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卓尔精灵

第四章  卓尔精灵

黎明末尾，新日初升。

第二天一大早，艾文去掉绷带，就带着人去了息风港口，去看那堪比黎明领一年财政收入的战利品，顺便慰问一下一夜未归的老头，不会真的给珂洛艾找了一个卓尔后妈吧。

斐奥娜已经指挥人手，在港口旁扎了一座军营，占地宽广，错落有致。艾文颇为惊讶，要知道昨天下午还是空空如也，现在就已经建起了一座超大型营地雏形，亲眼看到远征军的行动力，艾文便知道多明尼克被称为名将毫不为过。

打马走到营门前，艾文下马而行，立在营门十步之外。守门士兵看到一行骑士盔甲鲜明，旗帜上绣着火红的黎明花，行到不远处齐齐下马，站在一俊秀少年身后，少年黑发黑眸，红色校官制服。小队队长赶忙走上前，右手捶胸，“上校阁下，来此何事？是否有将令？”

艾文当然没有，咳嗽一声，“我是艾文·黎明，来见斐奥娜少将，烦恼通报。”小队队长没有犹豫，吩咐队卒前去禀报，自己则继续带队扶剑持枪立于营门，略有激动，黑发黑眸是黎明之子的特征，再说也没人敢在黎明领冒充公爵长子。

黎明家自两百年前迁来关纳德群山以来，披荆斩棘，浴血奋战不休，方有今天黎明领昂首矗立的底气和勇气。在大大小小的血战中，黎明领战死无数将士，有的连尸骨都没有找到，灵魂难以安息，却没有人报怨过黎明家，无论活着的还是死了的。自野蔷薇竖起在这片土地上算起，黎明领共有过十七任公爵，战死十一，黎明家的族谱记载男丁共有一千九百七十七人，战没一千七百九十七人，两百年间终老者不足两百人。初代黎明公爵定过很多规矩，其中一条，被后继者们反复犹豫斟酌，却又延续至今未曾改变，凡大战，持我姓者即为先锋。

守门的士兵们，看到艾文走近都不禁挺直身体，捶胸行礼。不是因为所谓的公爵长子，伯爵上校，而是为一位黎明之子行礼。黎明之子不是没出过纨绔子弟，喜好斗鸡走狗，声色犬马，而这些人最后却也都死在了历次大战中，先军而死，就像所有战死的黎明领将士们一样，高歌出塞外，血袍裹红甲。

艾文还礼，右手捶胸。胸前有一朵盛开的黎明花--处处可见的野蔷薇。

海军多着白甲，在营地间修筑工事，加上混杂其中的卓尔俘虏，黑白相间，都是军人，意外的没有太多纷乱之感。

不一会，前去请示的小兵跑了回来，“将军让他前往中军大帐。”守军这才打开营门，放一行人进去。

艾文领着一队骑士牵马前行，看到周围帐篷按照区域隔开搭建，工事规整，道路却还没有开始平整，被士卒工人们不停踩踏，显得有些凹凸不平。军营里的人也很快注意到了艾文一行人，一群黑白配里突然混进一抹红色，相当显眼。

艾文饶有兴致的看着黑皮居多的卓尔精灵，当然是看女精灵。个子稍矮于人类，外貌与大多数其他精灵族群一样出众，耳朵长出头发，皮肤细腻且多为黑色与灰色，还有一些是深紫色，配上银白色的头发，拥有一股别样的魅惑之力。只不过如今作为俘虏，大多女性卓尔为此愤愤不平，男性卓尔就老实多了。在幽暗半岛，女性卓尔的地位普遍高于男性，她们控制着卓尔世界的财富与权力，决定着社会架构，贵族与祭司一般只能由女性继承，男性往往只能选择加入军队成为战士，或者女性附庸，只有高阶武士或者将军才能勉强挤进上层社会，成为贵族，这样的社会结构在中庭大陆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这时，一位红发少校军官向艾文他们走过来行礼，“上校阁下，这里是军营，军事重地，请问你有什么事？”言下之意没事别瞎晃。

艾文把马交给侍卫，还了一礼，“少校，我前来见斐奥娜将军，正准备去中军大帐。”

少校有些疑惑，向左边一指，“上校，中军行营在那边，这边是安置俘虏的地方，你不是远征军？”

艾文才想通为什么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娘的光顾着看卓尔，根本没注意走到哪里了，那队营门守卫也是，怎么没有派人领着大爷。清清嗓子，“少校，我们是青石堡驻军，不认识路，能否麻烦你派人带我们去中军行营。”

红发少校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请稍等。”

