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列车

在两人一排的位置中，夏目坐在靠窗的那侧，帮他放行李箱的那位先生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上。

        茶发少年左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列车在轨道上飞驰，眼中的景色像看小人画一样飞快变化。向阳一侧偶尔的建筑挡住阳光，在地面上投下阴影，列车在光与暗之间穿梭，在少年脸上变幻。

        从窗口倾斜进来的光线停留在旁边那位先生的左肩上，他正在翻看列车上提供的杂志，阳光把他割裂成了两半。

        早上10点出发，到现在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路程。临近饭点，列车开始降速驶进站台，广播里也提醒各位乘客可以在车上或者站台处购火车便当，在这一站会稍微停留久一点。

        在听到广播的瞬间，夏目感觉放在脚边的手提袋动了一下。想到提的时候格外重的手感，还有某位妖怪的累累前科，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三三！

        列车停稳，夏目抱着手提袋跑进了没人的洗手间。刚打开拉链，一个肥胖的身影就蹿了出来，“纳兹咩！”手提袋里整理好的东西也变得凌乱。

        “三三！不是让你留在家里嘛，我这次还要在朋友家住几天，带着你很不方便的。”

        “我可是你的保镖，万一你在东京被妖怪吃掉了，我不就拿不到友人帐了，而且……这里有我在意的东西。”它坐在手提袋上，伸出前爪在嘴边舔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向夏目，表情严肃。下一秒整个周围就透露出来粉红的气息，“火车便当！纳兹咩去给我买便当，我要鱿鱼的！”

        最终猫咪老师被塞回了手提袋，放到了座位下面。等夏目匆匆买了两盒便当回来的时候，坐在旁边的那位先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把鱿鱼的便当塞进手提袋，感觉到那位先生看过来的视线。

        担心他觉得奇怪，夏目连忙开口：“东京的一个朋友很想吃这里的火车便当，让我帮他带一份。”旁边的人只是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列车重新出发，感受到兜里手机的震动，拿着杂志的男人打开手机，看了消息后打了几个字，摁下发送键。

        收到——sco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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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到站得很准时，同样准时的还有藤原夫妇打来的电话。这次一个人出门，夏目拿上了家里的旧手机。

        顺着人流走向出站口，夏目接起电话：“塔子阿姨。”

        “到东京了吗？贵志。”

        “刚刚下车，准备出去了，松田先生在出站口接我，放心。”

        隔着电流能听到对面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就放心了，你在东京要好好玩啊。”

        “是。”正在打电话的夏目没注意到身旁人看过来的眼神。

        等到走出检票口，一眼看到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接站牌。透过人群的间隙，夏目看到了卷发的松田阵平，朝着那边挥手。

        本想和坐在旁边一起出站的先生道个别，下车的时候自己的行李箱也是对方帮忙拿下来的，但是侧身过去时已经看不到人了。

        奇怪，明出来的时候一直走在旁边的，可能是有急事先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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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警视厅公安部派到非法组织卧底的公安，在接受这个任务时，诸伏景光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能够承担这份压力。

        但随着接触组织到为了获取信任一步步接近核心，他也不得不做了很多违心的事。他的手里，一点点染上了恶人的血、好人的血。无辜的生命在他手中消逝时，心头涌上悲戚，但他还是要让自己面无表情才能不被怀疑。

        有时半夜会梦到那些无辜者扭曲的面孔和尖声的质问，他一身冷汗地惊醒，睁着眼睛看自己血迹斑斑的手，直到天亮。

        事情做得越多，他越痛苦，但对组织的残忍和黑暗也看得更透。他的善良折磨着他，一边让他饱受良心的痛斥、一边让他更坚定要捣毁组织的决心。他带着理想的光亮走进黑暗，告诉自己不能回头，要么被黑暗吞噬、要么劈开罪恶。

        三年的时间，从基层爬到代号成员的位置，在行动上算是勉强摆脱了组织无孔不入的监视。他也能逐渐向公安传递一些信息、甚至策划好对部分组织目标的救援。

        最近组织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本与组织勾结的某个地方势力菊代组和组织在一场交易中关系破裂，双方迅速展开了对彼此的报复行动。但组织的实力远比对方想象得强大，不到一周的时间，对方只剩下老大菊代在逃，被组织无穷尽的追杀。

        对于双方的交战，察觉到的公安在不危及到公众的时候采取了放任政策，不仅是想消磨双方的实力，也是想趁乱获利。在观望中，菊代秘密联系上了公安，希望用知道的黑衣组织信息换取公安的庇佑。

