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易书晨半个月没有来。他也许在忙工作,或者忙约会也说不定。
陶笛有时会忍不住地这么想。
中间的那个周六晚上,大概十点多,他发来信息问:“这几天有没有学习?”
陶笛秒回:“学得挺好。”
而真相是,当她翻到高等数学的第一章,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词和公式,一种畏惧之感油然而生,当即就合上书,再没勇气打开过。
易书晨那会刚结束应酬,正在回酒店的出租上。她这么快而干脆的表态,反让他觉得言不由衷定有鬼。
于是回道:“最好是。你是个大人了,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陶笛愤然将手机扔在一边。他这说教似的语气像长辈,又像上司。不就比她大六岁么,她也不是他的员工。
可当她冷静下来,才意识到她是生自己的气。
回想这段日子,她是真的内心平静吗?还是只是将平静作为矫情的借口?她是个成年人,却像个被人欺负的小孩子一样,躲回自己的安全区,甘愿就这么当个缩头乌龟。
独自反思了一阵。
又认真与他道歉:“对不起,我说谎了,我根本看不进去,也觉得自己捡不起来,更害怕再一次失败。”
她等了很久,才收到他的一段长文字。
易书晨:“我想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现在对未来有明确的目标吗?第二,这一年剩下的时间里,你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吗?第三,对于考研的各个科目,你有认真分析过自己的优劣势吗?你认真考虑,不用急着回答。
另外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并不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残酷,在国外那些年,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失败就是在所难免,但总不至于因为害怕失败就放弃努力。上次你提到考研,我听得出来你心里有遗憾。那现在有机会弥补,为什么不去尝试?你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切都还来得及,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陶笛心里翻江倒海。许久,才告诉他:“我会考虑。”
那头也许是感觉到她的压力,马上又回了一句类似调侃的话:“不会为这点事睡不着觉吧?”
笛子:“呵呵,不会。”
易书晨:“呵呵都用上了。算了,不搅和你了,早点睡。对了,我在越南出差,下周回去。”
笛子:“出差顺利。”
原来他还是在忙工作,那回头他们家老易又得发飙了。
翌日,天空阴沉的厉害,像一块厚重的案板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
田地里,金黄的油菜花已完成它们的使命,正脱落飘零,归于泥土。枝头上,油菜荚还在努力吸收日月精华,眼看就要到收获的时候。
一季,又一季。这么说,大自然总是在按着它的规律循环往复。人在其中,要么顺势而为,要么逆流而上,就算无法预见未来,也还是要为下一步做好准备。
陶笛痛定思痛,分析一番后,决定先拿数学下手。至于其它科目,她这些年多少都还有接触,问题应该不大。
上午总算沉下心来看了几页书。
中途下楼休息,易建强正坐在厅里看那部很火的电视剧《都挺好》,恰好播到苏明玉被苏明成殴打的画面。
陶笛不忿:“这苏明成怎么这样,明玉可是他亲妹妹。”
易建强更是咬牙切齿:“真混账。”一会又叹气,“我们家那儿子也糟心,所以说还是女儿好,女儿贴心,你爸妈有福气。”
陶笛心里有愧,她的父母何尝不是为她操碎心。
她安慰老人家:“书晨哥很优秀。”
这时她忽然想起那天他走时说过的话,便试着帮他开导:“也许他有自己喜欢的人呢,您就别操心了。”
易建强没接话。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那小子从高中起就早恋,谈了有八九年吧,最后让那姑娘给甩了。”
他被人甩?
陶笛一时不敢相信。
易建强又说:“那之后就再没处过对象,这些年我估摸着他还是惦记着人家。可惦记又能怎样,人家都结婚了。”
“为,什么?”陶笛结结巴巴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分手?”她说不出口“被甩”这两个字。
“我不知道,”易建强也很无奈,“问过很多遍,可就是不说。哎,我怕那小子认死理放不下,这辈子就这样了。”
“那应该不至于。”陶笛说。心里却觉得,不是没可能。那女孩应该是他初恋,又谈那么久,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吧。
两人没再聊下去,那一集电视剧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播完了。
陶笛还在想着易书晨的事。
很想发信息去问问他,可是该怎么问,况且她又算哪根葱,人家也不见得就乐意让她问。再说了,谁还没有点不想被提及的往事,就算是推己及人,也不能去给人找这不痛快。
旁边易建强突然提议:“我们来一局?”
陶笛木讷地拿来棋盘。她本来也会一点,这几天在易建强的指导下,倒是添了不少兴趣。可现在却一点提不上劲,没两下就陷入了僵局。
易建强奇怪:“你这怎么还退步了?”
“还是学艺不精。”陶笛声音蔫蔫的。
易建强张罗着要再来一局。
这时候听到院子有人来,两人往窗外瞧,是孟家琪家隔壁的陈姨,球球的奶奶。
陶笛以为她只是来串门,等她进屋就随口问了句:“孟芸还在您那吧?”上午孟家琪将女儿送来,孟芸又跑到了球球家玩。
“嗯,跟球球在院子里玩。”陈姨说,“这是下棋呢?”
