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伊人之影
天边的金红夕阳渐渐的消散，朦胧的阴霾从天边覆盖过来，已经快要入夜。
出阳国的某一处，伴山伴水的小村落，千灵雪靠坐在床上，看着渐暗的天边。
小小的木屋里，光线昏暗，木屋的门扉在吱呀声中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姑娘已经起来了？你身子还没好，再多躺一躺吧。”
从门外进来的是个老妇人，两鬓已经有些白发，背脊微驼，脸上是历经岁月沉淀的沧桑皱纹。
她手托一盏陈旧的油灯照亮这间昏暗的小屋，端来了一些饭菜，放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千灵雪收敛了脸上的愁容，冲来人淡笑：“岳大娘，麻烦你了。”
妇人连连摆手：“说什么麻烦，你才是，看你身子这么虚弱，安安心心把伤养好再说吧。”
妇人将灯留下，将窗子拉上，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天色已经渐黑，屋子里只有灯火摇曳，千灵雪默默的看着那晃动的火苗。
她来这儿已经好几天了。
当日她逃离皇宫，被一众天妖师紧追不放。途径一片丛林用吞虚之力斩断了那些天妖师的神念锁定，那个时候她已经油尽灯枯，最终坠入林间一条河里。
靠着最后力气在河底潜行，这才靠着河水的掩饰逃出来那些天妖师的封锁。不过在那之后她就彻底力竭，晕倒在河水里。直到被河水冲刷到这座村子附近，最后被居住于此的岳大娘所救。
逃过了出阳皇室的追捕，而她也因为逃出时候身负伤势，加上妖痕的反噬，来此已经好几天了，但至今连下床走动都还颇为困难。
千灵雪靠在床头，随意吃了些东西。
为了对付天妖师，她妖痕的力量使用太过度了，她自己也知道如今这幅身体是什么模样。
天妖吞虚妖痕，每一次动用，带来的后果都是一般人难以承担的。
已经时日无多了吧……千灵雪默默想着。
心头突然百感交集，逃出了出阳国皇宫，接下来自己又该怎么做？
千灵雪曾经想过，等自己康复了，就回云轩国。不是回青云堡，而是去寻那个人。
他现在还在凌云堡吗？自己见到他之后又该怎么办？
有时候千灵雪总会冒出一些很奇怪的想法。从古至今，炼化吞虚源石的人都无法长命，自己又何尝不是。说不定自己就这么消失在他眼前反而是好事。
自己有朝一日死在世人所不知道的角落，而他也会忘了自己吧。
在他身边，云嘉也好，夜阑也好，都是能够陪伴他度过一生人，而这也是自己最不可能办到的。自己都已经是这样了，何必再去他的心里留下痕迹。
千灵雪柳眉轻垂，火光照亮她素白而憔悴的脸。双掌间轻轻捧着一条红色的绸带，还有一个贝壳形状的小盒。默默闭上眼，沉沉的睡去。
阳光投下来，穿过窗沿照亮屋内。千灵雪从睡梦里悠悠醒来。
外面传来鸟鸣声，徐徐的清风从窗沿的缝隙吹拂进来。
千灵雪长发披散着，从床上下来。推开屋门从里面出来。
从被岳大娘所救之后，她一直是被安置在一间单独的空闲屋子里，推开屋子，清早的清新空气随着一阵清凉扑来。
在床上静卧了几天，这还是她头一次出屋。
小木屋外，是一片片麦田，远处有一条河流静静的流淌过，宛如一条晶莹的绸带飘落在这田园间。
“姑娘已经起来了。”紧挨的一间屋子前，岳大娘正在做着早饭。
自从救了千灵雪回来，千灵雪还是头次出屋。
千灵雪轻轻活动手指，恢复了这么多天，虽然妖痕的反噬无法痊愈，但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我已经没事了。”千灵雪说。
“千姐姐，你是叫千姐姐吧。”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丫头跑到千灵雪的边上，轻轻拉着她的袖子。
千灵雪冲她莞尔一笑：“小岳儿。”
小丫头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生得粉雕玉琢。
千灵雪见过她几次，岳大娘子女皆已离去，只有岳儿这一个孙女相依为命。
“姑娘吃些东西吧。”岳大娘端来些吃的。
千灵雪接过，来到旁边的桌边。桌上晾晒着一些药草，应该都是附近山里采来的。
旁边有人路过。
“岳大娘，这么早就起来了。”打招呼的是个年轻的小伙，背着一些劈好的柴火。
看见千灵雪，不由一愣，稍稍失神了片刻。
“这位就是岳大娘带回来的姑娘吧，岳大娘人就是好心。姑娘身体康复了吗？”
千灵雪冲他微微点头。
“你的事如今村里好多人都知道了，姑娘既然来了我们村，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喊我就是。”
千灵雪莞尔一笑。
那小伙留下一些新鲜的药材给岳大娘：“这是大娘上次让我帮你采的，我给你放这儿了。”
岳大娘朝他感谢一番，小伙便径直离去了。
“你们这些药都是拿来自己用？”千灵雪问道。
“那倒不是，这座村的人，大多都是采些药材拿到外面去贩卖，以此维持生计。”
千灵雪默默的小口小口吃着东西，许久过后才再开口：“这里是什么地方？”
被河水冲走，她也不知自己现在在何处。
“我听姑娘之前说，你是遭遇了野兽，才掉进河里被冲到这里的？”
千灵雪微微点了下头。