艾文站在原地继续左右观望，一身红甲，面容俊秀的艾文也吸引了不少卓尔的目光，这家伙明显是个贵族，来头还不小，不然怎么会有一个大队的骑士跟随护卫。想到这里，不少女性卓尔目光变得火辣，老娘才不要在这干这些下等人才干的体力活，再说这小子长得不比精灵差，个子也高，怎么说也不吃亏，目光更加挑逗的看向艾文，动作大胆性感，让艾文大开眼界，盛名之下无虚士，卓尔精灵床上尤物之名大陆皆知，果然厉害。

红发少校很快带了一队军士过来，显然不怎么信任这队青石堡驻军。

艾文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转身跟着红发少校走向中军大营，让卓尔们好一阵失望。

这次前往中军大营的路途顺利许多，没过两刻钟便到了中军，红发少校前去通禀，艾文就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少校折回，“艾文伯爵，斐奥娜将军让您进去，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少校，这是大军行营，理应小心，如果不够谨慎，才是冒犯。”艾文说完便扶剑大步走向大帐，看起来也是威风凛凛。

艾文走进大帐，有些意外里面除了斐奥娜之外还有数位女性卓尔也坐在一旁。艾文捶胸行礼，“日安，将军阁下。”斐奥娜挥挥手，“你先坐下吧。”

艾文看了看，左边空着，右边是七位女卓尔，寻思应该是坐右边吧，可还没等艾文走过去，便听斐奥娜黑着脸压低声音说道：“左边。”

艾文哦了一声，转身坐到左边。对面一阵轻笑，艾文也咧嘴一笑。

斐奥娜握了握剑柄，艾文连忙坐好，面无表情，斐奥娜瞪了一眼，警告他不要搞幺蛾子。

斐奥娜收回右手敲着椅子，左手倚在椅子上撑着左脸颊，神态轻松，乃至有些傲慢。“你们现在是俘虏，这里是黎明领，不是幽暗领域，卓尔领主们。”

原来对面是被俘虏的卓尔领主，贵族充斥着中庭大陆，他们拥有绝大部分权利，占据财富，天生特权。即使被俘，也会要求保有贵族权利，且通长情况会被对方答应，因为对方也是贵族。

“是的，将军阁下，但我们只是要求贵族应有的礼遇。”坐在首位的绿眸卓尔开口回答道，“这并不过分。”

“我们不可能养着你们当闲人。”斐奥娜稍微坐正。

精灵贵族们保持着她们的优雅，“请允许我们向家族通信，我们会付给你们足够的赎金。”

“哦，外面这么多人，赎金可不少。”斐奥娜身体前倾，颇感兴趣。

绿眸精灵轻声一笑，“您误会了，那些下等人并不值得我们操心。”

斐奥娜有些失望，“包括那些女性精灵？”

这下卓尔精灵领主们有些犹豫，小声讨论了一会才回答道：“我们会赎出有价值的女性精灵们，当然我们会先进行挑选。”

斐奥娜还算满意，又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这些领主们那个不是大财主，即使战败财富被洗劫，她们背后的家族财力依旧不容小嘘，任何地方，任何行业，垄断代表取之不竭的暴利。

双方都满意这个结果，卓尔领主们便起身施礼告退，有几位还对艾文抛了拋媚眼，显然不介意发生点什么。

艾文这次却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们走出去。

“别看了，你这样的小子，不是这群吃人的老家伙对手。”斐奥娜见艾文一直盯着卓尔背影，哼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艾文没有回答，直到斐奥娜等的有些不耐烦，才转过头来，答非所问，“外面那群俘虏不是她们的士兵吗?他们不是同胞吗？”

这下轮到女将军沉默了，盯着艾文看，确定他不是故作此问，才说道，“贵族不都是这样吗？艾文。”

“老爹就不是，大姐二姐也不是，难道你是吗？还是多明尼克是?”艾文不大明白，“贵族是喜欢奢侈，喜欢那些没用的礼仪，喜欢烦人的晚会，可是不应该遗弃自己的士兵同胞，如同丢掉垃圾！那样还是贵族吗？贵在哪?高高在上的神态吗？贵族至少要有底线不是吗？”

“小家伙，你以为你父亲是谁？将军又是谁？你二姐又是谁？是大街上的白菜吗？到处都有？不行笑死我了，你拿他们和她们比？还有，你怎么知道她们没底线，也许人家只是底线和我们不一样罢了。”斐奥娜先轻笑出声，接着捂着嘴大笑，看到艾文表情有些羞怒才止住笑声。“艾文，你是不是还没有出过黎明领，也对，你才十九岁。”

“我去过求学城。”艾文不大服气。

“那你可真是厉害呢，”斐奥娜长呼一口气，平静心情，“听说你每天都会读书，都在读什么？”

艾文伸手数着，“《黎明律》、《诸军律法条例》、《大陆兵种论》、《军略》、《财富论》、《巨人塞柱尔冒险记》、《一百位精灵女王罗曼史》、《传奇白龙公主与七个矮人》、《孙子......”

