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凶宅与被迫同居
是在莱伊的车上，车的后座和后备箱里还塞着我搬家的行李，或者说是我的全部家当。
“我要卖房呜——”
“但是这种死过人的房子肯定卖不出去啊可恶！”
“就算委托给中介出租也很难租出去……为什么会在我的新家里死掉啊可恶！过几天肯定还要送到我们殡仪馆烧掉……凶手是哪个混蛋啊莱伊快把他抓来！我要把他火化掉！”
“呜、呜呜……我的新家……”
本来只是在用悲伤的哭腔表达内心的巨大绝望，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哭了起来。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即便用手背不断擦拭，还是有水滴顺着脸颊滴在胸口的衣料上。抽噎也完全停不下来，全身颤抖着几乎痉挛。
上次哭得这么惨好像还是得知初恋带了个萝莉回家、意识到自己无法重回萝莉、再无上位机会的时候。
为什么莱伊只是看着也不安慰我一下，我都哭累了啊可恶！原来痛哭这么消耗体力吗！还是说我的体力真的差到了这种程度，这下子一定要把夜跑加入日程了……
终于有纸巾递到我手边，一只手落在我的背上轻拍，莱伊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温柔，带着一股令我火大的笑意：“抱歉，因为实在太可爱，刚才有些看入迷了。”
“你——呜、呜……”
坏心眼的家伙！这下子哭得更停不下来了！
“别哭了，是我不好。”他好笑地望着我，屈起指节轻轻拭过我的眼角，“虽然哭红了眼睛的样子狠可爱，但被警察看见说不定会误会为另一起案件，你也不希望变成那样吧。”
可恶！可恶啊！
好想咬他！
“不过，为什么非要把房子卖掉？”莱伊一边抽出湿巾帮仍在抽噎的我小心地擦脸，一边好奇地问道，“明明做着殡仪馆的工作，每天和尸体打交道，还会在意凶宅之类的说法吗？”
我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平复呼吸，夺过他手中的湿巾贴在肿痛的眼眶上。
“重点不是凶宅，我只是单纯地拒绝跟人同居，跟幽灵同居更不行。”
莱伊的眉毛挑了一下：“梅洛不是唯物主义者？”
“不是这个问题，虽然我是唯物派，也看不到邪祟的东西，但他们一定就在那里！地缚灵恶灵咒灵之类的东西，我不确定应该怎么称呼，总之就是存在的！”
他愣愣地看了我半晌，突然笑出声来，是与潜入拍卖会会场听懂我求雨的梗那时无异的、肆无忌惮的大笑。
我抽了抽鼻子，抬起手气呼呼地扯住了他的脸颊。
“不许笑！我是认真的！”
“是~是~我明白——”
“你根本不明白啊！不许再笑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过于生气激动，先前的悲伤感淡了下去，因哭泣而不稳的呼吸也逐渐平静。我又拿了张湿巾擦了擦脸，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去那边看看，看一下我的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是注意到什么记得告诉我。”
随后下车的莱伊在我身侧站定，在我耳边低声回应道：“了解。”
全身一僵。
“……你别离我这么近。”
“害羞了吗？”
“不，我只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踩你的冲动。”
“想踩的话不用特别忍耐。”
“……你是m吗？”
他摇了摇头，轻飘飘地反问：“不过是被小猫挠一下的程度，需要上升到s|m吗？还是说，梅洛你在期待什么？”
我被噎了一下，狠剜了他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向警戒线小跑过去。
跟封锁线旁的警察说明情况后，很快有负责现场的警察过来，带我去线内围观群众影响不到的区域问询，恰好是我之前的邻居佐藤小姐。
短发干练的美女警察看了一眼我身旁的男人，望着我哭红的眼睛惊讶地问道：“蜜柑，你认识死者吗？”
“我觉得应该不认识，但没看到照片我也不能确认。”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实际上我是发现尸体那个房间的主人，两周以前刚买下房子。”
“那你这是……”
“今天正要搬家，结果遇到这种事，之前的房间已经退租了，突然就变成无家可归的状态，悲从中来……”
说着我又有点想哭。
几分钟后，我从佐藤小姐口中得知事件始末——死亡的三人都是这栋公寓里与我同在二层的住户，一对同居的情侣和一名单身上班族，死因是封闭空间烧炭导致的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时间是两小时以前。虽然现场找到了遗书，但具体情况还要等尸体解剖结果出来。
这种房子我绝对不要住了！虽然这么说对房地产公司很不友好，但还是请他整个推倒重建吧！
“发现尸体的是那边的少年，他不小心把足球踢到附近后，注意到房间玻璃上贴满胶布，就破门闯了进去，结果发现了尸体。”
我扫了一眼国中生模样的少年，哭丧着脸点头：“那我一会儿要谢谢他，不然发现尸体的就是我了。”
正说着，那名少年已然来到我们身边。如莱伊所说，他青涩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充满好奇与兴趣。
“你就是那个房间的主人吗？房间里几乎没有家具，你不住在那里，是计划出租吗？”
“不，我只是还没搬过来。”我叹了口气，“顺便一提，我买下那间房后没见过同层的邻居，只跟楼下的一位邻居打过招呼。”
少年眉头一皱：“你搬来这里的确切日期，还有人知道吗？”
“只有我身边的同伴，和那位打过招呼的邻居。”说着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等等、如果我没记错，那天我上楼的时候大概是他妻子的女性正拖着行李箱从他家出来。他虽然追了出来，但开口之前那名女性就喊出了‘吵死了我已经一刻也忍不下去了’，如果那句话描述的不是他，而是楼上的邻居……”