易建强正在摆棋子,抬起头来说:“我两闲着,消磨时间。”
陶笛说:“您坐。
陈姨还是站着不动,表情僵愣,也像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陈姨。”
“小笛,你陈伯最近肚子疼,在镇上诊所挂水几天了也不见好。让他去医院又死犟着不去。这会疼得受不了,等公交他这样子也不方便,看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们去一趟医院?”陈姨小心翼翼说完,满脸都是不好意思给人添了麻烦的神情。
陶笛起身:“可以呀,我去换件衣服咱们就走。”
“谢谢啊,小笛,那我这就回去收拾。”陈姨心上着急,话音一落就急匆匆出门了。
易建强叫住陶笛,本来要交代些什么,但最终没说,只让她开车别着急。
陶笛点头:“我等下就给家琪打电话,孟芸和球球您先帮忙照顾一下。”
易建强摆手:“你去吧,放心。”
先是去了县城医院。那里的医生问了些情况,脸色随即变得凝重:“你们还是去市医院做检查吧。”
陈姨被吓得六神无主。
陈伯嘴上说没什么事,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但陶笛看得出,他其实很紧张只是在强装镇定。
陶笛又将他们送去了市医院。已是中午,先在附近饭馆简单吃了午饭。回了医院,她又帮着挂号缴费和排队。别说是村里老年人,就算她这样的年轻人到了医院也往往是两眼一抹黑。
陈姨一直说,多亏了小笛。
陈家两个儿子都在外地打工,一个女儿也已经嫁到外地,身边暂且没人可依靠。在来时的车上,她给女儿打电话,女儿说会尽快赶回来。给大儿子打电话没打通,小儿子接了说正在忙。
医生给开了一大堆检查的单子,可有些还需等到第二天上午空腹才行。
二老完全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
陶笛只能替他们做下决定:“下午能做的检查先去做,晚上也别回去了,附近找个宾馆先住下来,明天一早直接来医院。”
二老只剩下点头,任由陶笛安排。
后来他们大儿子打来电话,医院里环境嘈杂,也不知道互相说了什么。只见陈姨不停抹眼泪,摇着头说指望不上。
陶笛陪着做完检查,又带他们去订了宾馆。
在房间里,陈伯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不知是吓的还是身体已经不适到如此程度。
陈姨呆坐在一边,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忽然她手机响了,陶笛看着她哆嗦着拿起手机,接通电话,是她的女儿,说半个小时后就能到。
陈姨这才缓过来一口气,对陶笛说:“小笛,你先回去吧,这一天辛苦你了帮我们跑上跑下的。”
陶笛看了看窗外。
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一天都是这个样子,阴云密布。
她看向陈伯,老人朝她笑了下。
她心酸的厉害,忍着情绪说:“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们就给我打电话。球球你们也别担心,还有家琪呢,放心吧。”
老两口这才想起他们平时宝贝一样的乖孙子。
现在这情况,不放心也得放心。
陶笛从宾馆出来,抬头望着灰暗的天空发了会呆。
想起《天灰》里的那句歌词,“我的天空今天有点灰,我的心是个落叶的季节。”
夏天还没过,却感觉秋天就要来了。
陈姨有三个孩子,可关键时刻一个都不在身边。她想起第一次出国时,父母泪眼汪汪送她到机场的情景。那么遥远的地方,她当年怎么就舍得。
情绪突然排山倒海般袭来,让她泪流不止。
等痛快哭完,她给狄兰芝拨了个视频电话。
“妈妈,我买了辆二手车。今天开车来城里送陈姨他们到医院。”她说着又开始呜咽起来,好一会才把今天的事跟妈妈讲清楚。
狄兰芝没有多过问买车的事。只对女儿说:“年纪大了身体总是要出一些问题的。你早点回家去。”
“妈,”陶笛说,“我打算考研。”也许是为了让妈妈放心,她在那一刻才算是真正下定决心。
狄兰芝意外也开心,一直问她是不是真的。他们受了没文化的苦,所以只要女儿愿意读书,就一定会全力支持。
陶笛说:“真的,我会努力。”
挂了妈妈的电话,她先启动了车子,临出发前又给易书晨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他很快回:“加油。”
笛子:“谢谢。”
易书晨:“打算怎么谢?”
陶笛笑了笑,那一刻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已经与他认识很久很久。
她回复:“等考上了再说。”
那之后没几天,听到了消息,说陈伯确诊了胃癌,晚期。
冰冷的现实,旁人的谈资。没有人知道病人及他的家属正在经历着哪些天昏地暗。感同身受,这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
少不了还有一些杂乱的家务纠纷。
听说,陈家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吵成了一锅粥。
易建强看着电视剧里的苏大强,不禁感慨:“可见艺术都是来源于生活。”
孟家琪到家里来,与陶笛聊起陈家的事,也唉声叹气说:“真不知道生那么多孩子干什么,还是你爸妈有觉悟。”
陶笛抿嘴咬着下唇。
兄弟姐妹间难道不是可以互相帮助互相依靠吗?她孤零零一个,将来若是遇上什么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简捷也委婉地反驳:“每家情况不一样。”
孟家琪还是坚持说:“反正我一直都羡慕你。就我那弟弟你也知道,那混样,一家人还把他当祖宗供着。”
陶笛说:“儿女大概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债吧。”
孟家琪冷笑:“那我大概是前世欠了我父母的。”
陶笛心里叹息,每个人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来看待问题,所以很难去辩个对错,而且也没有那样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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