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翌日，寅时刚过不久，凤仪宫内陆陆续续的燃起了烛火。
一身正红色寝衣的魏皇后正轻柔的为戚晟更衣，打理衣冠。
约莫过了两刻钟，魏皇后把朝冠在戚晟头上用簪子固定好，站在戚晟身后瞧着铜镜里戚晟威严的面容，轻声道：“陛下，时候还早，不如便在凤仪宫用早膳？”
大朝会的上朝时间为卯时正，除去在路上的时间，余下的时间正好够用早膳的。
戚晟也不欲虐待自己，遂点头：“也好。”
有戚晟在，凤仪宫的早膳规格自是与魏皇后单独用膳时的不一样，只小菜就有二十四道，更别提粥品和点心。
戚晟静默不言的用着膳，魏皇后趁此机会给檀碧使了个眼色，檀碧会意，扫了一眼四周，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不论何时，魏皇后都是一个及有分寸的人，也是极为沉得住气的人，但唯独有一点例外，那就是事关二公主。
昨日越级册封云美人一事，魏皇后并未放在心上，左右再封，顶天了也只是四妃，永远越不过她去，她在意的，只有靖仪的事儿。
似乎是掐着时间，戚晟刚用完早膳，二公主就到了：“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因为魏皇后早就交代过二公主，所以二公主心中也早有准备，打扮的很是得体。
戚晟随手将帕子丢在面前的膳桌上，语气柔和：“起来吧，靖儿怎么这般早就来了？”
二公主上前拉住戚晟的袖子，很是亲昵，但这分亲昵之中，又带了些小心翼翼：“儿臣是特意来给父皇请安的，可怎么儿臣听父皇的语气，似乎是不欢迎儿臣呢？”
戚晟笑了笑，对二公主的撒娇似乎格外受用：“怎么会呢，只是靖儿都是大姑娘了，还对着父皇撒娇？”
二公主拽着戚晟的手又紧了紧：“再大也是父皇的女儿，就要撒娇。”
看着好像这对父女的关系很是亲密，但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当中夹杂着的疏离。
魏皇后微微闭了闭眼，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出声打断：“好了靖儿，莫要缠着你父皇了，你父皇还要上早朝呢。”
二公主动作微顿，讪讪的收回手：“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了。”
戚晟抚平袖口处刚刚被二公主抓出的褶皱，徐徐起身，一句话也未留，抬脚离开。
姜吉弯着腰跟在戚晟身后，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从戚晟身上传来的冷意，心中苦笑，你说二公主既做不来同陛下亲近的模样，又何必伪装呢？弄得陛下心情不好，他这一整日都要心惊胆战的伺候。
銮杖之上，戚晟闭目养神，心中思绪不断，魏皇后的意思，他懂，方才闹的那一出，不过是为了提醒他，二公主也到了年纪，且二公主又是嫡出，他不能厚此薄彼亦或是叫大公主的婚事压二公主一头。
他嗤笑，不过一句简单的话，皇后竟也要绕着弯子提醒他。
快到金銮殿时，轻飘飘的一句话从銮杖里传出：“等今日朝会散了之后，记得叫兵部尚书御书房来见。”
姜吉心神一凛：“遵旨。”
若是记得不错，武举大比也要开始了吧。
视线转回凤仪宫，自戚晟走后，魏皇后与二公主母女间的气氛就有些僵硬。
少顷，魏皇后恨铁不成钢道：“瞧瞧你刚才的一言一行，哪里有对自己父皇的半点亲近？本宫要你亲近陛下，不是要你做表面功夫的，你以为你的小心谨慎，你父皇感觉不到么？”
二公主眼中含泪，委屈极了：“儿臣也不想的，可是儿臣害怕父皇，总是不由自主”
莫说是她，便是她所有的姐姐妹妹，以及病弱的大皇弟，没有哪个是真正心中不畏惧父皇的。
魏皇后被二公主的话气了个仰倒，太阳穴凸凸的跳，可眼瞧着嫔妃请安的时辰就快到了，她也没时间再仔细教女了，只挥了挥手：“行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等你想明白了再说。”
二公主红着眼眶走了，魏皇后心里也跟针扎似的难受，毕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靖仪在想什么？
早知如此，她就不让靖儿来给陛下请安，自己旁敲侧击的提醒陛下了。
檀雨给魏皇后上着妆，宽慰道：“娘娘也别生气，陛下性子淡漠，气势威严，又是上过战场的，就连前朝大臣都没有几个不怕陛下的，又何况是咱们自小就娇养的二公主呢？”
哪怕檀雨知道自己这理由站不住脚，也依旧要说出来劝魏皇后。
魏皇后叹了口气：“你也不要找借口来安慰本宫了，靖儿不争气，那就只好本宫多替她费心筹谋了，谁让本宫上辈子欠了她的，只是若有了陛下宠爱的加持，靖儿的路会更好走一些。”
二公主虽然占着嫡出的名分，可大公主也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在陛下心中的意义非凡，两个人真的比较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辰时正，凤仪宫的正殿里早就坐满了请安的妃嫔。
