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谋算

庆元十年，大雍帝京长安街康宁郡主府。

        暖阁内，透过豆绿床帏可以隐约窥见那一抹窈窕身姿。正是名动京城的康宁郡主，说来唏嘘，这康宁郡主身份着实尴尬，虽贵为郡主之尊，却是谋逆逼宫的废太子之女。幸得今上仁慈，仍保留齐姣姣的郡主封号。

        这般女子，虽有绝世容貌，可已至及笄之年，却无人问津。管她容貌如何出色，才情多么绝艳，可与圣恩比起来，便不值一提。毕竟这京中谁人不知当初废太子谋逆其实另有隐情。

        “棠珠，备水。”一道清冷的嗓音在房中响起，须臾，十多个样貌清秀的婢子有条不紊的入内。铜盆，锦帕，香膏，衣裙，样样物件都彰显着房中女子不一般的身份。

        “郡主，昭元传来消息，各国朝拜的使臣已入住使馆”棠珍道

        “知道了，南诏使臣为南诏王求娶我朝贵女的消息属实？”齐姣姣问道

        “回禀郡主：消息确实属实，听闻南诏王倾慕我朝文化，愿以厚礼求娶大雍贵女”

        “仰慕我朝文化，呵，这话也只骗骗小孩子罢了。”齐姣姣道“不过大雍是没了我的容身之地，南诏也确是个不错的去处，你传信给外祖父，就说是姣姣麻烦他的最后一件事，求他务必促成我与南诏王的婚事，想来今上也是乐见其成的。”

        “郡主，您真的要嫁去南诏吗？听闻南诏境内毒障丛生，环境十分恶劣，南诏的百姓也未曾开化，郡主去往南诏怕是会受苦啊。”棠珠担忧道

        “不去往南诏又能如何，外界再如何盛赞我为明月仙子不也无人敢求娶，嫁去南诏再如何也是一国之后，可比在这京城自在多了。百姓尚未开化也无事，听闻南诏二主共治，我嫁去不就是帮助他们开民智的嘛，多年所学，用在南诏也不算枉费。你尽快处理府中私产，多寻些工匠绣娘做陪嫁，金银珠宝便罢了，多备些实用的物件儿，记得隐秘些，万不能为旁人所察觉，南诏是我最后的机会了。”齐姣姣吩咐道

        永安伯府，静心厅。

        永安伯拿着那张薄薄的信纸，面色凝重，片刻，只能听见一声重重的叹息，音色疲惫的道：姣姣这是不愿连累我们啊，竟要嫁去南诏，唉，是老夫无能，从前要女儿保住爵位，十多年后又要外孙女保住官职。罢了，姣姣既有谋算，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永安伯世子忙不迭的劝道：孩儿知晓了，只是父亲不必自责，姣姣如此行事也是不愿因着自己毁了伯府的百年传承，再者姣姣已然及笄，却因旧事以致无所依托，听闻南诏王俊美无双，是南诏少有的端方君子，姣姣嫁去便可远离这京城事端，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道理是这个样，这京城万般龌龊，怕是容不得她这明月仙子了。只我心中还是对她与她母亲多有亏欠啊，此去南诏怕是再难以回京，我们也得多为她做打算啊。”永安伯道

        鸿胪寺，各国使臣齐聚，都在为着八月十五的中秋宫宴做准备。

        虽说同为朝贡，可也是分了远近亲疏的。其中大雍对南诏态度尚算亲近，故南诏使臣的居所环境称得上整洁舒适。

        说来这南诏国也是奇怪，女子有着与男子相当的地位，在某些部落，当家做主的竟是女子，此次出使大雍的便是南诏公主云清。

        此时云清的房内，三三两两的南诏臣子低声讨论着，言谈间不是礼部尚书之女便是大理寺卿之姊妹。好一阵子，云清这才悠悠开口道：“好了，这些女子纵有千般万般好，也是断不可能嫁去南诏的，在他们眼里，我南诏只是一边陲弹丸之地，哪值得那高官侯爵的女眷下嫁”。

        听见此话，南诏众臣不免面露难色，又为着自家王上的王后讨论起来。“启禀公主，大雍忠勇将军求见。”一从侍道。听闻此言，云清来了几分兴致，吩咐道：“快快将人请进来。”

        没一会儿，便有侍女领着一高大魁梧的男子入内。“拜见公主、诸位大人。”忠勇将军路颂神色恭敬地道

        “将军不必多礼，不知将军前来所为何事？何不直言？倒也省得云清胡乱猜测。”云清面带笑意地道

        “不想公主竟是如此爽朗坦荡的性子，既如此，陆某便直言不讳了。听闻公主有意为南诏王求娶我大雍女子，说来惭愧，我有一小妹身份颇高，才貌俱佳，因的一桩旧事，姻缘颇有些艰难。此次前来陆某便是为我家小妹说媒来着。”

        一听这话，云清正了正身姿，颇有些郑重的问道：“不知是哪家的贵女，竟劳得将军亲自说媒。”

        路颂又道：“非是一般人，乃是京中素有明月仙子美称的康宁郡主。郡主性情温婉，蕙质兰心，虽当下有些不如意，可毕竟是我朝唯一适龄的宗亲贵女，想来配南诏王也是够的。再者南诏若求娶郡主，倒也解决了今上的一桩麻烦事，自然今上是绝不会亏了南诏的。

        听罢这话，云清悠悠开口道：“大雍女子俱都是知书达理，才情绝艳，我南诏不过是一弹丸之地，岂敢肖想大雍郡主，只盼能得一普通官宦女子嫁我那不成才的王弟为妻便心满意足了。”

        路颂心里想着：这南诏公主真是不简单。面上却未曾显露分毫，又道：“公主说笑了，听闻南诏王乃南诏有名的美男子，还曾得天玑老人亲自教导，岂可配一普通女子，再者南诏王刚刚继位，想来南诏近来事务颇多，我大雍郡主虽无甚实权，但也可借着大雍之名威慑那不安分的小人一二不是，不知公主认为陆某所言可有理？也罢，距离中秋宫宴还有几日，公主尽可斟酌，不过想来再没有比康宁郡主更为合适的人选了，不过公主也得知道，这主动求娶与被迫接受赐婚区别也是不小的。今日是陆某唐突了，还望公主莫怪。”说罢，便是行礼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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