“停停停，后面那些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斐奥娜赶紧打断，看样子他还可以数到脚指头。

“除了前三本，其他都是我师傅给的，挺有意思，你看不看？”艾文还有十几本没有说出来，这些可都是酒虫师傅的珍藏啊，在他临走之前才恋恋不舍的送给了艾文，艾文一般也不给别人看。

“什么师傅，叫你看这些东西，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斐奥娜挥挥手示意她没兴趣。

艾文感觉挺可惜，还以为碰到书友了。

斐奥娜又拿手撑着脸颊，偏着头问道：“为什么不读史？”

艾文还以为她同其他贵族一样问他为何不学贵族历史呢？这就没意思了，“师傅说过，‘史书是胜利者的战利品之一，让我不要急着看。’”

“有意思的说法，你问我贵族贵在哪？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为什么她们和你在黎明领见到的贵族不一样，我也说不清，魔鬼才知道。”斐奥娜换了个手，继续撑着，看起来很舒服。“不过，等你读完更多的书，说不定会找到答案。”

讲到这儿，斐奥娜突然站起来，走到艾文面前，低头看着他，“小子，别人我不知道，我嘛，就求一个家人平安，领地安宁，凡是阻碍的人便是敌人，那就上前击垮他们，其他的东西我从不思考。你不会是敌人吧？”

艾文觉得这位阿姨如果不加后面那一句也不是很糟糕嘛，加上之后就显得面目可憎，“哪能啊，我是黎明之子，怎么会是敌人呢？再说我也打不过你。不过真能做到家人平安，领地安宁，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黎明家做了两百年都没有做到这八个字。”

“真心话？”

“比金币还真。”您能把手从剑上挪开再说话吗？

“呵呵，走吧，带你去看看你的财宝，黎明家的大少爷。”说完挑帘走出帐篷。

两人一路来到码头，这边也正在扩建港口，以满足两支主力舰队的驻扎。不一会儿下了快艇，登上了一艘大型补给舰。这一路上，艾文发现斐奥娜声望还挺高，路过的军士们都会不由的挺直腰板，当然也有可能是暗恋这位老阿姨。这么一想再看看斐奥娜，虽然年龄大是大了点，但腿长再配上红色海军制服，让酒红色长发下英气十足的面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肤浅，这群海军真是没见过世面，不像我，也就看看腿。

“好看吗？”

“还行。”

艾文这会倒是没怕，他发现了这娘们在外面大兵面前就沉这一张脸，不苟言笑，至于待会的事待会在说。

补给舰的胖子舰长在前面带路，闻言赶紧往前走了两步，假装听不到。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个混不吝。

几人走到底层储物仓，舰长上前鼓捣了半天才打开，艾文感觉到了土财主的气息，意外的是门缝并没有金光散发出来。

艾文斐奥娜两人互看一眼，低头走了进去。

然后看到空了一半的储物仓和一个坐在金币山上打饱嗝的卓尔精灵，艾文捅了捅斐奥娜，“就这？没走错？”

斐奥娜憋了一眼上校舰长，胖子舰长瞬间身体紧绷，“斐奥娜，可不是我，从没人擅自开启过储藏仓，钥匙也只有我有。”

“你不会告诉我是这个卓尔精灵全给吃了吧？封仓的时候可是整整一仓，上校。”斐奥娜面无表情，看着只剩一座小土堆大小的金币和一个摸着肚子的卓尔精灵。上校二字咬的极重，要不是看在这家伙资历老，多明尼克将军看重，老娘现在就打死他。

“这，不可能，我......”