“这座村没名字，不过一处山野小村，如果要寻人迹，得往南走十几里路，那边才有相邻的村子。至于最近的城池，差不多百里之外有一座天安城，往西走的话，两三百里外，还有一座百花城。不过这些城池距离太远，一般我们都不会去那儿。我们这里，差不多是接近北方边境了。”
千灵雪默默聆听，出阳国的北方边境吗？
出阳国往北的话，途径百里国，然后就是云轩国了。
如此说来，只要再往北去，就能离开出阳国了。
岳大娘又开始磨药，虽然当初救了千灵雪之后，千灵雪说自己是遭遇野兽所伤，但当时她的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那绝非与野兽争斗受的伤。但那之后，岳大娘却对此绝口不提。
千灵雪瞭望这座与世隔绝的村落，村落不算太大，恐怕整个村子里也就百来人。
吃完东西，千灵雪来到岳大娘边上。岳大娘此刻正在研磨着药材。
“我来帮忙吧。”
岳大娘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你身体还虚着呢，回去歇着吧。”
“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千灵雪捋了捋鬓发说。
对今后该怎么办，她自己也心有迷惘。眼下整个出阳国恐怕都有追兵，也许在自己身体康复以前，暂时得留在这里吧。
岳大娘说不动她，讪讪的将东西交与她。
“姑娘是什么大家族的千金吧？”岳大娘问。
“为什么这么说？”千灵雪低眉用石臼捣碎药材。
“我一直生活在这座村庄里，从没见过姑娘你这么漂亮的人。当初发现你的时候，我都还以为是那上天派来的神女呢。”
千灵雪淡淡一笑。
“姑娘衣着华丽，所以我就一直猜你是哪户大家族的千金。”
千灵雪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素白的衣裳。
“大娘，能借我一套衣服吗？”
岳大娘不解，但在千灵雪的再三请求下还是给了她。
千灵雪换上一身朴素的衣衫，头发也简单束在脑后。
对她这模样，岳大娘是连连称奇，这种最为朴素的衣衫，在她的身上居然也能穿出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各种药材被千灵雪捣成粉末，又向岳大娘问了进山的路，待到半日后回来，带回了许多连岳大娘都不认识的药材。
药材堆了满满的一桌。
“天紫兰、婆娑花、酔星藤……”千灵雪指着各种药材逐一介绍，“这些药材也许你们自己用不上，但若是拿到药铺里，应该能卖不菲的价钱。”
岳大娘满心欢喜，连连道谢：“姑娘，这……你刻意进山寻药，怎么能劳烦你这样的事。”
千灵雪连连摇头：“没什么，顺手而为罢了。”
千灵雪进山，为岳大娘寻来草药只是顺便。她进山，主要是寻了一些对自己伤势恢复有助力的药材。
这边的动静慢慢吸引了不少人，许多村落的人都慢慢围聚了过来。
“原来姑娘还懂药呀。”有人赞不绝口。
“只是懂些皮毛而已。”千灵雪说。
她本身其实对药材谈不上多精通，如果单论医术，千灵雪懂的确实只是皮毛。比起风笑生又或者龙文牧这些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是放在这样的小村庄里面，她懂得的却比旁人多一些。
再怎么说，出身于青云堡，光论见识，都不是这些人能比的。
对众人介绍每一种药的效用，又对众人说了很多有关的常识。一整天都有人跑来请教，千灵雪都耐心解答，好似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她就成了这座村子的中心一样。
一整天忙碌，直到快入夜了众人才散去。
吃过晚饭，千灵雪坐于门框边，岳儿那丫头也紧挨着她坐。
天色暗淡，夜风轻刮，天边已经能看见圆月。
“千姐姐，你好厉害呀，今天大家都跑来问你。”岳儿龇着牙花。
千灵雪捋过鬓发，温柔帮她把脑后的辫子重新扎了一遍。
“千姐姐，我听奶奶说，以前我们村子附近还有盗匪。”
“盗匪吗？在什么地方？”千灵雪帮她把头发扎好。
“不知道，奶奶说，以前盗匪来村子的时候，爹娘就离开了，我都没见过他们。但是后来那些盗匪又不敢来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千姐姐……你要走了吗？”
“为什么说我要走？”
“因为他们都说，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总有一天要走。我在想，如果你走了，我是不是也见不到你了？”
千灵雪默然。
“他们说，如果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离开了，你肯定会很难过。如果千姐姐你走了，村里的人肯定会很伤心的。”
千灵雪的心弦被微微触动。
是呀，自己总有一天要走吧。
人心总是那么奇妙。自己在什么地方留下越重的痕迹，分别时候就越难割舍吧。
“千姐姐你不走行不行？”小岳儿恳求道。
她这个模样，连千灵雪都有些不忍。
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笑意，话音越来越轻：“好呀，那我暂时不走了……至少现在，先陪着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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