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谁劝降谁？
张辽与关羽在屯土山上把酒言欢，双方都打开了话闸子，无话不谈，都把自己各自心中埋藏着的话说出来。平时不常与人说的话，现在都无所顾虑的互相倾吐。
当然，张辽请关羽到屯土山上来喝酒相谈，是有目的的，最终，是要把关羽留在这屯土山上。所以，张辽的心情要比关羽更复杂一些，因此，许多平时不能说不可说的话，因为心里的内疚，全都说了出来。
而关羽呢？他亦不是当真的那么大意，那么随便的就离开下邳，跟着张辽到这屯土山来。关羽亦是有他的目的的，关羽的目的，就是自问自己很难逃过这一劫了，为了坚守自己的信念，他已经抱着一死的决心。但是，看到张辽，关羽觉得以张辽之才为曹操效力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能在他死之前，可以劝服张辽，让他离开曹操投靠刘易，这也算是他在死前为刘易做的一件好事。
所以，听了张辽的话之后，关羽也决定，要将他心里的一些平时不可说，让他感到有些郁闷的事，向张辽倾吐，顺便劝说张辽，离开曹操投刘易。
看到张辽被自己的说话引起了兴趣，关羽才指了指张辽，又指着自己道：“不瞒文远说，关某也像你一样，错看人了。在这一点来说，咱们的人生经历，还真的有着惊人的相似。”
“刘备！”关羽不待张辽问话，便重重的直呼其大哥的名字。说道：“我大哥，这个结义大哥。当初，关某与三弟张飞，与他一起桃园三结义，一同起兵讨伐黄巾贼。兄弟三人，立志扫平宇内之贼，匡扶汉室，为此共同进退，穷毕生的努力。做到兄弟共同发下的誓言。”
“嗯，云长，你们兄弟三人的事迹，现在已经成了天下人的美谈，谁谈起你们兄弟三人，谁不竖起大拇指啊？有情有义，又有着大志。说真的。张某都有点羡慕你啊。”张辽由衷的道。
“呸！”关羽吐了一口水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文远你不知。关某现在，浑身不自在啊。关某与三弟张飞，被刘备用这些兄弟大义，用这些匡扶汉室的借口所绑架了啊。现在我……我脱身不得啊。”
“呃，云长，这话怎么说？你……”张辽见关羽一脸气愤又无奈的样子。不禁有点目瞪口呆，他很少会看到稳重如山的关羽流露出这样有点气急的神情。
“呵呵……”关羽跄踉的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到了亭子的栏杆上面，举起手中的酒壶，狂灌了一口。
“念刘备、关羽、张飞。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关羽张口念念有词，将当年在桃园与刘备、张飞结义时候所念的誓词念了出来。
念完，关羽才望着张辽道：“文远，今夜我们有的是时间，我给你说说看，让你评评理，看看他刘备，是否已经做到了以上所说的誓言！”
“云长请说！”张辽看得出，关羽现在的心情似乎非常的不快，心有同感之下，不禁一脸凝重的冲关羽抱拳躬身，然后坐到一旁，洗耳恭听。
“讨伐黄巾的时候，这些就不多说了，因为那时候，我们兄弟才刚刚出道，大家都为着共同的一个目标去努力，那时候的刘备，倒也无话可说的。可能也如文远你说吕布的一样吧，人都会变的，到了后来，关某其实也有些察觉刘备变了，变得有些功利，做人也变得有些谨小慎微，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人的样子。以初初讨伐黄巾贼的豪情豪气有了很大的分别。”
关羽半眯着丹凤眼，似是在回忆着道：“当时，关某也真的没有想到，刘备说要放弃那些义兵兄弟就放弃了。我们从家乡出来的时候，还能同心协力，可是，打败了黄巾贼之后，面对我们的义兵兄弟，伤的伤，死的死。可他，为了一个小小的县官，就匆匆走马上任去了。你说，我们的誓言，救困扶危，这做到了吗？那些，可都是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不要说去救别人了，就连自己的兄弟都没能救困扶危。文远，你说，他做到誓言所说的么？”
“云长。”张辽看到关羽的眼角似乎都挂着一滴泪珠，不禁有点心头沉重的叫了关羽一声，道：“云长，这事你不用再说了，其实，张某恰好是知道的。”
“哦？你知道？”关羽倒有点奇怪的望着张辽。