“好了，待会找你算账，拉响警报，全员一级戒备。”对于远征军将士斐奥娜还是有信心的。

“好。”胖子舰长连忙让人去拉响警报。

斐奥娜抽出长剑，拄在手心，看向背对众人的某只卓尔，“卓尔，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的东西呢？”

金币堆上的银发卓尔闻言明显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见门口一大堆人，暗道糟糕，刚刚没有注意有人进来，来不及躲了，都怪财宝太迷人，这下不好跑了。

艾文有些惊讶，这个明显不对劲的卓尔，皮肤既不是一般的黑色或者深紫色，而是淡紫色，眼眸也是罕见的银色，这样一个卓尔出现在这密闭的储藏仓真是有些诡异。

坐着的卓尔不舍的站了起来，坐在金币上好舒服啊。艾文深吸一口气，这个卓尔的身高感觉比斐奥娜还有高一点，银色短发贴着脸顺到下巴，上边齐眉刘海，露出细眉桃花眼，斐奥娜阿姨比不过啊。

“本..我不知道哎，不小心睡着了，醒来一看就在这儿了。”高个卓尔眨眨眼，一脸真诚。

斐奥娜眼睛半眯，握剑半举，看样子打算直接动手了，个挺高啊，看看你魔法水准高不高。

艾文让紧张兮兮的舰长安排人手围住大舰，并且调集其他舰艇上的士兵，控制整个港口，这个卓尔诡异的很，小心使得万年船。

斐奥娜一剑直刺而去，剑气迸出，去势极快。只见剑光一闪，眨眼就到高个卓尔身前，卓尔却不慌不忙，一手在前一手在后，竟是拉开一式拳架，一拳砸向刺来长剑。她竟然是个武夫，说好的女卓尔都是祭司呢？斐奥娜也有些意外，女卓尔武士不常见并不代表没有，只是这么高境界的女卓尔武士她怎么从来没听过？拳剑相交，气机碰撞，炸的两人脚下金币四溅。斐奥娜长剑大开大合，剑气沉而势重，半点不似女子，对面高个卓尔却不退反进，仗着刚刚不知从哪变出来的一身黑色狰狞重甲，满是逆鳞，硬抗几下剑势，一步跨进两人一臂之内。武夫一臂之内，即为生死之交。一臂重锤，直击心口，破开斐奥娜护体剑气，砸的斐奥娜直飞回去。

艾文连忙一步上前接住斐奥娜，却被撞的生疼，这高个卓尔怎么这么猛，斐奥娜可是破魔境的剑客，该死，怎么办。他娘的破体质，魔法没天赋，练剑好不容易来了个三年三境，结果卡在锻体关口死活破不了境，真是害死人了。

斐奥娜擦了擦嘴角，哼了一声，撑着艾文大腿站起来，伸出手，“把剑给我。”

“嗯？”

“短的。”

艾文抽出南北递了过去，完了补了一句，“小心。”

斐奥娜嗯了一声，看着对面的高个卓尔，面露不屑，“藏头露尾。”

长剑与南北相抵于胸前，身体半倾，猛然冲出，剑风鄹起，人剑如恶，冲锋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艾文目不转睛，死死盯着两人拳剑相交，手心摩搓着东西剑柄。心有一剑，困厄七年。

斐奥娜手持双剑，剑势决绝，一时压得高个卓尔手脚难伸，而斐奥娜却是越打剑气越盛，女子剑术，亦有凿阵之势。

高个卓尔仗着古怪盔甲，多次想以伤换伤，不过都被南北逼了回去，心急之下，俞发郁闷。贪心了，贪心了，这婆娘这么厉害，这下难搞了。

忽然高个卓尔硬拼一记，退后两步，深吸一口气，一拳砸在金山上，拳气四涌，金币四溅，隐没了卓尔身影，然后就只听见一声怒吼，震耳欲聋，便见寒气袭来，冰凌乱射。斐奥娜一时不备，只得挥剑抵挡冰刺，这可苦了艾文，说好的武夫呢？那个武夫会魔法了？会魔法玩什么武夫啊？直接被密集的冰凌击中向后倒去。高个卓尔趁着寒气造成的水雾弥漫，直奔门口，顺势抓起艾文，黑发黑眼，黎明之子没错了。

斐奥娜阻挡不及，只能跟着追了出去。

高个卓尔刚刚跑到甲板上，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四周舰船炮口打开，围满了海军大兵，岸边也是布满骑士，中间站着一个老头，黑色燕尾礼服，身形挺拔，面色肃然。

高个卓尔恨得牙痒痒，这些黎明领的人真他娘不好惹，一个女剑士，疯子一样，没说两句就砍人，还有要不要这么快，这他娘的才多长时间就调了这么多人过来。

来到舰首，把黎明之子单臂箍在怀里，喊道：“快给本公让开，否则本公弄死这小家伙。”说罢示威的紧了紧手臂，棱角分明的盔甲勒的艾文生疼。

斐奥娜追了出来，见四周皆是士兵，敌人没有跑掉，松了一口气。又见艾文小子在她手里，一时投鼠忌器，眉头紧皱。“本公？我可没听说，卓尔还有一位你这样的公爵。”

自称公爵的卓尔精灵有些忌惮这个疯女人，“孤陋寡闻，本公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快让他们让开，本公保证不会伤了你家小主子，等我确定安全了，我就放了小家伙。”

