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换我来照顾你

“我曾经确实以为我对林森森的喜欢——是男女之情的喜欢。”面对眼前这沉默又尴尬的气氛，落阳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随即斟酌着开口。只是话一出口，她像是突然冷静下来般，语气变得平静下来，“我第一次看见林森森和满希的合照的时候，当时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幻灭。那时我才突然明白：原来我喜欢的从来都是活在我回忆和幻想里的林森森。现实里的林森森，他经历了我不知道的新的人生，结识了我不认识的新的朋友，遭遇了我不了解的新的挑战和机遇，他也会在突然的一瞬间蓦然心动，喜欢上一个能让他脸红心跳，辗转反侧的女孩子。”

        只是她没告诉他，那被她深埋在内心，被回忆和幻想发酵了那么多年的朦胧又暧昧的情感，并不是一时的幻灭就能够磨灭的。

        多年后的再次重逢，是在16年临近年末的一场同学聚会上——那是她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因为她知道他会来。

        那时候的她还很内向，也不爱跟人交际，又有较为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即使面对的是并不算陌生的同学，她也会觉得心里惴惴，尤为不自在。而且她对人的遗忘速度尤其快，那些没什么往来的同学，只要过个一年半载，她必然连对方长什么样子，姓甚名谁都完全丧失印象。再加上她的工作性质既单纯又死板，并不需要花心思去拓展人际圈子，所谓的“同学聚会”，对她而言也并无太大意义，所以她基本从不出席。

        只是那天朋友在微信里说：阳阳，我刚刚得知一个重磅消息！你猜这次同学聚会都有些什么人？

        落阳有些无语，这人的开场白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是你猜！而且不管有谁也都跟她没关系，她又不会去！但还是敷衍了回了个？过去。

        朋友兴奋地回：班长啊！！！听说他已经通过了std大学的研究生考试，正在等offer呢！这次同学聚会他也会来。

        随后她立马删除了对话框中输入了一半的：你也知道年末是我们最忙的时候，单位最近忙着审核下面县市的财物报表，我最近几天都要……变成了：哦，正好这段时间我也没什么事，地址发我吧。

        然而当她鼓起勇气走进饭店包厢门口时——看着包厢内乌泱泱一大群人，她大多数人都认不出来的那种陌生感、无力感以及恐慌感，让社恐的她差点就准备落荒而逃。

        幸好有相熟的朋友看到了她，直接上来拉住了她：“落阳！你可真是稀客呀，快过来坐。”才让她心中的不安稍微消散了些。

        “落阳，落阳！”林森森也站起身，扬起温暖灿烂的笑跟她打着招呼，“好多年不见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眼前的林森森跟她记忆和幻想中的林森森相差甚远，单纯懵懂的小屁孩像是骤然间就变成了成熟内敛的大男人，浓浓的隔阂感以及陌生感让落阳没来由地有些惴惴。然而看着他扬着温暖熟悉的笑，熟稔自然的跟她打着招呼，让她恍惚间忘掉了不安，忘掉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时光，也像是在刹那间倾覆一般。他依旧是那个会跟着她屁股后面叫她“阳姐姐”的小屁孩，是那个会帮她做作业、抄试卷、应付父母和老师的林森森，是那个就算分隔多年，她们之间依旧熟悉的林森森。

        “这么没礼貌，叫姐姐！”她也笑着跟他打招呼，随即故意调侃，“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越长越丑了！”

        “去去去~~”林森森故意撇嘴，“什么时候眼神儿变这么差了？赶紧去配副眼镜的！”

        席间客套又生疏的寒暄，随着众人推杯换盏间也变得热络起来，开始围绕着年轻人永远逃不掉的两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工作和恋爱，逐渐展开。

        身侧有不太相熟的朋友问：“落阳，你们单位应该有很多条件不错的单身未婚男青年吧，怎么样，有入你眼的吗？”

        落阳只是礼貌又敷衍地答：“没有，我们单位女孩子比较多。”

        “那你男朋友什么单位的？”有同学好奇地询问。

        “我单身。”落阳不经意地瞥了眼不远处的林森森，轻声开口。

        “哇哦~~~我们现场的单身男青年们，你们的机会来了！”同学开始起哄，“不过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或者交往过的都是什么类型？”