选在这个时间杀人，是为了让我发现尸体吗？这样一来受到惊吓的我大概率不会住进来，变成凶宅的房子卖不出去也很难租出去，楼上就再也不会有噪音……是这样的吗？
佐藤小姐点了下头：“我明白了，我会去调查一下。你可以回去了，好好休息，还有什么问题我会给你打电话，你想起什么也记得联系我。”
我应了一声，佐藤小姐就很快跑走了。
我转向身旁的少年，“足球少年，谢谢你代替我发现了尸体，希望没给你留下心理阴影。”
苦涩……虽然发现尸体的人不是我，但给我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不会。”少年回答，“我的名字是工藤新一——如果我能再早来一点，说不定还有机会救下他们。”
虽然我很想说他闯进一氧化碳浓度那么高的房间没有中毒已经是万幸，但我不想打击他救人的积极性，又聊了两句便想着和他告别。
结果他的目光停留在莱伊脸上，很搭讪感地问他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而莱伊很拽地扬了下眉毛：“可能吧。”
不算承认，也不算否认，模棱两可地像是不想被对谎言敏感的我发现异常。
我也没太在意，我现在心里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新家赔了好多好多钱，另一件是我现在无处可去，每件事想起来都让我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
重新回到车上后，我快速编写邮件给朗姆汇报情况，就听莱伊在旁边提建议。
“我现在的住所还挺大的，网速也很快，可以借一个房间给你，不用支付给我房租。不希望我打扰的时候，我可以假装不存在。”
诶……
我好像有点心动。
·
所以现在我和人同居了。
虽然心里还有点抗拒，但看过房间确认房门可以锁、房租也不用交之后，我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顺便一提，同居人不是莱伊，而是另一瓶威士忌苏格兰。他也是刚拿到代号的新人狙击手，年纪和波本相仿，看起来温和又居家。
朗姆说他计划把波本莱伊和苏格兰组在一起执行任务，要我先给苏格兰做一份适性检测，之后还需要我和他们小组一起出任务，大概是个监视者的身份。
想到这份写报告的工作没有工资，再想到过几天我还要帮忙烧掉死在我家的那几具尸体，巨大的悲伤袭来，给我本就湿润红肿的眼眶雪上加霜。
“呜……不想干了呜……”
“好气……为什么要在我家里杀人，为什么想让我发现尸体……”
“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
“快点给犯人也判处死刑让我火化掉……我要开小火给他烤个外酥里嫩啊可恶！”
还不知道我的正式工作、只是突然多了个陌生同居者的苏格兰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欲言又止，半晌突然一声不响地起身离开客厅。
我被讨厌了吗……可我控制不住啊，女孩子总有情绪爆发痛哭的时候吧，这种时候就算不递纸巾也不可以讨厌她啊……
可恶，好像更难过了……
手机震动起来，是波本打来的电话，我干咳了两声调整声音，让它听起来不那么像哭腔，接通以后又慌乱地擦起眼泪。
“……什么事？”
“声音这么哑，生病了吗？还是在哭？”
呜呜呜波本！
“在哭，呜、你找我做什么？”
“因为听说你要和苏格兰同居，我找了他的资料，用邮件发给你，你之后方便用电脑吗？”
“可以的……呜呜波本你最好了……”
对面像是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我本以为你会去莱伊那里住，他没提出来吗？”
“他有提，但是朗姆让我住过来这边给苏格兰写观察报告……而且我没有和莱伊交往，那个混蛋看我哭的时候还在笑……”
我抽噎了两声，望了一眼苏格兰消失的方向，头低了下来。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心会变得很脆弱，如果是平时，我才不会在意被讨厌这种事。
“我还没有对苏格兰做自我介绍他就走掉了，我是不是被他讨厌了……呜……”
手机那边的波本陷入沉默，一时间房间里只有我逐渐变弱的抽泣声不断盘旋。
“没有讨厌你。”
头顶突然传来声响。
我愣愣地抬起头，就看见穿着围裙很居家的苏格兰站在我面前，手里是一杯热茶和一条毛巾。
“眼睛不痛吗？”他把冰凉的毛巾递给我，茶放在桌面上，语气温柔耐心地像是在安抚因家长不给买玩具而嘤嘤哭泣的小孩，“冷敷会好一点。”
“……嗯。”
“嗓子也不舒服吧？我泡了对嗓子恢复比较好的茶，味道可能有点奇怪，稍微忍耐一下。”
“……嗯。”
“现在我要去做晚餐，你有什么想吃的、或是不能吃的东西吗？还有，我会暂时离开客厅，但没有躲避你的意思。”
“嗯……都可以，没有。”
“那就好。”
说着，他微笑起来。
“你现在想进行自我介绍吗？还是等情绪平复以后再说？”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仰头望着他，眼眶又有泪水涌了出来。
“……我是梅洛，我……我在殡仪馆打工……”
他的温柔也太致命了，我都怕自己顺势说出告白的话。
“那个、如果你有亲朋好友死掉的话，送来我们的殡仪馆，我、我可以给你打折……”
苏格兰失笑：“好。”
“还附赠骨灰盒，也可以代捡骨灰。”
“……好。”
“杀掉额外的人不知道怎么处理尸体的时候也可以送来我这边，组织的工作不收费……呜、打白工……”
苏格兰幽幽地叹了口气，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如果遇到那种情况，我会付钱的。”
“……真的吗？”
“嗯，真的，约定好了。”他望着我的眼睛，真诚地说，“所以别再哭了。”
波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我把毛巾搭在眼睛上，听着苏格兰渐渐离开客厅的脚步声，一直下撇的嘴角终于翘起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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