云容坐在郑才人上首，精神气儿极好的同郑才人交差，啊不，是炫耀：“表姐，你瞧我昨儿个跳的舞好看吗？”
今儿个是云容头一次给魏皇后请安，又因为才狠狠的出了一次风头，今儿个的打扮就没太出挑，但尽管如此，只要那张脸在那儿摆着，再是不出挑的打扮落在旁人眼中，也是精心打扮过的。
郑才人将下唇咬的惨白，说出口的话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好看！”
云容似没发觉郑才人隐忍的怒气，笑的没心没肺：“陛下肯定也觉得好看，不然怎么会封我做美人呢？这下好了，表姐你再也不用担心我受人欺负了，我的位份比你高。”
郑才人死死捂着肚子，极力忍着怒气挤出一抹笑来：“说来昨日天色太晚，我还不曾恭喜表妹，待请安结束，我就让秋初把贺礼给你送去。”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但也不大，若非刻意去听，是听不清她们再说什么的，不过坐在云容上首的林美人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林美人捏着帕子按着隐隐抽搐的唇角，眼底情绪复杂，也不知这云美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说出口的话能气死人不带偿命的。
直到魏皇后出来，云容才意犹未尽的收了声。
魏皇后稳坐在凤座上，叫了起后第一个就是与云容搭话：“昨儿宴会上离得远，本宫看的不甚清楚，今儿个仔细一瞧，云美人长得果真可人极了。”
云容眉眼间带了几分天真，又带着几分骄纵：“多谢皇后娘娘夸赞。”
竟是一句谦虚的话都不曾说，就这么应了下来。
一直在关注着云容的嫔妃见状，心中不免看轻了云容几分，觉得这新晋的云美人，也不过是个轻狂的主儿罢了。
余光一直注意着众人的云容瞥见她们的神色，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这还是她今儿早才想出来的法子，话本里的扮猪吃老虎，现下看来，颇有成效。
因为云容的“口无遮拦”，所以原本想借机为难云容的李贵妃也没了为难她的兴致。
而魏皇后心里还惦记着二公主的事儿，也没什么心思把时间浪费在请安上，很快就让散了。
就这样，今早请安本该是一片腥风血雨的凤仪宫，竟分外的平静。
郑才人怀着身孕，情绪本就不稳定，一回到明月阁，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凭什么？我辛辛苦苦为陛下孕育皇嗣，到头来竟比不上云容跳的一支舞。陛下封她做了美人，又置我于何地？”
昨儿她还不断的麻痹安慰自己，说没关系，这都是她一手安排的，可今日被云容明里暗里嘲讽了一通，就再也忍不住了。
今年入宫的嫔妃当属她的位份最高，哪怕陛下没有因为她有孕的缘故为她晋位，她依旧是新人当中的头一份，可谁知半路杀出个云美人。
更叫她有苦说不出的是，云容在宴会上献舞，还是她撺掇着替云容出的主意，到头来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何其可笑。
郑才人泪珠子不断，胸口一抽一抽的，哭的伤心极了。
秋初抿了抿干燥的唇瓣，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连她也觉得，造成今日这局面，根本怨不得旁人。
哪怕心中清楚，但该咽不下这口气，还是咽不下的。
郑才人哭够了，反手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咬牙切齿道：“陛下今日会叫云容侍寝吗？”
秋初犹犹豫豫：“该是会的，”
若非昨日是十五，恐怕昨日云美人已然侍寝了。
郑才人吸了吸气，稳住自己的情绪，阴冷道：“既然她叫我没了面子，那她的面子也别想要了。”
黄昏，不出意外的，御前传出消息，绘雅轩云美人侍寝。
自接到消息的那刻起，绘雅轩瞬间忙碌了起来，青音伺候云容沐浴，桑桃为云容准备晚上要穿的衣裳和戴的首饰，至于菘蓝，则是负责看着尚宫局新送来的宫女和小太监。
她们心中都清楚，今日主子侍寝可是重中之重，旁的事情再要紧也要放一旁。
内殿特意隔开的小浴室里，云容坐在浴桶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将上层漂浮着花瓣的水浇在自己胳膊上：“青音，你还记得进宫前母亲偷偷塞给我的那本秘戏图吗？”
像是被秘戏图三个字给吓着了，青音拿着湿帕子的手一松，帕子瞬间掉进水中，溅起层层水花。
她结结巴巴道：“记记得，主子可是要”
云容强自镇定，背对着青音，叫她看不见自己早就变得通红的脸：“去找出来吧。”
青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云容猛地捂住自己的脸，犹记得那时自己第一次侍寝时，没有得到陛下丝毫怜惜，那一夜明明是恩宠，可对自己来说，却仿佛上刑一般，痛得几次晕厥过去。
这次，她提前做好准备，许是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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