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贺绎难得回来一次,晚饭间,贺父也拿出了自己的藏酒。
酒杯摆在贺绎面前时,却被他推了过去,“喝酒伤身,我不喝。”
下一刻,贺父本来缓和的脸又冷了下来,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黎还看在眼里,一旁苦笑,您老人家还是真养生啊。
他内心叹息,拿过酒杯,演着自己的剧本,“叔叔,他明天有手术不能喝酒,我替他陪您喝。”
“呵!一个兽医,能做什么手术。”贺父自己倒了杯,一饮而尽。
贺绎拿筷子的手一顿,迎上贺父的目光,沉声:“每一条生命在我眼里都值得敬畏,不论是兽,还是人。”
在桌子下的暗处,贺母掐了贺父一下,让他适可而止。
贺母看着黎还,给他使了个眼色,“第一次见黎黎,让他陪你喝点也行。就是黎黎年纪小,别喝多了就行。”
喝多?黎还表面乖巧,心里暗笑。
他,谌水街酒神!大名在外,谁不知道?
就不知道‘喝多’这两个字怎么写!
然而——
终究是他大意了。
贺父的六十度白酒,少说藏了二十年,味烈至极,喝到半斤时他就有点意识朦胧了。
两个人从餐桌喝到了沙发上,贺父冷漠脸也变得格外热情,话多了起来,和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无论说什么,黎还都是点头答应,偶尔附和几句。
在贺父的定义里,喝了酒的就都是兄弟。所以这个晚上,黎还差点成了贺绎的干爹。
贺绎要走过去拦,被贺母挡下,“你看你爸,多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你不喝,还不让黎黎陪他喝了。”
“黎黎还小,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正是因为年纪小,才有酒量呢。”贺母又凑近附耳说:“你的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出来了,晚上你们俩住在这儿。”
贺绎低头,看到贺母冲他眨了下眼睛。
“?”这什么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黎还深知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拉着贺父,“叔叔,明早我还得工作呢,先回去了,不能陪您了,下次再来。”
贺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工作重要,舒展眉眼,“好,下次我有一瓶珍藏了三十年的酒,拿出来咱们爷俩喝。”
黎还起身,残存的意志力让他堪堪站稳。
贺绎看不下去,扶了一把,可身后的贺父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个踉跄。
他一手扶两个人,眉头因此紧蹙。
贺母刚好下楼撞见这幕,把贺父按回沙发,笑道:“你俩快上楼休息去吧,你爸交给我就行。”
贺绎扶着黎还,拒绝道:“不用了,我开车回去,明早还有工作,你这儿太远,不方便。”
贺母睫毛微颤,掩住落寞,忙点头,“也行,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路上小心。”
出了贺家大门,黎还一把推开贺绎,“别扶我,我自己,嗝~能走。”
贺绎无奈,跟在他身后,双手准备着随时接住他。
但黎还真的还挺清醒的,自己开车门上车系安全带,行云流水,完全不像喝多了。
贺绎坐上车,偏过头问他,“难受吗?”
黎还摇头,“不,呕…”
贺绎赶忙拿出个塑料袋给他挂在耳朵上,“黎还,我就一个要求,别吐车上。”
不说还好,黎还这一路就跟泄洪似的,吐得哪儿都是。
车上,衣服上,就是没吐在塑料袋里。
贺绎脸色铁黑,额头青筋迸起,一直在隐忍。
一路飞驰,终于到了家。
黎还进屋直奔房间,贺绎去卫生间。
再出来时,他看到黎还不知从哪儿拿出一瓶酒,踮脚从壁柜里拿出他那粉色杯子中的一个。
倒满,然后喝掉。
贺绎冷脸走过去,夺下他的杯子,厉色道:“你在干什么。”
黎还仰起头,咧嘴一笑,“喝酒呀。”
“给我!”
黎还死死地护着手里的酒瓶,还洒了不少在衣服上,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好凶。”
这一个眼神竟然让贺绎差点招架不住,他扶额解释,“我没凶你,衣服都脏了,先去洗澡。”
黎还还是护着酒瓶,但他有点站不稳,见贺绎过来要抢,他身子一侧,却不小心将杯子碰掉。
碎裂在地的声音让他头脑终于清醒一些,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回头看着贺绎。
贺绎一脸的无奈,“你乖一点,我来处理,去洗澡。”
一个‘乖’字好像刻在了黎还的心里。
他吸了吸鼻子,放下酒瓶,“好。”
贺绎看他走进了浴室,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好,回去换了身衣服。再出来时,浴室的门是开着的,还有氤氲水汽冒出来。
他走过去,背着身子关门。
忽然身后一声,“别关。”
“我害怕。”
贺绎的手一顿,缓缓松开了门扶手,也没走,就站在门口等着。
没过多久,黎还洗完澡出来,也不知道他这脸颊发红是因为酒醉的,还是热气熏的。
白酒后劲太大,要说刚刚他还有残存的意志,那他现在就是彻底上头,醉了。走起路来东倒西歪,根本就看不清直线。
贺绎只好扶着他的胳膊,陪他走回卧室。
他低头瞥了眼这小家伙,喝多了倒还挺安静的。
他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就在他走神的片刻,黎还脚下的方向已经变了,他赶忙拉住,命令般的口吻:“要去哪儿?回房睡觉了。”
黎还老老实实的样子,指向沙发,“坐那儿。”
看他这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贺绎实在是拒绝不了,叹息一声,拉着他去了沙发上。
新换的沙发比之前那个软了许多,黎还坐上面弹了几下。
贺绎下命令:“就五分钟,然后回去睡觉。”
黎还没应,伸了颗脑袋到他胸口。
胸口处被人一顶,洗完后半干不干的头发因为自来卷变得毛茸茸的。
湿热的触感直接牵动心率,贺绎的喉咙有些干,双手无措地搓着膝盖,无处安放。
黎还扯了下衣领,露出雪白的脖颈。
指着上面一颗痣,嘿嘿笑道:“你按一下这个开关。”
“?”