“呵呵，你所说的刘备放弃那些义兵兄弟，应该就是指刘易他们吧？”张辽举举手，神色也似回忆的道：“不瞒你说，说起来，张某可能是少有的最先几个看到你那刘易小兄弟掘起人。当时，我那兄弟，就是那你应该也认识的高顺，被袁绍的手下颜良、文丑打成重伤，张某带着高顺求医，恰好碰到了前郎中张钧大人的女儿张芍小姐。是她带着张某到了你们的义兵营地。我可亲眼看到了刘易把那些竟欲杀良冒功的禁卫军士兵打倒在地的。那时候，张某便认识刘易了，只不过，那时候，刘易才初显锋芒，但还入不了张某的法眼，倒是他那一手医术，让张某对他另眼相看，把我那兄弟高顺交托了给他医治。”
“哈哈，原来，你早便与刘易认识了，很好，太好了。”关羽听张辽原来早已经和刘易有了交情，他不禁一乐，特别是看到张辽对刘易似乎还挺有好感的，知道劝张辽投刘易应该有戏。
“嗯，后来张某因为边关的战事，匆匆离开洛阳了。不过，倒打听过刘易的事。才知道刘易那些伤残义兵原来是刘备的帐下士兵。”张辽走到关羽身旁，放手在关羽的宽肩上拍了拍道：“云长你说的没错，从这事看来，刘备，的确没有做到他的誓言，说什么的救困扶危？自己的兄弟都伤重成那样了都没有去救去夫，再谈别的，就会让人觉得有些虚伪。恶心了。”
“可不是？这事，关某想起来，心里都觉得对不起刘易兄弟啊。虽然，现在看到以前的那些兄弟还生蹦活跳的，可关某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乐，因为。关某也一样背信了誓言啊。因此，关某真的愧当忠义两字，也由此，关某才努力的做到忠义。”
“云长，这事怎么能怪你呢？那时候，刘备是你们的主上。你与张飞，都要听他的……”
关羽挥手，打断张辽的话道：“就算是杀人，也有主凶帮凶，关某也发过那样的誓言。可是却没有做到，那就是关某的不对。”
“好了。云长，现在我们可不是在互相批评，也不是在自责反省。咱们说刘备。”张辽不忍看关羽这种自责的神情，说道：“刘备在这事上，的确是做得不对，你再说说别的。”
“好，那咱们就说上报国家。”关羽道：“上报国家，就是效忠大汉，匡扶汉室，对吧？”
“对。”张辽想也没想的应道。
“何为国？何为家？对于我们大汉来说，大汉朝廷就是我们的国，我们的家，汉室就是我们要匡扶的对象。文远，你说，新汉朝少帝，算不算汉室正统？新汉朝算不算大汉朝廷？”
“这……不管是少帝或是献帝，是洛阳的朝廷，还是许都的朝廷，依张某浅见，都可算是汉室正统吧，毕竟，少帝与献帝，都是我们大汉先帝的嫡亲儿子。”张辽犹豫了一下道。
“没错，不管是少帝或是献帝，都可算是汉室正统。对于哪个朝廷好，咱就先不说。咱就说，刘备不是说要报效国家么？那他为何不投效新汉朝或者许都的朝廷？嗯，你主公曹操所成立的朝廷，就不说了，相信文远你的心里也清楚，这个朝廷，献帝只是曹操的傀儡。刘备不投，我关羽也没话可说。可是新汉朝呢？不说刘易是否是与董卓、曹操一样的，在不知道新汉朝倒底是如何的情况之下，刘备根本就没有想过报效这个朝廷。并且，很多次可以投效的，刘备都刻意的拒绝为新汉朝报效。他如此说报效国家？这说得通么？”
关羽有点气愤的道：“何况，刘易为人如何，我们兄弟能不清楚么？刘易在为朝廷苦苦支撑，而我们又为朝廷做了一些什么？朝廷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却不为之效力，这说得过去？刘备，他只是想自己保持独立，想自己可以像袁绍、袁术、像刘表、刘璋等等诸侯一样，想夺得一块地盘发展自己的势力。我现在也算是看透了，刘备，根本就是为自己打算，并不是真心为了大汉朝廷的。”
“当初刘易刚刚从董贼的手上得到洛阳，刘备不但不帮忙，关某与张飞，因为心里有愧，本想协助刘易重建朝廷的，可是，却被刘备用一些借口，使得关某与张飞不得不懊恼的离开。你说，如果刘备真心为了汉室，那个时候，是他离开的时候么？”
“不该啊。”张辽也由衷的道：“那时候，刘易的情况真的非常不妙，董卓虽然迁都长安，可是，却还拥有绝对的兵力，另外，那时候，袁绍与袁术等等一众诸侯，亦想进占洛阳。这些事，张某也有所了解的。嗯，当时如果有你们兄弟相助，刘易或许会更轻松一些。”
“没错啊，后来，新汉朝又要对抗匈奴人，又要打击董卓。真的不容易啊。”关羽点头同意张辽所说的观点。
“呵呵，如果不是云长你说起，张辽还真的不清楚刘备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一直，都还以为刘皇叔仁义呢。”张辽现在看出，关羽似乎对刘备有着很大的意见了，只有这样，关羽才会在他的面前说刘备的什么。
“再说说下安黎庶的事。”关羽又道：“刘易在冀州巨鹿振灾，离当时我们所驻扎的平原很近。刘易是为了百姓，被上十万的黑山黄巾攻袭。刘备却不曾提过一句要出兵助刘易保护百姓。后来，刘易与袁绍、公孙瓒一起联手灭黑山张燕，刘备又不肯参与，这样的行为，是下安黎庶的行为？”