斐奥娜进退两难，面色犹豫，就在这时管家老头从岸边一跃数百米，跳到甲板上，高个卓尔被吓了一跳，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择神关武夫，起码通神境。何谓通神，一拳近乎通神也。

管家老头向斐奥娜点头示意，斐奥娜也点点头，退后一步。老头转身面向舰首两人，双手背在后面，“小姑娘，不要激动，放开我家少爷，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高个卓尔想了想，通神境老娘打不过啊，失算了，于是扯着嘴角笑道：“前辈，可要说话算话，可不能欺负小女子呢。”通神境武夫应该不会食言吧，再说这老头看着挺正派，说罢松开艾文。艾文连忙跳开，用手揉揉脖子，死娘们勒的真紧，老头还真是有些高手风采的，都不用动手，对面就怂了。

这时斐奥娜又前进一步，提着双剑，盯着高个卓尔，“钱呢？”

“什么钱？本公都说了不知道，本公就是睡了一觉，哪知道怎么回事？”本公怕那老头，又不怕你。“怎么，你们要说话不算数？”

“赫尔曼先生说放过你，我可没说。”冷哼一声，示意士兵准备。

“喂喂，黎明领这么不要脸的吗？那通神境前辈明明说了保证我无事，怎么能出尔反尔？”高个卓尔有些急了，连本公也不称了。

艾文憋了一肚子火，阴着脸，扯起嘴角，笑容邪恶，“他就一管家，我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你打听打听，我艾文什么时候报过隔夜仇了？再说了，保证你没事，又不是保证放你走，放心，哈哈哈哈哈哈。”气氛有些尴尬。

斐奥娜瞄了一眼艾文，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装过头了。

高个精灵也笑了，还有心情回骂了句，“小家伙本事不大，口气不小。”说着突然张口一吼，寒冰喷涌而出扑向艾文，管家老头一拳砸出，把寒冰气息砸散，却见那个卓尔已经跑到另一艘舰上面，连环跳跃，异常迅捷，士兵堵截不及。

管家老头啧啧一声，你跑了没事，可不能带着金币跑啊，不然得给少爷骂死，向艾文点点头，瞬间跳到卓尔面前，一拳把她打进海里，不知生死。

老头凭空而立，那是什么通神境，明明已经到了问神境了，向上问拳于诸神，人间无束我之物。

艾文有些发愣，这老头怎么不声不响就已经可以飞了，再往上可就是破神境了，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个境界。

要知道武道一途最难破开的是凝气关，这是一条界线，择神以下皆凡人。这并不意味着择神三镜就好破，之后每一境都是难上加难。通神，便是要凡人武夫剑客找到自己心中大道，是道心之关，而天底下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便是人心，人心反复，求道全求己。问神，则是完善自己的武道，在这天地间内外交汇，求得自在，听着就像是不断积累，是吗？如何完善武道，那是步步问心，步步问生死，多是不进反跌之人，一辈子再也无望。

所以如果爹娘生的脑袋好使，老天又给的命好，就去学法术类。那还需要如此步步问心，如羊肠小道。去哪求学城，好好求学，本事够大，学到大魔法师，便可飞行，术法还威力巨大。再往上，如果还能学，突破成为魔导师，法圣，传奇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比武夫破境与天争，容易多了。没办法，法术类本就是沟通天地间魔法元素，备受宠爱。

管家老头折身返回，“少爷，丫头怎么没有跟过来？”

艾文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管家老头骂道：“你家丫头昨天差点打死我，这会估摸已经跑路了。”全然忘记来的时候还想表扬一下敬业老管家。

远看就是，正气炳然的武道大宗师被逼无奈违心出手，无良贵族丧尽天良仗势压人，真真让人气愤。

老头笑而不语，一副智勇双全的模样。

艾文骂的没劲，垂头丧气道：“她呀，要远游北边圣女帝城，学剑。老头你不管管，她那么笨说不定半路会被人卖掉。”

艾文偷看一下，管家老头面色平静，“哦，这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长大了我们就不好管了。”

“切，你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

“难道少爷没答应？那少爷替她探我口风干什么？”管家老头脸色略有鄙夷，“再说，少爷约莫是经不住那丫头软磨硬泡的。”

