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等待十八岁

“醒醒，赶紧的。”他被推的向后仰了一下。

        语气充满了不耐烦。“搁这墙角也能蹲着发呆”

        他眼神慢慢对焦，看着眼前男人的嘴一张一合，他轻轻的拽着耳机线，把耳机拽了下来。

        “我说的话你听没听到！一天天的，啥啥都做不好”

        男人用脚踢了一下他，“起来，回家！不够丢人的”

        他慢慢起来，踢了踢腿，看着眼前高大男人，跟在他后面。男人又开始说话，他带上了耳机。男人还在说话，天色渐暗，霞云褪去，只留惨淡。

        男人其实很心虚，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刚才蹲在那里有没有看到什么。

        虽然都是街里街坊的，但到底有那么几个长得不错的。

        那个卖豆腐的寡妇，老公死了，儿子上小学。她好看嘛？不，其实并没有特别好看。

        但是家里那个婆娘看了二十年了，就算再好看也看腻了，何况还不好看。

        野草总比家草新鲜。野草，她毕竟还野啊。

        想到这，男人脚步加快，好像忘了后面还有一个人。

        “回来了，吃饭吧”

        男人板着脸，好像他就没有变过表情。

        什么是压抑，不是天花板上的灯不仅低还刺眼。而是在本该温馨的饭桌上流露着尴尬的气氛。

        “我今晚要去厂里看着这批货，不用等我了，你们早点睡。”

        他像是大发善心一样，从兜里掏出几张大钞，塞他手里，说“早晨买点好的吃，好好学。”

        他没感觉到手里的钱有没有温度，但在抬头的时候，却把男人眼里的警告看了个清楚。

        怔怔的和男人对视，又底下头扒拉碗里最后几粒米饭。

        “哐当”门被大力的合上了。

        一门之隔，有人在寻找他的乐园，有人在苦守他的防线。

        他回到屋子，看着自己的衣柜。

        校服，常服，一码色都是灰色，黑色，赶他妈妈的话说，深色，抗造，一件衣服洗了穿，穿了洗，多好。

        他把那些衣服一股脑的扒拉开，露出了里面被工工整整挂着的一套衣服，洁白干净。

        他看着这件衣服，静静的，睡着了。

        今天是周一，高二的最后一个星期。

        他高高兴兴的穿上那套衣服，把头发梳的板正。骑着自行车去上学了。

        他心里有个人，有个暗恋的人。在他心中，情感是最纯洁的东西，就如同他心中那个人一样。

        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第一印象是干净。他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人。不，应该说是一个没有被任何东西沾染过的人。

        不能说长得有多好看，对于他来说，她只要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就是他心中最美的一道风景。

        在他心中，有无数个故事，有无数个主角，但对于他来说，她是他心中唯一的女主角。

        男人怒气冲冲的冲进了办公室给了他一巴掌，瞪着他。

        老师惊呆了，看着面前的一幕。

        “您是谁啊，凭什么在这儿打孩子？”

        男人一脸尴尬，看着面前的女人，点头哈腰。

        “老师好，老师好我是他爸爸”

        “昂，孩子爸爸啊，孩子妈妈呢？”

        “昂，她呀，她”男人面露难色。

        老师善解人意，没有多问。

        “孩子爸爸，今天周一，上学日，孩子没穿校服”

        “最主要的是，您知道孩子胳膊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是的，来的人是他父亲，是一个从进了办公室就没正眼瞧过他，却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把他视为耻辱的父亲。

        他只是站在角落里，不发一言，静静地看着男人那个样子，那个还没睡醒，头发凌乱，脚步虚浮，扣子都扣错了的样子。

        让人嗤之以鼻。

        他现在也是狼狈的，至少他觉得在那个女孩看来。

        自从主任老师查课开始，在全班同学面前质问他为什么没穿校服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在她面前出糗了。

        再到那些个同学强迫的把他外套拽下来之后，他就知道，他在也没办法保护自己那少的可怜的自尊心了。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像是看怪物。

        胳膊上的伤疤让他捂不过来。只能狼狈的把胳膊往后背。

        他就好像被扒光了一样，光站在那里，就耗费了他大把的力气。

        所有人都在笑，他抬着眼，看着那个女孩，她没有在笑，只是望着这边，和另一个女生在说话。

        过了一会，那个率先挑起来事的男生，一看风头过了，又装作好人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说，“哥们这是怕你热，懂么，也就我们不嫌弃你这个往自己胳膊上乱划的怪物。”

        说着，把那件已经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的白色外衣撇他身上。

        打球去喽！

        所有人一哄而散。

        人们认为的青春是什么样子的呢？

        青春嘛，热血少年，挥洒汗水，溢散的荷尔蒙，青涩的爱恋，单纯懵懂的心，朗朗的读书声。

        事实呢，的确，会有这样的青春。

        但大多数人的青春呢，

        热血？

        只存在于大课间和体育课；

        挥洒汗水？

        只有在运动和大扫除；

        挥洒的荷尔蒙？

        也许有些同学连荷尔蒙的概念都没弄清楚。

        至于青涩的爱恋？一个高中生，一年换四五个女朋友。

        你反驳说，我儿子高中的时候可从没交过女朋友。

        那他一天天到了周末见不到人是去哪了？手机捂着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是因为什么？

        至于说，我在高中的时候，暗恋也是很美好的啊！

        暗恋？

        那叫无疾而终。

        朗朗读书声？

        那是学校强迫的，不读？不读扣分。而且，那朗读课文的声音，可都还没有下了课那些“高谈论阔”的声音大。

        最后，单纯懵懂的心。

        别逗了，一个正常十六七岁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

        这个时期的人啊，能有很多个一心攻读圣贤书的人？

        他们的单纯，是不分上下课随意张口吐出的荤黄段子。

        他们的懵懂，是嘴中肆意吐出的不分场合的玩笑，随意揭开别人伤疤的小玩笑。

        他们的单纯懵懂，就是嘴中完全不加克制说出来的最恶毒的辱骂字样，带家人的，带生殖器的不成句的话不停歇的向外蹦。

        这就是青春，这也不是青春。

        这是一部分人的青春，这也结束了一部分人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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