        公安的高层立马拍定了这个交易，按照对方的线索派人秘密前去接应。但公安赶到时，现场只留下交火过的痕迹，没有任何线索甚至是尸体留给他们。

        原本以为菊代是被组织提前抓获了，但诸伏景光却发现作为代号成员，他没有收到可以停止搜寻的命令，反而是整个组织加强了搜寻的力度。最开始他以为是组织的□□，但几天下来，实际的行动情况和某位头号杀手恶劣的心情都让他相信了菊代应该是在接头前的火拼中逃出去了。

        组织的其他任务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暂停，他被派去本州南部的一个地方执行暗杀任务。目标平时保护得太好，只有远距离的狙击成功率最大，当地成员没有完成任务的狙击能力上面才派了他去。

        接到组织命令时他刚完成暗杀任务，命令内容简短却很详细：九州南部x码头，今晚出境，解决菊代。

        诸伏景光觉得这是一个机会，组织的势力主要分布在本州，代号成员也主要活跃在关东地区，九州组织的成员数量据他所知不多，都是些代号都没获得的底层。这个任务被安排给自己明显是因为时间紧迫别人赶不过来，而他离得最近。没有其它代号成员监视、九州公安也有相当部分的势力，有很大的机会把菊代以假死的表象救出来，拿到他手里组织的信息。

        虽然对组织获取菊代信息的途径想不明白，在组织追踪下逃了这么久怎么突然暴露了？但得到组织信息的巨大进展和之前对组织搜寻状态的判断，让他相信这是陷阱的几率很小。在去九州的路上，还是秘密联络了公安方面，制定了相应计划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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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海边是恐怖的，漆黑中只能看到灯塔和船只的微弱灯亮，小小的一个码头偷渡业务更多，当然没什么特别光亮的布置。海水拍打着崖壁，发出轰鸣，菊代快步走在去码头的小路上，时不时疑神疑鬼地看一下周围。

        耳边涛声越来越大，码头昏暗的灯光似乎就在眼前，他小跑起来，海风夹带着咸味迎面吹来，他好像触摸到了自由的气息。下一秒，仿佛恶魔的声音在后面叫了他的名字。

        被发现了！菊代拼命跑向前面，一阵刺痛从小腿处蔓延开，他往前扑倒在地上。身前还有十几米，就是下码头的台阶；身后越来越近的，是来取他性命的恶魔。他爬起来，踉跄地往前走。

        “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动了比较好。”

        诸伏景光举着枪，一步步向前方的人靠近，身后跟着几个当地的底层成员。看着菊代的动作，他抢先开枪打在对方左脚边。不动神色地把人引着靠近右边。

        右边是一处断崖，十几米高，菊代在发现自己靠近那边的时候已经有了决定。他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灯塔，转身面对追过来索命的人。

        “我记得你的代号是苏格兰威士忌吧，那是款好酒啊。以前见你几次觉得你看起来空有了这酒的棉柔、圆润，但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缺少这份干冽和余劲，还真是小瞧了你啊。”

        诸伏景光举起枪，对准菊代。月亮从云后面露出来，照亮了在场所有人的脸。

        菊代看着对面的几个人，他们一脸肃杀，这时候他反而轻松了下来，“我这一生落得这结局也不差，你们将来也会的。”说完就朝着断崖跑过去。

        诸伏景光在他跳下去之前，就着月光，开枪打在了他的后心处。身后几个成员也开枪，枪法参差不齐，只有一枪落在了菊代的肩上。

        被鲜血浸染的男人闭上眼，从高处落下，跌进一片黑暗的大海里。

        几个人跑过去，手电筒对着崖下扫射，只看到漆黑的海面。诸伏景光走过去，握着枪的手放在身后轻轻抖动，刚刚他打的位置稍微偏了一点，这几个人没看出来，现在菊代应该被水下的公安救走了。

        顺着手电筒的光往下看，耳边是恭维的话,“苏格兰大人枪法果然和传闻一样厉害，后心中枪他绝对活不下去。”

        诸伏景光低垂着头，顺着他们的话说：“找船下去看一下，能不能找到尸体，以防万一。”

        完成任务回东京的新干线上，他顺手帮一个少年拿了行李箱。少年笑起来很温和，道谢的时候还会不好意思。周围的都是普通人，办公出差的人在处理文件、家长哄小孩的声音混着旅游青年的谈话声传过来。窗边的少年很感兴趣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切都是那么普通。

        他开过枪的手翻看着杂志，即使身负罪恶，他也希望能守候这种普通啊。

        跟在少年旁边出站，少年口中熟悉的姓氏让他停住了脚步，看向外面，有个熟悉的卷毛。转身混进人群里，看到少年走向熟人。

        所以，想吃火车便当的朋友居然是你吗？没想到啊，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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