艾文哦了一声，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海军士兵下水搜寻。

管家老头想着女儿去不去都无所谓，只要平平安安就好，想着少爷将来一直开开心心就好。艾文则想着刚刚老头那一拳，想着自己刚才一直没什么用，还差点成了突破口，心情郁闷。

这时，那位可怜的落海精灵才被捞了上来，用特制的海魔石链锁捆着，到现在还没有苏醒。海魔石是一种发现于海中的特殊石头，可以抑制周围元素流动，还能令武夫武气流动迟缓，向来被国家政府青睐，是监管修行之人的不二选择。艾文啧啧感慨，真可怜，碰到一位假正经的无良大宗师。

斐奥娜把高个卓尔全身摸了个遍，也没找到空间类法器，不禁大为意外，难道真不是她偷得？有些抓狂，大半仓财宝就这么丢了？刚刚戴上的将军军衔还没捂热就要丢了？该死。

斐奥娜起身，把南北还给艾文，面容略显沮丧，“没有空间法器。”

艾文盯着斐奥娜，斐奥娜摇了摇头，“不可能。”

艾文点了点头。

不是海军自己人干的，她信，他也信。

“先把人弄醒再说，老头看严实点。”艾文示意让士兵把人弄醒来，这个卓尔处处透着诡异，小心为上。

“咳咳，”高个卓尔醒来，面色茫然，呆滞不语，居然是个问神境，那个问神境这么不要脸面。

“告诉我，金子呢？”艾文握着南北，俯身问道。

“本公不知道，你们没有找吗？我怎么可能装得下那么多金币，可是整整一仓库啊。”高个卓尔一如之前，一副要命可以要钱没有的样子。

“我没说是一整仓，你这么知道？”艾文拿着剑在裙甲上磨了磨。

“呵呵，这个，”卓尔眼珠子转来转去，“你们这么兴师动众，肯定不少呐，哈哈哈。”

“哦，也许吧。听好了，要么我一剑刺死你，要么交出财宝，当然，如果真是冤枉你了，我会把你埋葬在一处好地方，保证山清水秀。三声。”艾文面色平静，双手持刀。“一。”

“喂喂，不是吧。你们这群强盗，刽子手，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高个卓尔被艾文看的发虚，大声喊着，全身用力挣扎，然而没什么用就是了。

“二。”艾文抬手。

“我向我神萝丝发誓，没有见过什么金币，真的，信我。”桃花眼冲艾文眨了眨，好像会说话，真是好看。

“哦，都向神明起誓了，看来真不是。”艾文把剑举过头顶，“那对不起了，我会好好安葬你的，三。”

一剑刺下。

“停！”高个卓尔大口喘气，冷汗贴着银色发丝滑到细腻的脖颈，剑刃透过模样狰狞的盔甲，刺在心脏处，渗出少许鲜血。

“怎么了，放心，我会按照公爵礼仪安葬你的，一下刺不死，不大好受。不然受苦的还是你，再来一下，乖乖躺好。”艾文轻轻把剑提起来，血液顺着盔甲破口流了出来，伤口不浅，好多血。

看着艾文又把剑举了起来，高个卓尔赶紧说道：“本公，我说。”

艾文放下剑来，收了回去。“斐奥娜，交给你了，带她去仓库。”

斐奥娜脸色奇怪的答应了一声，提起高个卓尔，“好。”转身进了船内。

管家老头也跟了进去，艾文没去，他让胖子舰长指挥士兵散去，解除警戒。在黎明领，这样身材的战士艾文还从没见过，能打仗吗？而且竟然还是一个舰长。

等到胖子忙完，过来报告，艾文好奇的问：“上校，你参军几年了？”

“伯爵阁下，十年了，已经参加过三次远征了。”胖子舰长因为刚刚的事，对黎明家大少爷感官好转不少，会是个好兵。

“哦，这么久了。一直是在这艘舰吗？”

“那倒不是，起先是在战舰上，第二次远征的时候才到了这艘补给舰上。”

“南边那群卓尔怎么样?”

“长的挺好，海上嘛不咋的，不过一旦登陆之后，他们还是挺难缠的。”

不难缠也不会和黎明领僵持这么久，艾文饶有兴趣的继续问道：“虹桥海峡去过吗？真的是彩虹架起的桥吗？”

胖子舰长挠挠头，“远远望过一次，确实是，挺美的。卓尔在两岸修建了两座城，很难打，没靠近过，不过下次我们一定可以在虹桥上走上一遭，哈哈。”

胖子舰长一手指向南边，颇为豪气，

“真厉害，有机会我也要去看看那座闻名遐迩的彩虹长桥。”艾文也远眺南方，不无向往的说道。

“那伯爵跟着我，保证安安全全，哈哈，杀敌不敢说，这保命的本事在大海上没人比得过我。”胖子又颇为得意的笑道。“多明尼克就是看上我这身本事，不论在哪,我都能给你带来一杯热可可，当然还有其他的小玩意。”