        “我母胎solo。”落阳微微皱眉，对于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略有些不悦，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索性埋头吃饭。

        “不是吧，不是吧，落阳，一段都没谈过？”林森森却有些震惊地惊呼出声。

        “嗯，没什么兴趣。”落阳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青菜，随即淡淡开口。大概是因为心里总装着那么一个人，让她腾不出空隙给别人吧。

        “哇~~~讲真，落阳你作为母胎solo实在是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不是说大学不谈恋爱等于白上吗？大学都不谈恋爱，你别是看破红尘，准备遁入空门吧？”一个关系较好的朋友忍不住拍了拍落阳的肩膀，随即有些沉痛地询问出声。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林森森闻言却是立马义正言辞地出声打断了她。

        落阳心跳忍不住快了些，却又在骤然间想起了那个叫满希的女孩子，从刚刚他们只言片语的谈论间，她又听到了这个名字，只是林森森却不曾开口谈论关于他们的故事。然而她却很清楚地知道，满希之于林森森与落阳之于林森森，于林森森而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词项。

        “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你喜欢啥样的？”林森森转头冲着落阳露出温暖又和煦地笑，随即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想要啥样的哥都给你找来！”

        “别别别。”落阳的心不由得往下坠了坠，随即浅笑开口，“我还是比较习惯一个人！”

        “那可不行！”林森森立马严肃开口，“人生那么长，一定得找个人好好照顾你！”

        落阳手中的筷子紧了紧，没再开口说话。

        同学聚会结束后，她与林森森又重新热络起来。虽然两个人的工作都比较繁忙，林森森忙着办理出国所需的相关手续和签证，而她因为临近年末，单位里也忙得不可开交，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却每天都会在wx上闲聊几句。他只要到市政府办理出国的所需的相关手续，一定会留出时间请她吃饭。一如十五岁之前，她们所有熟络又日常的日子，如此轻松又沉重的相处，让她无奈却又甘愿停留在朋友的位置，他从未开口跟她谈起过满希，她也不曾开口过问。

        只是这样平静的生活只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林森森就跳入了镜沅湖。而她对林森森那不曾跟任何人言说的懵懂又溟濛的感情，也在病房外看着林森森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瞬间，轰轰烈烈又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

        “而且后来……”落阳微微顿了顿，余光瞥了眼身侧的宁巍楠，见宁巍楠依旧沉静地开着车，才缓缓开口，“当死亡离我近在咫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原来死亡能那么让人痛彻心扉，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心灵都能所向披靡，坚不可摧。当我踏入病房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把他当成真正的家人，跟爱情无关。”

        车子平稳地停在落阳家小区门口。

        “落阳！”宁巍楠磁性的嗓音缱绻又温柔地叫着落阳的名字。

        落阳刚刚才勉强平复下来的心跳，瞬间又有些失控的迹象。

        “给我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寂静无声。落阳虽然是个母胎solo，却也从不觉自己纯情，她以为自己足够理智，并不会因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心悸不已。只是这句话此刻不停地在脑海中回荡着，竟让她眼眶忍不住地开始泛酸。

        “宁巍楠！”落阳有些艰难地开口，轻声叫出宁巍楠的名字，眼眶中却有泪控制不住地砸落下来，“谢谢你。”

        宁巍楠伸手轻拭掉落阳脸上的泪：“你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道谢。”

        “对不起。”落阳侧过脸避开了宁巍楠的手，随后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宁巍楠的眼神忍不住黯了黯，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终究还是在落阳准备下车的前一刻伸手抓住了落阳的手。

        “宁……”落阳回身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猝不及防触及到宁巍楠黯淡的眼神，一时竟像是被他的眼神灼烧一般，让她就在嘴边的话，遽然怎么也开不了口。

        “好好休息，晚安！”看着落阳神情为难，却又不忍直言拒绝，宁巍楠终究还是松开了落阳的手。

        落阳下了车，抬手准备关上车门，倏忽，心里却没来由地窜起一丝心痛。“宁巍楠，”落阳轻声开口，“你值得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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