“嗯，这么说来，刘备的行为确是有违了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的誓言。”张辽肯定的道。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关羽举着酒壶。对着再升高了不少的圆月道：“就在前不久，刘备居然让张飞一人留守小沛，明知不敌你们曹操大军，还是要置张飞于死地。事后，小沛失，他又留下关某镇守徐州，他独自率军逃命。呵呵。这也算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云长，不要再说了。张辽明白了。”张辽现在，的确全都明白了，明白了关羽心里的苦楚。
唉，摊上这样的一个结义大哥，张辽也真的为关羽感到有点悲哀。身有同感。嗯，他自己跟着吕布，虽然吕布不算是明主，可是，张辽也没有像关羽这般纠结的。
可是。关羽却不同，关羽和刘备。有着一个结义之情，有了这个结义之情的羁绊，关羽这一生，恐怕很难离开刘备了。除非关羽不在乎这个忠义之名。但偏偏，关羽就是如此言行如一的忠义之士。哪怕关羽已经看透了刘备的为人，但是，碍于这个结义之情，关羽真的不能离弃刘备，另投他主。
张辽从关羽的话当中也可以看得出，关羽的心里，应该是想投新汉朝刘易的，但就是碍于他与刘备的结义之情，不能公然的背弃刘备转投新汉朝。
“不仅如此，刘备应该是担心关某因为他私自逃命的事会让我们这些部下寒心，他还冠冕堂皇的说要率军去伏袭你们曹军，并将他的妻子交托给关某……”
“哈哈……”张辽打断了关羽的话道：“屁话，这事张某知道，刘备哪里来伏袭我们的军队了？据李典将军说，他见到的却是刘备从城西出来，然后绕了一个圈，想从徐州北部绕过去。反被李典伏击了他的军马。”
“唉，原来，刘备是怕你会弃他而去，特别将他的妻子留给你为他护着，如果云长你不死，能躲过此劫，最终也不得不护着他的妻子回到他的身边啊。嗯，这个刘备，还真的好算计。”张辽接着说道：“难怪了，以云长你的本事，为何还要留在下邳了，其实，如果云长你要走，我们曹军也未必可以拦得住。”
“好了，不说这个了，进来，吃东西，这些天，被你们曹军逼得紧，咱还真的没有好好的吃一顿呢。”关羽不想再说这个，站起来，返身进了亭子，抓起一只烧鸡猛啃了几口。
不过，他自己说了不说这个，吃了点东西，缓解了一下心情之后，关羽再说道：“现在，文远可知道了，咱俩都是有眼无珠，有着同样的经历，跟错了人。”
“云长，为了我们有着同样的痛苦经历，咱们干一杯。”
“干！”
关羽与张辽酒过三巡，本来就有点红润的脸上，因为酒气的问题，脸色变得更红了，真正的红脸关公。
关羽似是酝酿了一下情绪，才目光灼灼的望着张辽道：“文远，这次关某答应出城来与你共饮谈心，其实是有些话想对你说的。”
“云长请说。”张辽有点讶然的道。
“我本来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以前碍于身份，不能对你说。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关某的处境，所以，今夜关某就打开心扉跟你说。”关羽一脸坦然的对张辽道：“其实，关某早就投靠了新汉朝刘易兄弟，只是我这刘易兄弟，他明白我关某的为人，不忍心让关某违背了与刘备的结义之情，所以，关某与张飞，才一直留在刘备的身边。”
“啊？你、你当真的投了新汉朝刘易？”张辽有点不敢相信的道。
“真的，这个用不着骗你，这事，除了关某与三弟张飞，还有个别徐州原来的那些文臣之外，没有人知道。”关羽慎重的点头道。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当初张某被你们与曹操的大军重重围困在下邳的时候，我那兄弟高顺与刘易等人能通过曹操大军的重围潜进下邳城来。那应该是你帮忙安排他们进下邳城的吧？”张辽这才有点释疑，才知道当初高顺为何能潜得进下邳城去找到他。
“没错，当初的确是关某接应他们的。”关羽直认无讳。
“文远，我想你离开曹操投新汉朝，因为，只有新汉朝才可以真正的做到振兴大汉，只有刘易，才能做到忠于汉室。你跟着曹操，将来，也只是失败之局。”关羽满眼希望的望着张辽道。
“云长……这……”张辽听关羽反倒做起说客，想策反他，这让他不禁有点为难。要知道，本来就是他的主公曹操想让他劝降关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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