艾文猛然回头，瞪大眼睛：“花海狐？”

“区区薄名，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哈哈。”被人称为海上花狐的胖子舰长可一点不想谦虚，看见艾文惊讶的神情，哈哈大笑起来。

“花海狐，果然名不虚传，夏佐·班杰明真是令人惊讶。”艾文心情复杂，在远征军将校中，艾文最看重这头狐狸，劳师远征，后勤第一。充足的物资补给，是士气军心的最大保障，这头狐狸和他的补给舰群可谓是闻名大海，因为数次远征得以尽全功，多奈他在敌人疯狂的扑击和袭扰中保全补给，还从未听说他吃过什么亏，他和他的舰队被誉为海上最安全的后勤线。

是的，是补给舰群，一旦海军远征，面前这个胖子便会被多明尼克予以统管整个远征军后勤舰队的重任，名副其实的胜负手，当然有时是诱饵。艾文想象中，花海狐是一个目光透着睿智神采的智将，而不是眼前这个有些猥琐的胖子，艾文此刻心情很是复杂，就如同被人指鹿为马了一样。

“花海狐夏佐不应该是少将军衔吗？你怎么披着上校肩章？多明尼克怎么会舍得没带夏佐回暖风？”艾文抱有一丝希望，说不定这胖子在开玩笑呢？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了，不提了。”尴尬的摆摆手，夏佐在艾文眼里显得越发别扭。艾文不知道这头花狐狸惹事的能力和保命本事一样出名，每次战争结束之后不久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违纪事件被降职。

就在两人尴尬之时，斐奥娜和管家老头率先走了出来，自称本公的卓尔精灵整个人透着一股颓废之气，魂不守舍的跟在后面，一步一拖。

“如何？”艾文两人迎了上去。

斐奥娜点点头，“吐回去了。”

“吐？”艾文一愣，随即盯着高个卓尔平坦的肚子，一副你在逗我的样子。“有那么大肚子的卓尔或者生物吗？”

“卓尔没有，她有。”斐奥娜也有些难以接受，“她应该是能力者。”

“能力魔法吗，空间系的？她是哪位神灵的私生子吧！”身为魔法白痴，艾文一时颇为羡慕。一个天生魔法能力者竟然去学武，更可气的是武道成就还不低。

中庭大陆魔法在漫长的演变中分成了塑型魔法，能力魔法和符文魔法三大类。塑型魔法是最普及的魔法，大部分施法者都学习五大塑型魔法，即水火风雷土五大系，这五系魔法衍生出不少其他系塑型魔法，大陆常见的有熔岩系、冰系、沙系、尘系等等，都是五系魔法的延伸。而部分神灵的宠儿则天生拥有神秘能力，这些能力与五大塑型魔法一样使用天地元素来体现威能，但后天难以诞生，能力者使用的神秘法术被称为能力魔法，其中包括空间、精神、时间、光明、暗影、自然、预言等多个系别，光明、暗影与自然三系在大陆多掌控在王室与教会的手中，其他的则多为传说少有面世，威力难测。尤其是空间系，据说可以直接感应到传奇法师层次的领域法则，被誉为魔法之最。

符文魔法则是塑型与能力两大魔法的应用，其中附魔器具与魔法卷轴最为出名，大凡一位符文大师必定是一位魔法大师，而魔法大师不一定能成为符文大师。符文魔法做为传播最广泛的魔法，每年都是供不应求，是最为赚钱的魔法渠道，简直就是沃金女神赏饭吃。

所以这个一脸生无可恋的女贼其实是一个天生拥有空间魔法能力的卓尔精灵武士？命运女神真是偏心啊，艾文嫉妒异常，大爷我身边不是宗师级武夫，就是出类拔萃的剑道种子，或是天赋出众的未来魔法大师，合着就我一个干啥啥不行？斐奥娜看着艾文，感觉画风有些抑郁。“她怎么处理？”

“天赋这么好，杀了吧。”嫉妒使艾文面目全非。

“嗯，威胁太大，不能放，祭旗吧。”斐奥娜点点头，颇以为然。

自打把金币吐回去之后一直无精打采的高个卓尔，瞬间清醒，大怒：“我都还给你们了，还要怎样？黎明家的人都如此卑鄙无耻的吗？”

艾文戏虐道，“呦，这么理直气壮的小偷我还是第一次见。”

斐奥娜补了一句，“还是个所谓公爵，传出去卓尔的名声可就要加一个窃贼了。反正是敌对方，也算是战功了，杀了她，一个公爵够你升少将了。”