“你快点按一下嘛。”
似是撒娇的口吻,还有点可爱。
这一瞬,贺绎脑子是空白的,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轻点了一下。
下一秒,黎还抬起头来,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纯粹的笑意,“好了,现在开启疯狂震动模式。”
贺绎一头问号,不知道他在这搞什么,但却就这样任他肆意妄为。
只见,黎还‘腾’地一下站起来。
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放在嘴边,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下面有请锡城知名兽医,给大家表演一曲。欢迎!”
黎还自己鼓掌,然后把遥控器怼到贺绎的脸上,把脸瞬间给挤变形了。
贺绎闭眼,运了口气,低声:“黎还!”
黎还不以为然,坐到他身边,把遥控器塞到他手里,“我要听天上掉下个猪八戒,你快唱。”
刚刚一时心软的贺绎此刻后悔至极,黑着脸,没好气说:“不会。”
“那我给你听。”黎还摸出手机,给他放了一遍。
贺绎的脸更黑了。
“你唱吧。”
“我不会唱。”
黎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眶逐渐红了起来,堆了些泪水,噘着嘴,越来越委屈。
见这样子,贺绎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叹了声,拿过遥控器,准备扯嗓子给他唱。
可事关一世英名,总是那么的难以启齿。
“八、八戒……”
“哎呀,你这个调不对。”黎还夺过遥控器,“你听我给你唱。”
“八戒,嗯!八戒,诶?心肠,不坏~”
贺绎咬着牙,五官都在极力地压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愤怒,“这就是你的,疯狂震动模式?”
“你不爱听?那我换一个。”黎还醉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忘了要维持人设。
他清清嗓子,开始高歌:
“爸爸说我是个!是个,机!灵!鬼~”
“妈妈摇头叫我!叫我,淘!气!包~”
“我是,爸爸妈妈,心爱!的!小孩~”
本来五音都不在调上的唱词突然带了哭腔,贺绎一惊,朝他看去。
一行泪,滴到他手上,是热的。不在味觉上,却莫名尝到苦味。
贺绎心里发闷,抢过遥控器,“好了,别唱了。”
黎还低着头,眼泪扑簌簌地落下,直到最后泣不成声,“我曾经也是,他们心爱的小孩啊,呜呜呜……”
十年,他没因为这事掉过一滴泪,今天却崩溃了。
贺绎虽然和家里关系不好,但有父母,可他没有。
今天贺母问起他父母的时候,他停顿的那几秒在想,
哦,我也是有过父母的。可也就到有过了。
贺绎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不唱了,乖,我们睡觉去。”
黎还仿佛没听见,抽泣着,继续唱,“老师你可知道,乖小孩的苦恼~”
贺绎刚要出声安慰,随即便被撞倒,背靠在沙发扶手上。
怀里是一身橘子汽水味的黎还,他把头埋在他肩上,呜咽着,“我特别,特别努力的,当一个乖小孩,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抛下我……”
贺绎感觉到肩膀上一片潮湿。
他嗓子有些哑,“所以,这就是你这么乖的原因?怕人抛下你?”
“你不是喜欢乖的吗?”黎还撑起身子,俯身看他,眼泪滴到他脸上,恸然,“就连你,也喜欢乖的。”
“我不喜欢乖的,我喜欢……”贺绎话被打断,左耳垂传来痛感,闷哼一声,捂着耳垂,一脸震惊地看着黎还,这小孩,居然咬他。
黎还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泪眼朦胧的,眼前一片模糊。
他吧唧着嘴,好像在回味,回味出什么后,憨笑一声,“嘿嘿,红豆。真好吃。”
红豆?
贺绎摸了左耳垂那颗红痣,对他无奈至极,打不得骂不得,甚至还有点心疼。
“开心了?要不要再来一口?”贺绎难得一脸温柔地宠溺,却是在他完全不清醒的情况下表露出来。
黎还吸着鼻子,想到什么似的委屈的低下头摇了摇,“不吃了,贺绎说晚上吃多了不消化,我要去睡觉了。”
他起身,果真乖乖的朝着卧室走去了。
身上的重量消失,贺绎竟然感觉到了身上有那么一丝凉,鼻息加重了。
他坐起身子,陷入沉思。
他所知道的,只有黎还12岁那年父母离婚,他跟着父亲去了国外生活,可那天他说15岁的时候跟母亲在一起。
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晚上没拉窗帘,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晒得黎还浑身难受。
他翻了个身,后背却烤得慌。
最后,烦躁地用手遮着阳光,睁开眼。
他谌水街不醉酒神,居然翻车了!
拜倒在了六十度白酒下。
真他妈的丢人。
那一幕幕碎片拼成了完整的一幕。
他回想,昨天晚上他离开贺宅,然后回来,好像开了一瓶从家偷带来的红酒。
然后喝酒的时候被贺绎抓个正着,杯子打了。
再然后,他去洗澡,还给贺绎唱歌?!!!
不对不对,肯定是做梦。他没唱,对吧……
对——个屁啊!
都喝断片了,为什么他都记得!!
还有,唱歌就唱了,为什么要唱儿歌!
为什么!!!
他跪在床上,捶胸顿足。
完了,彻底完了。
人设崩得连渣都不剩了。
三千万,拜拜了。
恰好沈颜打来电话,催他下楼出发去拍戏。
他盘腿坐在床上,面朝着阳光,却神色黯淡,一副看开了的模样。
“颜姐,给我准备口棺材吧,要金丝楠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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