”
众将闻言，心中一惊，心中首先惊的是马存贵明明是遭到贬谪，手中却掌控这么多兵马，李弘翼仍一如既往地信任他。其次惊的是马存贵只管治军，行政权、财权都被收回了。众将纷纷猜测，这是不是一种趋势？
李弘翼对江文蔚道：“爱卿就留在鄂州兼任鄂州刺史吧，替朕治理鄂州。你还是户部侍郎！”
然后对林风道：“封爱卿为镇南节度副使，替朕把镇南军治理好，至于镇南军的日常开支，就由安化节度使何洙提供吧！”
林风一惊，昨天还对自己十分厌恶，今天却委以重任，难道真如林仁肇所言：圣意难测？
林风于是道：“微臣才微德浅，难堪重任，只愿意在林将军手下鞍前马后，请陛下收回成命！”
林仁肇闻言，吓出一身冷汗，他对林风怒道：“林将军这是何意？难道要抗旨不尊？”
林风一惊，见林仁肇狂给他使眼色，这才答应下来。
临走前，李弘翼单独对江文蔚道：“鄂州经此大难，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恢复生产，朕特许今年鄂州百姓不用纳税，爱卿不得强征！百姓乃国之根本，请爱卿厚待百姓！”
江文蔚激动道：“微臣谨遵陛下教诲，陛下请放心吧！”
他又把马存贵单独找过来道：“那日贬谪爱卿，非朕之愿，如不严惩爱卿，朕难以严明军纪，从严治军！武昌军今乃南唐第一军，请爱卿严加操练，他日朕有大用！”
马存贵明白了李弘翼的苦心，但是却道：“臣别无怨言，也知陛下苦心，然林将军无大错，陛下为何如此责罚？臣担心陛下遭人非议！”
李弘翼沉吟道：“朕自有主张，爱卿无须担心！”
最后又对林风道：“朕知爱卿从小跟随林爱卿，心中必不服气，但希望爱卿以国家大事为重，切勿意气用事，林仁肇之事，朕自有考虑，爱卿不可乱加猜测！”
林风沉思许久，跪下道：“谨受命！”
……
李弘翼率领剩下的部队从鄂州出发，沿着长江而下，三日后终于到了江宁。到了江宁以后，李弘翼坐着天子的龙辇，由六匹马拉着，向江宁城而去。
“陛下有旨，宣林将军！”林仁肇在前面骑着马走着，突然听见叫他。他抬头一看，知道传旨的是落英，于是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有劳姑……有劳了！”
林仁肇到后，李弘翼指了指龙辇道：“爱卿上来与朕同乘！”
林仁肇当然不敢，连忙推辞。
李弘翼道：“此乃圣旨！”
林仁肇只好和李弘翼同乘，诸将见状，纷纷瞠目结舌，朝中有几人由此殊荣？林仁肇真的失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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