艾文一脸你说的对的表情，看了看高个卓尔胸口前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了不少，还有治愈能力？然后表情严肃，好像在考虑要不要原地补一剑。

高个卓尔羞怒交加，撇了一眼武夫老头，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扑克脸，完全忘记先前说保她无事的话了，便确定进了贼窝，没一个说话算话的，一脸决绝的喊道：“士可杀不可辱，休想让本公多掏一块金币，其他什么都好说！”

艾文斐奥娜面面相觑，当知道是个空间能力者时，就没打算杀她，一个空间能力魔法者，如果能够成长起来，那就是战略级武器。本来和斐奥娜你唱我和的只是想先磨磨的傲气，结果还没有唱完，就英勇就义般的降了？现在还是一脸绝不屈服的样子。

一时场面颇为尴尬，管家老头厚着脸皮说道，“小姑娘，只要你为黎明领效力，绝对没有人会伤害你。”

高个卓尔撇了撇嘴，明显不再信任这个问神境老头，“不可能，区区人类，还想让本公效力，笑话。”

“卓尔难道还会在乎这些？”艾文觉得对面这个卓尔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高个卓尔没理他，好看的眼珠转悠着。

“如果为我效力，你每天都可以从船底那座金山中取一枚金币作为报酬，”艾文缓了口气，看着高个卓尔的脸色。“你研究魔法所需财物都由我来买单以及一座独属你个人的魔法塔。”

高个卓尔眨眨眼，开始算账，每天一枚，一个月三十枚，一年三百六十五枚。研究魔法这一项还可以贪一大波，这么一算可比在南边骗吃骗喝强多了，有时还要倒贴养活那帮没用的眷属。再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强我弱，先看看，再找机会溜走就是，说不定还有机会顺走底下这堆财宝，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点了点头，“一天三枚，否则免谈。”

艾文摇摇头，“如果你能证明你的空间造诣到达高阶法师水准，一天五枚。中阶四环一枚，五环两枚。当然你要是是七环大魔法师，我给你半船。”

高个卓尔皱着细眉，好半天才颇为不甘的道：“那以后.......”

话还没说完，艾文就打断她，“你升阶我加钱。”

斐奥娜觉得有些不爽，她去年辛辛苦苦一年才一百二十五枚金币，昨天刚升少将，任令还没有下来，少将一年大约二百六十枚金币，这他娘的还不如一个四环法师来得多，老娘好歹也是破魔境剑士，要不要待会也找艾文小子谈谈待遇问题。黎明领以前聘请的四环塑型法师是一个月十五枚金币，空间系就是不一样，翻倍啊。

黎明领注重军事，军人薪酬普遍高于其他职业，是文职官员的一点六倍到二点六倍之间，也就法师老爷能和他们比一比了。普通工薪男士一个月收入在一金币左右，一位普通士兵则是两枚金币，一枚金币折合二十枚银币，或者三百枚铜币，而一枚铜币可以买十五块小麦面包，或者二十块黑麦面包，或者三十块大麦、燕麦面包，当然贵族们更喜欢吃由多次筛过的面粉制成的优质面包，一铜币才三个。

至于艾文为什么让她去船底拿，因为他也没钱，按理说作为伯爵，艾文应该比较富裕，可是艾文这个伯爵没有实封领地，没有税收，以前好歹有零花钱。十八岁成年之后，只能领军官工资，上校军衔每月十枚，加上艾文花钱大手大脚，到现在也没攒下什么家当，时不时还要靠大姐接济，他的两个姐姐都有实封领地，二姐更是伯爵，相比之下，艾文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好吧，我要预支一年的。”高个卓尔毫不客气。

艾文大手一挥，“好。”反正是公账。

这下高个卓尔看艾文觉得还算顺眼，“本公饿了，伙食不用我自己掏吧？”

“不用，”艾文懒得理这个贪财卓尔，转过头对斐奥娜说道：“今天中午就在军营吃吧，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斐奥娜神情有些不大对，艾文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今天怎么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珂洛艾那小妮子学会诅咒术了不成？

斐奥娜和艾文前去安排舰队事宜，可不能再出现这种事了，数艘大舰都要重新检查安排人手，管家老头和高个卓尔则先行上岸等着他两。

海面重新平静下来，从风暴海刮来的咸湿气息让人鼻子略显不适，管家老头和高个卓尔并列站在青石岸边，高个卓尔无聊的左右乱看，这老头怎么到的问神境,要不是打不过，一定把这老东西锤个半死。

“在看什么，”管家老头缓缓转过头，语气和蔼。“小龙娃娃。”

高个卓尔瞳孔急缩，冷汗渗出，几欲转身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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